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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施的一系列改革。其实干部的任用,中央和中组部是有规定的,应该在常委会上票决,县以上的主官要全委会票决,全委会闭会期间,需要征求委员的意见。像我们这样,既是全委票决,又是差额票决,票决的还是助理巡视员的上报人选,这样的事情,中央没有具体规定,也没有人这么做过,我们算是第一个吃了螃蟹。
我说,但是你们却做了一件具有开创意义的事情。
麻渝生说,这个确实具有很重要的意义。从这以后,我们逐步在人事制度改革方面做了一些工作。换届后任命的20个局长,我们都进行了票决。接下来我们取消了书记办公会,常委会也只是讨论议题,由全委会来讨论和决定全区的重大事项。我们的干部任用也都在全委会上进行票决了。
这就又迈出了一大步。因此我急于知道他们的具体做法。
麻渝生却胸有成竹,他不紧不慢地告诉我,在干部的任用上,有两个问题是很敏感的,也是很关键的:一是谁提人选,也叫“初始提名权”;二是怎么票决,也就是表决程序如何设计。
话音刚落,我立即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因为麻渝生提出的两个问题,第一个涉及提名权,第二个涉及表决权,但都涉及程序的公正性问题。对于法治社会而言,程序公正是比实质正义更重要的东西。没有程序公正,就没有实质正义。如果程序做了手脚,有了猫腻,实质正义最终就会是一句空话。看来这位麻部长非同一般。他虽然说话不多,语气平和,神态安闲,却字字句句点到了穴位。
凤凰涅槃(2)
麻渝生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继续往下说。麻渝生告诉我,按照通常的做法,在基层来讲,区县这一级是组织部有什么想法,或者分管的副书记有什么想法,再听听其他领导的想法,根据这些想法商量一个方案,提出最后人选。也就是说,初始人选的提名权,按照规定应该是在组织部。但是在实际运作当中,并不完全是组织部说了算,起码要一把手同意,这个初始提名才能提出来,才能到单位去推荐,才能进行后面的程序。正因为初始提名权很关键,所以我们很多干部被提拔以后,出了问题。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不出在考察这个程序,而是出在初始提名的这个环节。这一块出了问题后,后面的程序再怎么正规,程序再怎么完善,都有问题。因为一个地方的书记说了话,组织部是很难改变的,除非是特别不行的,明显有问题的。但是有些人选在能力方面还不太适应这个工作岗位,感觉不是很好的,这样的初始提名就不好办了。
我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改革,一定是从初始提名权入手。
果然,麻渝生告诉我,在李仲彬的倡导下,他们就把初始提名权的问题提出来了。麻渝生说,我们改革初始提名有个过程。最初是让全委会来推荐。持续了一段时间,感觉还有问题,还有不完善的地方,就进一步改进。
我问,现在的做法是什么呢?
麻渝生说,先把空缺的职位通过文件、报纸、电视等形式向全区公示,符合条件的就来报名。报名有一个截止日期,而且规定报名者至少要有四人。
我问,如果不足四人呢?
麻渝生说,就取消这个职位的选拔,过一段时间再说。比如政策研究室主任一职,现在就是空缺的,因为当时只有两个人报名。
我又问,不耽误工作吗?
麻渝生说,每个单位都有副职。职位空缺的时候,由副职主持工作。
我再问,如果报名的有四个或四个以上呢?
麻渝生说,先由我们的考评小组对报名者进行资格审查,接着演讲,再由考评小组打分,然后前三名进入考察、推荐等程序。
我打住麻渝生,且慢!你刚才说,报名的人,要有四个或四个以上才进行考评,但进入考察、推荐、票决程序的却只有前三名。也就是说,考评小组至少要淘汰一个人,是不是?
麻渝生说,是。
我说,那么考评小组也是一个关键或者关口了。如果这里面有猫腻,同样导致腐败。请问考评小组由哪些人组成,他们又如何进行考评?
麻渝生笑了一下说,考评组由七人组成。管党副书记,组织部长,政府一个副区长,人大一个副主任,政协一个副主席,民主党派一人,还有就是职位空缺单位的中层干部一个,这样组成一个考评组。
我问,人员是固定的吗?
麻渝生说,管党副书记和组织部长是常任,其他人随机。
我说,哦,两个“常任理事”,五个“非常任理事”。
我又问,考评方式呢?
麻渝生说,参选人面对考评组成员演讲,考评组成员对参选人的演讲进行打分。演讲的内容包括:他为什么要去担任这个职务,怎么去当?他的思路是什么?他当了以后怎么干?做什么事情?通过这样的形式来考察这个干部对这项工作的理解、思路、规划和施政方略。我们考评组经过思考,给他打一个分。
我问,考评组成员每个人都打一个分数吗?
麻渝生说,每个人都打。
我又问,当场打吗?
麻渝生说,当场打。
我再问,分数公布吗?
麻渝生说,马上现场公布,直接告诉他是多少分。
我又问,是公布所有的分数呢,还是公布平均分?
麻渝生说,平均分。但为了公平起见,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最高分和最低分为什么要去掉呢?就是为了避免带有个人色彩,特别对他好或者是特别对他不好。这个平均分数就真实地反映对这个人的真实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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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涅槃(3)
我问,然后呢?
麻渝生说,然后就把前三名又拿到他工作的原单位搞民主推荐。按照省委的要求,民主推荐必须超过50%。只有超过50%,才能进行下一步的程序。然后按照干部任用的条件进行考察和测评。这些程序结束后,我们组织部开会,有的地方叫部务会,我们叫办公会,再征求纪委的意见。纪委没有意见,就上全委会票决,从三个里面决出一个来,条件是票数必须过半。
我问,能决出来吗?
麻渝生说,一般来讲,应该能够决出来。比如我们选拔规划局长,三人上会,其中一人一次过半,就定下来了。但也有意外。选拔民宗局长(民族宗教事务局局长),也是三人上会,27位委员投票,结果是每人各得9张。原来我们的设想,是万一谁都不过半,就在前两名当中再票决一次。但是这回不行,都是9票。没有前两名,这样谁都没有当成。
我笑,你们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麻渝生也笑。他说,麻烦是麻烦一点,但是很必要。因为只有通过这样的程序设计,才能解决干部任用中很多敏感的问题,防止容易出现的弊病,比方说个人说了算,或者说少数说了算。我们有个规定,叫“凡提必差”,也就是但凡提拔,必须差额,当时我们叫三差额:差额推荐、差额考察、差额票决。后来又形成了一系列的程序,即公开职位,自愿报名,资格审查,演讲考评,民主推荐,组织考察,征求意见,上会票决。乡镇干部可以公推###,机关这块不行,就用这一整套程序来体现公开、公平、公正,防患于未然。说得形象一点,过去是“伯乐相马”,现在是“疆场赛马”,起码在这一小块地方能够赛出好马。
我说,但这对你们组织部来说,似乎没什么好处。事情变多了,权力变小了,可以说是“车子越坐越大,房子越住越小”,你们为什么还要做?
麻渝生告诉我,他的想法是,基层民主政治建设也好,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也好,说穿了就是一场革命。革命革命,总是要革一部分人的命。战争年代我们革反动派的命,改革时期我们革自己的命。我们共产党人,就是有这个勇气,有这个胸怀,有这个胆量,来顺应历史潮流,顺应民心民意。当然,革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不管是革谁的命都很痛苦,但我们的态度是乐观的、积极的。因为组织部本身是党委的一个部门,它的使命就是要建设好我们这个党,而不是保留组织赋予的权力。实际上,某些人强调保密,他们要保的,并不是党的秘密,而是自己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并不是组织部门自身所有的,而是党组织根据工作的需要赋予我们的。随着我们国家的各个方面的进步,每一个部门的职能也应该有所变化,这种变化就影响了权力的分配。组织部门不能因为有了变化,就固守我们这种权力,把实质意义上的党的建设放于一边。这不是组织部所应有的使命。我们在新时期的历史使命就是放弃自己的部门利益,来加强我们党的建设,选好我们的干部,管好我们的组织。所以我们在一定的场合讲,我们新都区组织部的职能已经转换,就是组织党员选举干部,简称“组织部”。这就回到组织部的本来意义上了。这样,我们组织部的视野就会更加扩大,就能更有力地推进党内民主。因为党内的民主,首先体现在干部任用上。没有用人的民主,其他民主都将失去基础,沦为空谈。
这就说得再透彻不过了,而且堪称凤凰涅槃。我不禁对麻渝生,对新都区的领导干部们肃然起敬。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但我还想听听其他一些当事人的说法,尤其是那些在公推###中首当其冲的基层干部的真实体会。
风口浪尖(1)
张雄全记忆犹新:
我是写好了辞职报告才走进风暴中心的
2005年8月18日,新都区马家镇党委办公室。
大约是长期在基层工作的原因,马家镇党委书记张雄全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而且一脸的沧桑。这就让我这种怀有偏见的人感到放心。张雄全告诉我,他们镇的公推###,是在去年10月29号。去年10月10号左右,区委开全委会,确定马家、军屯、龙桥三镇作为第二批试点。张雄全当时只听说过有这个事儿,没想到第二批就有他们镇,非常突然。所以他隔了三天才去报名,填表交照片。报名之后给了三天时间实地调研和考察,他在马家镇已经工作四年,就用不着了,其他人要搞。下来就准备演讲稿。
我问,还有其他人报名吗?
张雄全说,有,一共七个,马家镇三个,镇长、副书记、我,另外还有新民镇的镇长,竹友镇的管党书记,青流镇的管党书记,农机局一位副局长。
我又问,什么时候公开推荐呢?
张雄全说,半个月以后。参加公开推荐大会的有区领导,全镇机关干部,村里的书记和主任,党代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党员代表,群众代表,企业的领导,230多人。他们决定我们谁有资格成为候选人。
我说,哦,230位“推委会委员”。
张雄全接着说,开会时,领导先简短讲话。然后抽签,抽演讲的顺序。
我问,你抽到几号?
张雄全说,一号。我们几人站成一排挨着抽,我在中间,结果是一号。
我说好啊,。接下来呢?
张雄全说,演讲。规定的时间是15分钟,我大概超了一分钟。我多了个内容,就是在马家镇四年的工作情况。最后结果,230人推荐,我得了200票。
我说不错嘛,高票入围,你成候选人了。什么时候选举?
张雄全说,大概隔了好几天,10月29号,决定###。当天参选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镇长。投票的是马家镇的全体党员。一共666人。
我开玩笑说,哈;六六大顺!
张雄全说,当时也要演讲,我又抽到一号。演讲完了就投票。第一轮投下来,都不过半,我比镇长可能还少两票。
我问,都不过半,就不能当选吧?
张雄全说,是。
我问,那怎么办呢?
张雄全说,领导就开会,决定立即再选。
我又问,选第二次?
张雄全说,是,又发选票。
我再问,结果呢?
张雄全说,我们两个又都不过半,而且票数完全一样。
这可真有戏剧性!不知这事又如何了结。
张雄全说,当天再选是不可能了。一是再选也未必有结果,二是选票也没有了,三是一些老同志和有事的人没法坚持。领导就征求参会党员意见,是不是择日再选,大家都同意。
我问,那你们两个怎么办呢?吊起?
张雄全说,我当时心情很矛盾。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现在回忆起来,觉得还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为什么呢?因为毕竟我在马家镇还是做成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说良心话,力度不够,投入不够,研究不够,群众对我的了解也不够。老百姓是很实际的,他们是“眼见为实”。所以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