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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6)
饭后便忙着上课,一上法文弄了个乱七八糟,结果是没有教授。再上体育,只有人五枚。三上德文而艾克不至。于是乃走访杨丙辰先生,送我一本《鞭策周刊》,有他从德文译出的Romeo & JulietRomeo & Juliet《罗密欧与朱莉叶》。。坐了一会,长之、露薇继至,杨先生约我们到合作社南号喝咖啡,弄了一桌子月饼。吃完,他又提议到燕京去玩,于是载谈载行到了燕大。一进门第一印象就是秃,但是到了女生宿舍部分却幽雅极了,庭院幽夐,绿叶蔓墙,真是洞天福地。由燕大至蔚秀园,林木深邃,颇有野趣,杨先生赞叹不止,说现在人都提倡接近自然,中国古人早知接近自然了。游至七时,才在黄昏的微光里走回来,东边已经升上月亮,血黄红,如大气球,明天就是中秋节了。
晚上在大千〈处〉遇许振英,老钱许振英,老钱许振英(1907…1993)畜牧学家。山东武城人。1927年毕业于清华学校。老钱,钱钟书(1910—1988)著名学者。193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1935年赴英国留学,1938年被清华大学聘为教授,次年赴国立蓝田师范学院任英文系主任,1941年任教于震旦文理学院,1949年回清华大学任教,1953年调到中科院文学研究所。。回屋后,鼻涕大流。我一年总有三百六十次感冒,今天却特别厉害,乃蒙头大睡。(以上两节十五日补记)
十五日
今天是旧历的八月十五。早晨跑到一院去旁听Greek,只有一个女生在教室里,我没好意思进去,Ecke也终于没来。上dramadrama戏剧,指作者的一门课程“近代戏剧”。,王文显王文显王文显(1886…1955)字立山,生于英国。伦敦大学文学士。1915年回国,曾任中国驻欧洲财政员。后在清华学校任教授、政务长,代理校长。1927年到美国耶鲁大学戏剧系学习。1928年后任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主任。后去美国定居。只说了两句话,说他大忙,就走了。过午杨丙辰的Faust昨天就说不上,我回到屋里一睡,醒了后PollardPollard吴可读。全名A·L·Pollard…Urquert(1894…1940)英国人。英国牛津大学硕士。1923年8月到清华大学校任英语教授。抗战爆发,随校南迁,先后任长沙临时大学、西南联合大学外国语文系教授,讲授“中世纪文学”和“西洋文学”。1940年病逝于昆明。时为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教授。的MedievalMedieval中世纪。指作者的一门课程“中世纪文学”。已上过了。回来读了点法文,吃了晚饭就到武那里一直谈到九点半。
Herr王真没出息,眼光如豆,具女人风。
昨天同杨先生上燕大,走了成府,在一个小庙前面看见一条狗,撒完了尿以后,正〈□〉着腚抓土。我想它的意思(或者是遗传下来的习惯)是想把尿埋了,然而它所抓的土量极少,而方向也不对——这也是形式主义了。
今天一天弄得难过,一方面因功课关系,一方面因心情不好。三年德文只有两人选,明年只有我一个人,倘若不能开班,毕不了业,岂不殆哉。
十六日
今天下了一天雨,弄得满地泥泞。到三院等着去上课,却终无教授,今年现代文学一科弄得简直乱七八糟。好歹NovelNovel小说。指作者的一门课程“西洋小说”。,Pollard上课了, RenaissanceRenaissance文艺复兴。指作者的一门课程“文艺复兴时期文学”。,Winter也上课了,讲的话很多。过午我去旁听了一班俄文,字母三十二×,陈作福陈作福俄国人,时为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教授。(俄人)教授,只把字母念了二遍,就写出字来叫别人念,字写得又不大清楚,弄得我头昏眼花。
九月(7)
晚上买了本Shakespeares plete WorksShakespeares plete Works《莎士比亚全集》。莎士比亚(Shakespeare,1564…1616),英国剧作家,诗人。,四圆半。
施武王三君来游,十钟即寝。(×前十七日记,后十八日记)
十七日
早起来,上了班法文,HollandHolland华兰德。女,德国人,时为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教授。泼剌[辣]如故,我还没决定是否选她的,她已经承认我是她的学生了,我只好决意选她的。
课后,到图书馆,今天是第一天借书的日子,挤得很厉害。遇王施武三君,我本想检阅杂志,忽然想到可以去趟西山,征求施武同意后,乃拖王出。赁自行车三辆,王乘洋车往焉。初次颇舒适,过玉泉山后,泥泞载途,车行极形困难。但是,远望云笼山头,树影迷离,真仙境也。到后先休息后进餐,吃时,遇见一个洋人(德国人),他向我说德文,我给他说了两句,手忙足乱。后来知道他能说英文,乃同他说英文。
饭后先到碧云寺,到石塔上一望,平原无际,目尽处惟烟云缭绕而已。塔后长松遮天。我在树中最爱松树,因无论大小,他总不俗,在许多乱杂的树中,只要有一松,即能立刻看见。下塔至水泉院,清泉自石隙出,缓流而下,声潺潺。院内清幽可爱。来碧云寺已两次,皆未来此院,惜哉。
出碧云寺至香山,循山路上,道路苍松成列,泉声时断时闻。上次来香山,竟未闻水声,颇形失望,今次乃闻或因近来雨多之故欤。至双清别墅,熊希龄住处也,院内布置幽雅,水池一泓,白鹅游其中。又一小水池,满蓄红鱼,林林总总来往不辍,但皆无所谓,与人世何殊,颇有所感。循水池而上,至水源,状如一井而浅,底铺各色石卵,泉由石口出,波光荡漾,衬以石子之五色,迷离恍惚,不知究为何色,颇形佳妙。但究有artificialartificial人工。气,为美中不足。至双清至香山饭店,门前有听法松。下山乘自行车至卧佛寺。这里我还是初次来,金碧辉煌,仿佛刚刷过似的。此寺以卧佛出名,但殿门加锁,出钱始开。佛较想象者为小,但有庄严气,院内有娑罗树一棵,灵种也,折一叶归以作纪念。
出卧佛寺乃归校。
饭后至Herr施屋闲扯,又来我屋闲扯。吕、长之继之,走后已十时半,铃摇后始眠。
十八日
今天是九一八的周年纪念。回想这一年来所经的变化,真有不胜今昔之感。我这一年来感情的起伏也真不轻。但是到了现在,国际情形日趋险恶,人类睁着眼往末路上走,我对国家的观念也淡到零点。
早晨在礼堂举行纪念典礼,这种行[形]式主义的纪念,我也真不高兴去参加。一早晨只坐在图书馆里检阅杂志,作了一篇介绍德国近代小说 (KaiserKaiser《皇帝》。等)的文坛消息(从Saturday Review of LiteratureSaturday Review of Literature《星期六文学评论》,英国期刊,1855年开始发行,后期文学意味更加浓厚,1938年停刊。)。过午也在图书馆。
今天一天阴沉沉的,晚上竟下起雨来。半夜叫雨声惊醒了。
十九日
阴,一天只是濛濛地似断似续地落着雨。早晨只上了一班法文,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读俄文上。俄文的确真难,兼之没有课本,陈作福字又写得倍儿不清楚,弄得头晕脑浑,仍弄不清楚。过午上俄文,大瞪其眼。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九月(8)
过午大部分时间仍在读俄文。
到图书馆新阅览室看了看,西洋文学系的assignmentassignment指定书目。倍儿虎。
我译的《Faust传说》,听说是今天给登出来,但是没有,真不痛快。抄文坛消息。
二十日
仍然是一天阴沉沉的。第一班法文,下了班就读俄文。接着又上班。过午第一堂是俄文,瞪的眼比昨天少。俄文有许多字母同英文一样,但是读法却大不相同。所以我虽然拼上命读,仍然是弄混了,结果一个字也记不住。几天来,头都读晕了,真难。
德文艾克来了,决定用Keller的Romeo und Julia auf dem DorfeKeller的Romeo und Julia auf dem Dorfe凯勒的《乡村的罗密欧与朱莉叶》。Keller,全名Gottfried Keller(1819—1890),瑞士德语作家,著有《绿衣亨利》、《塞尔特维拉的人们》等。。
抄文坛消息,预备明天寄给吴宓。
又下起雨来了。
二十一日
早晨仍然下雨,透过窗子,仍然可以看见濛濛的灰云笼住远山近树,但为功课所迫,没那么些闲情逸致。
我以为老叶老叶叶公超(1904—1981),名崇智,字公超。自中学时代起就远涉重洋,赴美求学。美国赫斯特大学学士,英国剑桥大学文学硕士,曾到法国巴黎大学研究院短期研究。1929年任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教授,同时兼任北京大学外国文学系讲师。1949年出任国民党政府外交部长,1958年任台湾驻美“大使”。1981年病逝于台湾。时为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教授。不上班,他却上了,我没去,不知放了些什么屁。
小说,吴可读说得倍儿快,心稍纵即听不清楚。
俄文没去,因为太费时间。今年课特别重,再加上俄文实在干不了,马马虎虎地干也没意思。
买了一本Chief Modem PoetsChief Modem Poets《主要的现代诗人》。,老叶的课本,九元七角,据说是学校orderorder订购。的,这价钱是打过七折的,印得非常好。
今天我忽然想到,我真是个书迷了。无论走到什么,总想倘若这里有一架书,够多好呢!比如游西山,我就常想到,这样幽美的地方,再有一架书相随,简直是再好没有了。
过午读Keller,生字太多,非加油不行。
日记是在摇曳的烛光里记的。
二十二日
今天一天没工夫,日记是二十三〈日〉补记的。
没有什么可记的事情,虽然是补记。早晨上班,过午仍然上班。因为到注册部去缴退课单,看见布告,说请朱子桥〈即朱庆澜〉演讲,我便去听了听。说话声音宏亮,时常杂了许多新名辞,但都用不得当。broken expressionbroken expression意为“表达支离破碎”。,他自以为人家明白了,但人家却须去费力猜——总之,是粗人的演说,是军人的演说。
他讲完了,又是查勉仲演〈讲〉,是学界出身,但说话也断续无头绪。晚上睡得很早。
二十三日
早晨只是上班,坐得腚都痛了。
过午,第二次Ecke开始进行功课。Keller文章写得不坏。
在下了课回屋的时候,我接到秋妹的一封信。报告了三个消息,一个是小宝死了,据说是中毒死的。这么乖巧的个小孩竟死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呢。一个是王妈死了,我真难过,她这坎坷的一生,也尽够她受的了。早年丧夫(秀才),晚年丧子,一生在人家佣工,何上帝造人竟这样不平等呢?竟这样不客气。自去年我听到她病了回家以后,我只是难过,但仍然希望她不至于死,或者可以再见一面,然而现在绝望了,我真欲哭无泪啊!回想我小的时候,她替我扇蚊子,我有什么好处对她呢?
九月(9)
——王妈死了,一个好人——
自去年因家中多故,又兼“六亲同运”,我仿佛眼前忽然开朗了,仿佛去了一层网似的,我对人生似乎更认识了。
三是报告德华有喜。我简直不知道是喜是悲。一方面我希望这不会是真的,一方面我又希望。I don’t myself know whether I am happy or sorryI don’t myself know whether l am happy or sorry我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我的思想时常转到*上去,我这时的心情,我个人也不能描写了,我相信,也没有人能够描写的。
晚上杨丙辰先生请客,在座的有巴金(李芾甘),真想不到今天会能同他见一面。自我读他的《灭亡》后,就对他很留心。后来听到王岷源谈到他,才知道他是四川人。无论怎样,他是很有希望的一个作家。
吃了个大饱,日记是在摇曳的烛光下记的。
二十四日星期六
早晨上了一班法文,到书库里去检阅了一次。四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排列的次序也变,手续复杂了,总觉得不方便,大概无论什么事情才开始都有的现象罢。
过午读Keller。
晚上开同乡会,新同乡与旧同乡数目相等,不算很少了。食品丰富。这种会本来没有什么意〈义〉,太形式化了。
明天本打算进城,散会后同遂千到车铺去租车,却已经没了,SorrySorry遗憾。。
今天听梁兴义〈说〉,颐和园淹死了一个燕大学生,他俩本在昆明湖游泳,但是给水草拌住了脚,于是着了慌,满嘴里大喊“help!”help救命。中国普通人哪懂英文,以为他们说着鬼子话玩,岂知就真的淹死了。燕大劣根性,叫你说英文。
二十五日星期
阴沉。本想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