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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从今往后谁要是下煤窑,我就不认这个儿子,你们也没有这样的兄弟。”
第九章
第二天,我就和天狗镇上的几个要下煤窑的年轻人走在路上。除了我以外,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个大挎包。在一行人当中,只有我是第一次下煤窑的,所以走在队伍的后面。我问带头的一个叫阿良的年轻人:
“你们怎么每人都挎着一个挎包,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你们的口袋里还放着信,你们下煤矿以后,是不是还要给家里的媳妇写情信?你们的信封上面为什么没有贴邮票?没有邮票怎么寄出去?你们每个人的小挎包你们为什么是胀鼓鼓的,是不是家里给准备好的干粮……”
“难道这个你还不知道吗?”他说,“我们包里装的不是干粮,而是钱。我们下煤矿以前都要带上买路钱……”
那个二十多岁的那个年轻人阿良接着说:
“ 贩盐的要交盐税,卖米的要交米税,下煤窑也要留下过路钱……”
我问:“什么,你们说下煤窑也要留下过路钱?”
那年轻人拍了拍身上的挎包,“看到这挎包了吗?”
“看到了。”
“它全都是准备用来交买路钱的。”
“这么多?”他吸了一口气,“他们说下一次煤矿,才只能有那么一点银圆来,这一挎包钱要下多少次窑啊?”
其他人听后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们说:
“你知道煤窑那儿每天都死很多人,对吗?”阿良问我。
“这个我知道。”
他接着说:
“我们这并不是真正的钱,而是冥钞!我们这些下煤窑的,光命硬是没有用,还要那些枉死在那里的不要找上你当替死鬼。”
“有根,”阿良说,“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们的挎包为什么都是胀鼓鼓的吗?我告诉你,那里面装的全但是冥钞,它们全是送人的……”
我接过去问:“是送给谁的?”
“那自然是阎王爷的。”他说。
“为什么要送给他?”我问。 其他人只是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久他们走到了一座土地庙前,庙的前面是专门供人烧冥钞香油之类地方,那儿冒出来的烟雾一会儿宽,一会儿又变窄了,好像有灵性的莽蛇一样在空中扭来扭去。其他人都站住脚,必恭必敬地跪下来向着土地公的地方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带头的一位中年人对大家说:
“ 该烧纸钱啦。”
其他人也取下挎包 ,喊了一声:
“该烧纸钱啦。”
他们从挎包里拿出了冥钞,恭恭敬敬地燃烧手中的冥币。我走上前去,靠着栏杆看他们把纸钱伸到了火里,它们在火中慢慢变成灰烬,然后不住地在空中飞舞。接着所有人口中都念念有词地为自己的平安许愿。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挎包里总是胀鼓鼓的了。”我说着也走上前去。
“但是我今天没带那冥钞;阎王爷会不会认钱不认人叫牛头马面提前把我勾走当替死鬼的?”我问。
“这个难说呀;这要看你对他够不够意思。”其他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给他们一说;心里面马上慌了起来了。我说:
";你们能借点冥钞给我,我也要烧一点。";
阿良把自己的挎包递了过来说:
";你借我的吧。”
我接过阿良的挎包,走到那里恭恭敬敬地弯下身体去把纸钱都烧了。等我们继续走在路上,我看着他说:
“我们是不是每次下煤窑都要这样做?你们刚才说阎王爷,阎王爷是谁?”
";阎王爷,";他说,";就是地下那个统管所有阳间的人 ,我们每个下煤窑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他接着说:";这就像是我们人世间统管生杀大权的皇帝一样,皇帝是管我们阳间的人,阎罗王就是管地下枉死的,谁该枉死,谁不该枉死,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数。";
我听了以后说:";所以你们叫他鬼王。";
“对。”他说,";他就好比是收税官员一样。有时候他要收下地府的人一多,他那里的人手又少,这时候就看谁平日里与他的交情深了,谁和他交情深,谁就可以被安排到最后……";”
他解释道:“什么是交情?拿我们的话来说,就是不要等下煤矿出事时才想起他来,平日里也要想着他’。什么叫平日里想着他?”
他拍拍挎包里的冥钞,“这就是平日里也想着他。”
“那么你们口袋里装着的一封信又是什么回事?”我又问。
“这个你不懂,”他说,“那是我们每个人给家里面准备好的遗书。古语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未可留人到五更。虽然我们冥币也烧了,祷告也说了,但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出事。因此,我们每个人在下煤窑之前都写好自己的遗书,以免死了也没有给家里人一个交代。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信封上面没有邮票吗?那是万一我们真的出事了,矿上的人就自然会在上面给我们贴上邮票寄回到家里来。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那封信一辈子都不用贴上邮票。”
“那你也给我一个信封和两张信纸可以吗?”我说。
“你用来干什么?”他们问。
“我也给自己先写好遗书。”我说,“我要给我家里的老婆和五个孩子写好遗书。”
“你打算写什么?”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写,”我两眼一热,有点呜咽的说,“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了,我要在信里告诉他们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万不得已的。我还要对他们说,从今以后,就是全家人快饿死了,谁也不能下煤窑赚钱。否则,我决不承认他是我冯有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