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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陈圆圆当时自然以为田恬提起的──“在某种程度上和我一样”的对象必是唐倩无疑,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唐倩和田恬更像是一对。
而且那个家夥当时以轻薄的口吻说出诸如喜欢谁之类的话,也令陈圆圆恼火。
──把某个炎热午後的手指纠缠当做纪念一样牢牢铭记的傻瓜,大概就只有他一个吧。
高二下半学期由学校推荐赴意大利留学,虽然费用不菲,但是还算可以接受,更何况由意方提供实习机会──在酒店实习可比一般的留学生从刷盘子做清洁送外卖的起点来得高,不是不辛苦,但忙碌的生活和逐渐充实的银行卡足以抵消身体上的疲惫。
直到第二年才开始觉得寂寞,那时的中国留学生不像现在这麽多,有共同“爱好”的更是少之又少,十九岁的陈圆圆早已看开,一个男人完全没必要等待什麽,或者说是守候什麽。
自以为已经和过去斩得一干二净,但有些东西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就算不刻意去想,在无从防备的时候也会自发的涌上来,像海岸边聚集的泡沫。
陈圆圆只中意华人,如果他能有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掌那就更好不过。
这两点Jack都符合。
“你笑什麽?”
“我在想你左边的裤兜里藏了什麽,这麽一直握著。”Jack把自己的柠檬冻茶搅得铛铛响,一脸促狭的笑著。
“……”陈圆圆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後一眨不眨的盯著它看。
“在等他的电话?”
陈圆圆把目光移开,对准窗外的风景,轻声答:“没有。”
“哈。”Jack不再说话,也盯著窗外看。
昨天很难入睡,过去的事情翻画片一样在脑里穿梭,最後似醒非醒时画面定格在某个论坛网页上,每张帖子的标题都是“寻找同桌的你”,他烦躁的点开,内容也都一样──
“每个人都有初恋,它并不完美,也不成熟,甚至无疾而终。我的初恋发生在十三岁那年,但我总觉得它依然没有结束。我想找回它。”
这个傻瓜。
田恬的短信在凌晨三点锺发来,心有灵犀似的问他:“如果我是健康的话,我们有机会吗?”
原来他也没睡著。陈圆圆这麽想著,同时又感到怃然,都说了是“如果”,那又能怎麽样呢?
他没有回复,但第二天带Jack逛街时左手却一直插在裤兜里紧紧握著那手机。
在最繁华的商业街逛了一圈,Jack对什麽都很有兴趣,连那种哄小孩的投币式篮球机都玩得很带劲,陈圆圆不是很热衷,但也象征性的陪他玩了一会,在冷饮店坐下时两人都出了满头的汗。
“你等下就不用陪我了。”望著窗外的Jack突然开口说。
“恩?”陈圆圆反应不及,“什麽?”
Jack用力吸了一口杯里所剩不多的饮料:“答应扮男友只是白天呦。”说著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陈圆圆的手机,“不看不知道,原来那麽多漂亮男孩集中在这里!”说著用力舒展了一下胳膊,“我已经看好了,那边的酒吧街很适合我!”
陈圆圆随他望去,日色西沈,各式漂亮的男人女人开始出现,像移动的名牌提包一样从窗前掠过。
感觉到他要说什麽,Jack抢著说道:“你可不许拦我,说过好聚好散的!”
“Jack,谢谢你。”
“嘁!我不喜欢和病人争。”
来到医院,从架满葡萄藤的住院部後门接近目的地时,心情出奇的愉快,虽然还没想好如何回复,但只要想到那个人可能正倚在窗边等待自己,陈圆圆就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但是敲开3…05的房门後迎接他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病人。
“您,您是……”陈圆圆後退一步,再次打量门上的号码牌,确认无误後问道:“您是新来的?”
病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当然,不成还是长住户?”
“哦,对不起。”陈圆圆满面通红的将门合紧。
“找田先生吧?”小王护士从值班窗口向他招手,“他转区了。”
“转区?为什麽?他昨天怎麽没说?”
小王护士看他一眼:“昨天你朋友在,他不好说吧。”
“请问他转去哪里了?我能去看望他吗?”陈圆圆总觉得这个护士对他怀有敌意,但因为对方似乎和田恬很熟,便只能忍气吞声。
小王护士麻利的将用过的一次性针头倒进废品袋,“不能,他要做手术了,禁止探望。”
“就看一看都不行吗?我记得他说离手术还有一个星期呢。”
护士瞥了他一眼:“直系亲属可以看,你是吗?”
“我……”陈圆圆语塞了。
护士看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儿就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说:“那就甭看了。”
回到家,母亲又捏著一小叠东西拉住他在客厅坐下。
“这个姑娘条件是最好的,我觉得你该去见一见,我和你爸都觉著不错。喏,是个中学老师,我跟你说,找当老师的最好了,以後有了孩子自己就会教,而且每年还放寒暑假。”
照片摊开在茶几上,照片上是一个脸圆圆的女人,看不出年纪,似乎有种温婉的气质,但陈圆圆对这些毫无想法,只感到无与伦比的厌烦。
“妈,您能不能别管我的事了!”不同於以往的周旋,他第一次用最直接的方法拒绝。
母亲被惊住了似的嘎然闭嘴,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圆儿,你怎麽了?”
“我……”
话几乎冲到嘴边,又猛的咽下去,“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是那边工作上有问题?”陈母轻轻顺著儿子的背:“不如意就别在那干了,回家来多好。”
“对不起…”陈圆圆抱住头,把脸埋在手臂里,“田恬他……下周就要手术了,我……真的没那心情。”
“啊……这样啊。”陈母没再说话,只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
陈母回去卧室後,陈圆圆独自留在客厅里,目光没有焦点的游移著,最後落到桌上的照片里。
他注意的不是照片的主体人物,而是背景。
气质温婉的女子背後是操场,虽然栏杆和铁丝网翻新了,主席台也不是记忆中的洋灰色,但陈圆圆还是认出来这是哪所学校。
他一张张的看著,贪婪的捕捉著女人身後的一切景物。
对母校的思念急切到一发不可收拾,如果不是时间太晚,他现在就想过去看看。
给田恬发了几条短信,都没有得到回复,他开始控制不住的想象,田恬到底转移到了什麽等级的病房,连手机都不许带,他又後悔为什麽自己当时没有回复那个凌晨三点的“如果”,甚至後悔为什麽没在那个小护士面前大胆的回答:“我是!”──准直系亲属。
Jack也没有联络他,想必在酒吧正玩得疯。
第二天不到7点陈圆圆就打车直奔母校,他给自己找到了恰当的理由,王毅不是说小马老师一直在打听他吗?许是有什麽事呢。
他可不是要去缅怀什麽。
学校的变化大极了,连花圃里的花都换了品种。
向值班的老大爷打听了小马老师任教的班级,便悠悠朝著教学楼的方向走,顺便经过操场,学生们都穿著蓝白相间的夏季运动校服,有些懒洋洋的做著不知翻新到第几套的广播体操。
从操场到教学楼先後经过小操场,小花园,板报栏,男厕所等若干风景,熟悉的景物在眼旁一一跳过,散操的学生们踏著预备铃往各自班级飞奔,他们──和自己当年一样,囫囵的眉眼,微微含著的胸,无论谈论什麽,表情都是由骨子里透出的纯真,他们──看起来好像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一拨,但实际上,自己,以及自己熟知的那批人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
在初中部的走道前陈圆圆刻意停了一下,上课铃已经响过一遍,楼道里空空荡荡,但他总觉得好像等一会从楼道尽头的转角就会走出个人,小小的,却抱著几乎挡住脸的厚厚一摞作业本,表情是无人可比的骄傲,那时的田恬就是那样,他总是在上课伊始被老师叫去取作业,或是取点名册,或是其他什麽东西。有一次陈圆圆迟到了,正赶上他抱著一摞练习册从走廊尽头走来,不知是走神还是没看清路,目光相碰的瞬间作业本撒了一地,那时他们正处在冷战时期,陈圆圆愣了一下还是帮他一起捡著在地上的本子。
最後田恬小小声的说了:谢谢。
那个时候的田恬在想什麽呢,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小心翼翼的悸动著?
敲响历史组办公室的门时,陈圆圆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所谓“寻找同桌的你”,重点其实是“寻找”的过程,无论是从回忆里,谈话里,还是景物里,还是埋藏在自己心中的人和事里,重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那寻找途中所感受到的一切。
无论痛与乐。
30…32
30
“您是……”坐在办公桌後的中年女子犹疑的盯著门外的男人。
“小马老师,是我啊,陈圆圆!”
“啊!?”女人不可置信的掩住嘴,仰头看了许久才依稀从男人脸上找到一点和过去相似的轮廓,“哎呀,咳!你看我……都没认出来,啊,坐,坐啊!”说著忙不迭从旁边桌前拖过椅子。
小马老师第一堂没课,办公室里清静得很,陈圆圆在她对面坐下,顺便将带来的礼物立在桌旁,小马老师激动得眼中闪出泪光,又盯著他看了好一会才一拍巴掌站起来,“你瞧我,我给你倒杯水,喝茶吧?我这有绿茶,花茶……”
“老师您就别忙了,跟我还客气什麽啊。”陈圆圆笑著阻止老师的动作,“应该是我给您赔罪啊,这麽多年也没回来看一看。”
“你们都忙,我知道的,新闻上都说你们这拨孩子最倒霉,中考高考最难,毕业又赶上金融危机……陈硕他们倒是每年都来看看,我问他们工作家庭都顺利吧,都说挺好挺好,哎,这些孩子。”说著小马老师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抬起头端详著陈圆圆:“你呢,这些年怎麽样?一直忙事业来著?”
“恩,当年上职高之後第二年就送去国外培训了,和资本家签了五年卖身契,这不刚结束麽。”陈圆圆笑笑。
“哦,哦,好啊,还是海归呐?”小马老师睁大眼,额头的纹路因此而清晰,到底也老了,当年那麽如花似玉的小女人,现在也快四十了,这麽说当年带初一三班时也才大学毕业呢,陈圆圆掩饰住内心的感慨,摇摇头:“什麽海归啊,不过也是个打工的。小马老师,您这些年怎麽样?”
“哈,什麽小马老师啊,都老马了!”
“什麽啊,您一点都没变嘛。”
“你啊,就是嘴皮子利索!”
“所以当年也没少和您顶嘴啊。”
“可不是,有时被你们几个混小子气得直想哭,还得忍著,要不更压不住你们,还有时被你们气得想笑,忍得更难受,有好几回田恬从办公室过来都看见我刚训完你们一个人偷偷靠在教室门外捂著嘴乐!”
“啊?我怎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窗外不知哪班的孩子第一堂就是体育课,正在懒洋洋的做著准备活动,两个孩子竟然扎在窗根下面偷懒,小声说笑。
陈圆圆和小马老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轻声笑了。
小时候觉得顶了天的事现在看来像笑话一样,偷懒也好,顶嘴也好,上课说闲话,考试打小抄,被请家长,被罚站,和老师不共戴天似的仇恨,心里狠狠想过等有一天我长大了一定不放过你!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因为我们还没有长大。
窗外躲懒的两个孩子因为没被老师发现而沾沾自喜著,小马老师轻轻站起身,轻轻关上窗,坐下时才说了句:“这些孩子……”
“对了。”小马老师忽然弯下腰,从桌子低下的柜橱里拿出一包东西,“早就跟王毅他们嘱咐过,如果和你联系上了叫你来我这一趟。”
“这是……?”陈圆圆接过那个包裹,凭手感依稀是书本类的东西,但用报纸包得很严密。
小马老师不好意思的笑了:“早就想跟你说抱歉,那时……我太年轻了,很多事处理得都不恰当。”
“老师您说什麽啊,我完全不记得有什麽事啊。”
小马老师示意他拆开看看,一面轻声说道:“我一直挺喜欢你这孩子的,觉得你活泼又聪明,我记得初一刚开始时你表现得挺好的,但没想到第一次年纪大测验你数学会不及格,是我不对,不该同意年级组长把所有学生的成绩排序还公开在楼道里……我想就是那一次,伤害了你,对不起。”
陈圆圆已经拆开包裹外面的报纸,看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