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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
几日来,天气热极。终日蜷伏在地上,稍微一动,也会弄一身大汗。我感觉到。往年似乎没有这样热过。
十五日
白天里仍然蜷卧在地上,门绝不敢出,这真是过的一种蛰伏生活了。
晚上,遇牧来,谈到十二点才走。
现在我对家庭种种方面总感到不满意。最初我以为我的命运,真算坏到家了,虽然还有些人在羡慕着我。但是又一看,我还没发现一个好命运的人。我的,也颇感*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六月(5)
十六日
今天是星期。
早晨读Hyperion,觉得非常好。拿抒情诗的笔法来写小说,他还是第一个。
过午同志鸿、四舅到甜瓜地去买瓜,刚摘下来就吃,别有风味。
十七日
仍然是那些事。
三哥在这里玩了一天。天气转凉,但仍不能支持。
晚上遇牧来。
最近往往自己制造幻影,再去追求。本来,我觉得所谓人生之意义者也就在有希望上。希望,无论将来能否如愿,总能给人生气,叫人还能活下去。一个幻灭了,还会有另一个,一直到,一直到——tombtomb坟墓。?希望往往不能实现,所以人生也便空虚起来,Petf(?)Petf(?)裴多菲(1823…1849),全名Petfi Sándor,匈牙利诗人,革命家。参见《野草·希望》,载《鲁迅全集》(人民文学1981版)第二卷,页178。(见鲁迅《野草》)说——
“希望是娼妓”。
是的,但是这样一来,把娼妓却看得太重了。倘若我是个捧娼论者,我一定认为这句话是完全对的。还有,在他的口气上,似乎痛恨希望,这不过是诗人的矫情罢了。连希望都不能有的人,还能活下去吗?自从去年以来,我的心常常转到娼妓身上去。我觉到她们的需要。
十八日
天气似乎好一点,但是据说还是很热,不过我已经觉不出了。
仍然读Hyperion,抒情的成分仍然极大。
过午赴西关弭家。这种签到似的应酬,我真不愿意干呢。
十九日
今天仍然热,又没能读了多少书。
把屋子整理了一遍。我常有一个毛病,倘若屋子里乱七八糟,我能任着它糟下去,而且我还enlargeenlarge扩大。这糟。倘若我想整理,非整理得彻底了不行呢。过午又来了无谓的客,不能不陪他坐。
访长之,阍者云,他已走了三天了。
二十日
早晨读Hyperion,读的倍儿不少,也痛快。
天气蒸热,屡阴屡晴。至晚乃雨。彭四姐来玩,阻于雨,乃打牌消遣。予大负。
二十一日
今天接到长之到北平来的信,我近来老想到回北平去。
早晨同四舅到万国储蓄会去领奖,因为婶母中了四奖。天外飞来之财也。
过午访遇牧。见景华嫂,印象颇佳。
二十二日
今天遇牧同景华来。
王子安亦来,所以一过午没做事。晚饭后,同遇牧、子安到运动场去玩,又到甜瓜地去吃瓜。一方面嘴里吃着,同时看着拖长了的瓜秧,点缀着稀疏疏的叶。吃完了,迎着黄昏,在乱坟堆里走回来。看西天晚霞的残晖。
二十三日
早晨忽然想译一首诗,选定的对象是Hlderlin。又拿出卞之琳卞之琳卞之琳(1910…2000)诗人。北京大学英文系1933年毕业。1937年任四川大学外文系讲师。1938年8月赴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任教。1940年任教于西南联合大学,1946年任教于天津南开大学。1947年赴英国牛津大学做研究员。1949年回到北京,先后任职于北京大学、北大文学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等机构,主要从事外国文学的研究、评论和翻译。译的Paul ValéryPaul Valéry保罗·瓦莱里(1871…1945),法国诗人。的《和霭的林子》看着,想得点翻译的灵感。结果是看人家译得愈好,自己愈不敢下手,就此打住了。
饭后希元来,上下古今谈了半天。晚饭后想到甜瓜地去吃瓜,走在路上下了雨,折回来,在大门口又上下古今谈了半天。
孙二姐来,谈了几句话。
这几天,叔父又闹耳朵。今年暑假我正走背运,先是婶母病,还未好,又接上叔父。
六月(6)
二十四日
叔父想往羊角沟打一个长途电话。我去打的。等的时间非常长,说话的时候却听不清楚,来来往往的走路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直响。
在候话室里遇见老同学董世兰,他已经成了第二乡师的训育主任了,谈了半天。
晚上孙二姐来,住在家里。
二十五日
又决心念德文了。将来只要有一点机会,非到德国去一趟不行。我现在把希望全放在德国上。
天忽地又下了一阵雨。
天气凉爽多了。
二十六日
早晨到储蓄会去拿钱。顺便访董义亭,谈了十几分钟。
三姨来,二印亦来,志鸿又来,闹嚷嚷好不热闹。在这种不清静的环境里很难塌心读书。
晚饭后同四舅、希元、志鸿到运动场去玩,逾圩而出。在圩墙口,看南边的山,下边的高粱,西天的落日,颇有潇洒之致。晚上孙大姊、彭大嫂来,更热闹得不堪了。
二十七日
因为吃东西,尤其是瓜,太多,几天来肚子就不好。今天索性拉起来。过午吃了点琉苦,泻了几次。
今天接到长之的信,说他已经渐渐安定了下来。他在暑假中作了一篇《我对于文艺批评的要求加主张》投到《现代》,现在接到杜衡的长信,要在八月号里登出来,喜得不得了。我每在精神衰颓到极点的时候,非有外来的iluspiration不能振作起来,而inspiration的来源往往是长之,这次也不例外——我自己看了看,觉得太“见拙”[绌]了。我急于跑回北平去,同长之一块,也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写了有意义的文章。
二十八日
早晨写信复长之。
今天天气又忽然热起来。早饭后,一梦到四点,起来觉得头痛脑晕,极不痛快,午饭吃得也不多。
晚上在天井里凉快,咽喉忽然又痛起来——妈的,夏天里人毛病真多。喝了一壶藏青果茶,好了。我自己想——倘若可能的话,我也把我的文艺批评的主张写了出来,大概也能写几万字。我还想写一篇论小说的文章。我以为,小说太把人生简单化,机械化了。补救的方法就是加入抒情诗的成分。
二十九日
今天旧历是六月初八,我的生日。昨天晚上叔父拿出了两块钱。今天早起就同四舅到菜市去买菜,一方面过生日,一方面上供。
秋妹来。饭后,菊田亦来,打牌消遣,微负。晚饭后又打,又负,怪矣。
接到宏告信,说杨丙辰先生已为叶企孙叶企孙叶企孙(1898…1977)物理学家、教育家。清华学校1918年毕业留美,1923年获哈佛大学博士学位。1925年后历任清华大学教授、物理学系主任、理学院院长,西南联合大学教授、理学院院长,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主任委员。时为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等排去,下年四年德文恐不能开班。吴雨僧先生说学校当有变通办法,但不知何所指?不胜焦急。
三十日
一早起来同四印弟去替叔父买走的东西,到三合糁馆吃了点糁,颇不坏。
饭后,遇牧来,打牌消遣。顷刻志鸿希元来,牌毕乃同游千佛山,乘自行车。与志鸿四印在庙中折而上山顶。顶上凉风颇急,唯苦无树荫。趺坐石上,股下石蒸热甚。
曩者每游辄见“第一弭化”四大字,悬山腰上。欲登者屡,而苦不能寻径。今次登山顶,乃与志鸿四印约,披荆斩棘,顺其疑似方向而去。道陡而棘多,动辄刺人手。止而绕进者数,乃得达。哥伦布发现美洲,其乐不是过也。字极大,刻镂极深,下列众僧名。北望黄河,水光帆影,漾荡浮游。
六月(7)
五时下山。
晚饭后,又同遇牧、希元、志鸿乘自行车游运动场。自运动场顺圩墙抵安徽义地。至进德会,偕志鸿入,游人甚多,修治极佳,大不似以前之游艺园。观猛虎,押铁槛中,而声威犹迫人,信为百兽之王。
出,同赴公园,游人众多。出公园,又赴大观园,颇现冷落,游人寥寥。电灯无光,唯缺月挂空,与数点疏星,抖擞寒风中。
归,又打牌,直至两点。
三十一日
昨晚睡觉不足,早晨仍昏然睡。起后精神不佳,饭后仍大睡不止。倘若可能的话,我最近就回到北平去,不然照这样下去,还得了吗?
晚上又打牌。
八月一日
半夜里听得外面窸窣的直响,是下雨。早起仍在淋淋地下着。
饭后,打牌。
晚饭后访遇牧,谈了半天,吃了一大块青州府甜瓜。回来时候已经十点了。
最近老想到回北平。因为叔父的关系,我总不好走。但是倘若太晚了,我只好自己先走了。
二日
最近想到恐怕不能很早回北平,不在家里念点书不行了。今天开始,硬着头读Shakespeare的First Part of King Henry ⅣFirst Part of King Henry Ⅳ《亨利四世》上篇。,读完了。
晚饭后,同胡二太太打牌,一直到十一点。
又想到职业问题,实在有点讨厌。家里所要求的和自己所期望总弄不到一块,这也是矛盾吗?但却不能谐和。
三日
早晨随便看了点书。
早饭后亦然。
晚上去推头,热了一身汗。回来,孙二姐来,打牌,大负。不但不能和,连听和都不听,只看着别人和,仿佛跑万米跟不上别人,只看别人的屁股一般。
四日
早晨开始看Crime & PunishmentCrime & Punishment《罪与罚》。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的小说,发表于1866年。。吃了饭仍然继续看。本来预定看一百页,只看了五十页,也就觉得乏了。
五日
早晨开始温习法文,成绩还不坏。但是一想到,才一暑假的工夫,就几乎忘净了,不寒而栗。
饭后遇牧来,打牌,大胜。
晚同遇牧二舅赴三姨处,在河堐凉快一会,又回至天井中围坐,遇牧操琴,二舅清唱,十一时归。
六日
今天又没能做什么工作。
本来约定(同遇牧、希元)游开元寺,因为今天是星期。他俩又因故没来。菊田来,打牌。
晚又打牌。
七日
现在成了打牌时代了。几天来,几乎一天打两场,手腕都打得痛了。晚赴上元街,听无线播戏。
八日
早饭后,打牌。昨夜一夜雨声,今天仍然绵绵不断,天色阴沉,实在除了打牌再没有好消遣法了。
晚饭后,赴彭家,又打牌。
九日
预定明天回北平。说实话,家庭实在没念念的必要与可能,但心里总仿佛要丢什么东西似的,惘惘地,有醉意。
今天是秋妹的生日。饭后打牌。忽然希元来,说有人让我一张车票,要我到西关去会面。到那里才知道是襄城哥请我,恐怕我不去,所以骗我。吃的江家池旁的德盛楼,小轩临池上,俯视游鱼可指,小者如钉,大者如棍,林林总总,游浮不辍。
归又打牌。
十日
预定今天走,但早晨一睁眼就下雨了,阴得很黑,于是决意改期明天。
饭后,打牌,一共打三场,大负。
晚上又打牌,胜。
十一日
今天太阳出来了,决意去了。早晨去买车票。
虽然每年来往两次,但当近离别的当儿,心里仍然觉得不很自然,仿佛丢掉什么东西似的,惘惘地。
饭后又打牌。
六月(8)
五点半出发。
到站时,车已经来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位子。三人已先在,一军人,认识徐大爷(*),自言曾为旅长,口操曹州白,微吃,精神奕奕,极有神气。一人燕大毕业,现在南开教书,年纪不大,谈到几个清华同学,却连呼“那小孩子先毕业了”。一人貌似商人,而自言曾为军需处长,上车即开始吃东西,一直到天津不停口——真是有趣。我的寂寞也因之而赶掉。
十二日
车上人很挤。过天津即看见车右黄水滔天,汪如大海,连绵*十里。始止,然车左又发现大水,色清,亦连绵*十里。今年雨的确太多了。
十一点到北平。适值大雨倾盆,雇汽车不成,乃雇洋车。时街中积足没踵,而雨势仍大。车夫冒雨而行,雨珠在头发上跳跃,白茫茫一片,令人看了有说不出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不能走快了。所以从下车一直走到两点才到清华。又时时顾到恐怕湿了箱子,又急切地想到目的地,有时闭了眼,有时一秒一秒地自己数着,计算时间的逝去,但睁眼看时,车夫仍在无精打采向前挨着走,真狼狈极了。到清华时,雨仍未止,满园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