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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汴京送礼道贺,如今哪里还敢出兵援助李重进?
但他也知李重进是前朝皇室懿亲,在朝中也许还有一股势力,如今起兵相抗,很难说是鹿死谁手,因此也不便得罪,只把扬州来的差使安置驿舍之中,使人告之不便出兵之意。
宋太祖见专使被囚,知李重进反意已决,便下诏公告,削夺李重进官爵,命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王审琦为副,各率三万禁军前往扬州,*李重进。
太祖见朝中范质,王溥,慕容华等人当年都是前朝二帝的心腹,前次*李筠已没召同前去,如今*李重进也恐怕难以同心协力,于是,便只召赵普、苗训商议。
赵普道:“皇上新朝初立,二李相继兴乱。如今李筠已灭,李重进手下兵将不足万人,扬州自经前朝兵燹,城垣颓败,根本无坚可凭,南唐自顾不下,谅其必不敢来援。李重进仅凭淮河为崭,岂足与我军抗衡?陛下若帅师急攻,必然旦夕可下。”
这时是大宋建隆元年十月下旬,严寒骤至,大雪纷飞,宰相范质,王溥同谏道:“国朝新立,皇上不宜过劳,不如且待明春再行发兵。”
太祖见二人与自己意见不合,分明是不同道不相为谋,遂召问苗训。
苗训道:“今年岁次庚申,太岁在西,不利东南,且那李重进兵微将寡,扬州又残破不堪,陛下若御驾亲征,必如摧枯拉朽。”
太祖道:“两位宰相意见与朕相左,朕亦见时近隆冬,只恐顿兵城下,迁延日久,徒费钱粮,暴将士于风雪之中耳。就请道长为朕仔细一占,且看有何良方,尽快速胜。”
苗训听了,就于袖中掐指推算了一会,拱手向太祖道贺道:“天时地利人和,尽为皇上所占,若是御驾亲临,无须十二时辰,定取扬州。”
太祖道:“按军师之意,不但南征必胜,且是朕躬更应亲临锋阵方可速决吗?”
田训道:“正是这样。按卦象而论,若遣大将率师*,约需一月,若是皇上亲临,不需一日。”
太祖奋然道:“为求天下早安,为免将士过劳,朕又何惜亲冒矢石!”
于是,太祖乃从赵普,苗训之议,决意亲征。又疑范质王溥两位宰相有庇护李重进之嫌,就令二相留守京师,即委御弟赵光义为大内都点检兼部署汴京城防,又委赵普任兵部侍郎兼枢密副使之职,协办朝廷政务。
随即又命大将军王环汇同郭德平,郭德安,各领战舰二百艘,水军六千,先期从汴河南下入淮。王审琦,高怀德各领御林军三万,汇同张琼,彭寿,李勇诸将等各部人马乘舟东下,浩浩荡荡,随御驾出征。走了半个月,来至泗州,即命各部将士舍舟登陆,列队前进。一路上金鼓喧天,旌旗蔽日,兵马未到扬州,声威早把维扬军民震慑了,百姓扶老携幼,纷纷逃离。重进无法禁制,只好下令紧闭四门,控制百姓进出。
且说宋军大队在陆路走了三天,当夜来到距扬州十里的张集,下令安营扎寨,解甲卸鞍,埋锅做饭,就地休息,明天黎明攻城。
李重进确实是个胸无城府,有勇无谋之人,他之所以能够位列朝堂完全是因为与郭威的亲缘关系。他之反抗赵匡胤,与其是说忠于周室倒不如说是出于嫉妒,他只记着他是周太祖郭威的亲信,拥立周世宗郭荣有功:但是他却忘记了,世宗袭位之后与他越来越疏远,越来越得不到重用,从统领数万禁军的首领调任节度使,最后还带着八千人马前来驻守这个破破烂烂的扬州。
他以为满朝文武都和他一样,是反对赵匡胤篡权夺位的,赵匡胤在这王位上坐不了几天的。后来,李筠首倡反赵,他高兴极了,认为他看对了,所以立即响应。后来,李筠兵败身亡,赵匡胤领大军往西去了,他以为是关中那边又有将领反叛了,赵匡胤前去*了。据他估计:这段时间里赵匡胤必定会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无暇前来对付自己的。不料过不了多久赵匡胤不但又回汴京,而且很快又率兵南下前来对付自己,派往南唐求援的人还未回来,只差人送信回来告知南唐不敢来援。
李重进见外援无望,大军将至,思量无策,唯有指挥将士昼夜修葺城池,准备死守。重进之兄李重兴,弟李重赞,一齐谏道:“赵匡胤多年盘踞京师,羽翼已丰,如今篡夺大位后,更又坐拥十万禁军,足以天下无敌。前者李筠起义,虽有刘钧相援,但不过一旬,即已土崩瓦解。今我扬州城垣残破,不过数千人马,如何能与之抗衡?不若拱手归顺,以保家口为上。”
重进愤然道:“吾家起自蓬门白屋,赖太祖始得富贵。赵贼篡周,乃不共戴天之仇也,岂可向之屈求富贵?城破之日,有死而已!”
众兄弟见重进一意孤行,知道破城之日必无完卵,遂各各回家自尽。
左右将士见宋兵临城下,皆劝重进杀陈思诲,重进叹道:“各为其主而已,杀之何益?”左右却不由分说,私下里把陈思诲押出刑场,一刀砍了。翟守珣见形势险恶,恐祸及己身,忙找了个隐秘的处所躲藏了起来,以冀避难。
次日黎明,太祖策马临阵,指挥大军攻城。守城的士兵看见城外漫无边际的宋军,早已吓的心惊胆战,如今见他们排山倒海般的涌向前来攻城,只得勉强抵挡,无奈哪些宋军松一阵,紧一阵的轮番攻击,毫不松懈,若不是后面有重进的亲兵督战,早就垮下来了。挺到午后,守城将士都已饥渴难耐,可宋营却突地换上一批吃饱喝足的后备队伍抢上攻城,张琼,彭寿,李勇诸将各领敢死将士从城垣崩塌之处杀入,守军一时抵挡不住,纷纷溃退,一时间,四处城门俱被攻陷,宋军潮水般的涌进城内,展开了一场巷战。
重进闻报宋军入城,知大势已去,遂把家小齐集后堂,放起一把火,来个同归于尽。守军见府衙起火,料想战也无益,于是纷纷弃械投降。
太祖见已得扬州,松了一口气。叹道:“春风十里的扬州路,能经得起多番杀戮么?”随即下旨停止杀戮,出榜安民,立即命人查究,得知朝庭派到扬州的监军陈思诲已被杀。更又派人多方寻探,找到了翟守珣,后来带返汴京,授以值殿供奉之职,以赏其举报李重进与李筠联叛之功。并又下旨赈济城中百姓,每人给米一斛,小儿半斛。凡胁迫守城者,一律发给衣履盘资,听令还家。李重进亲属、部曲,一律不于追究。处置毕,便派员负责修葺城池民居以善其后,旋即班师回京。
专眼已是建隆二年夏,天气大热,河北邢州,邺州,磁州,魏州等均派人来报,上天已百日不雨,麦稻失收。太祖便令司天监备好三牲,亲率百官,到大相国寺祷天求雨。正祷求间,忽有内监来报皇太后杜氏原来已得病多时,刚才突然昏厥,一众御医正在急救……
太祖闻报,只得草草祭毕,赶回后宫。只见太后已苏醒过来,贺皇后,王皇后,光义、廷美、德昭、德芳等一班王子皇孙齐侍榻前,奇怪的是赵普也来了,但他没有挤到前面,只远远的站在门旁。
太后见皇帝赶了回来,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吾儿来了就好。为娘还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呢。”
太祖忙忙的趋侍榻旁,强笑安慰道:“母后偶染小恙罢了,今日暑热炎蒸,定然是身体不适,何竟发此不祥之语?”
太后喘息着说道:“为娘心中有几句说话,是要对儿说的……”
太祖道:“母后无需着急,但说无妨。”
太后道:“你知道……你这江山……你这皇帝宝座……是怎么得来的吗?”
太祖听了,好生不悦。心想:“母后今天怎么啦?怎么问起这话来了。天下之人谁个不知,那个不晓。当日我手握十万禁军,在陈桥驿内,承蒙一班要与我共享富贵的兄弟替我黄袍加身,这就得了大位的。当然,外面人们说的是‘天命所归’哪就是最好的解释了,母后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莫不是神智错乱了……”
正是:妇人知识短,一语误儿孙。阋墙生祸变,骨肉自残伤。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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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杜太后遗语误儿孙 宋太祖夜梦诉真情
上回说到太后问到:“你知道……你这江山……你这皇帝宝座……是怎么得来的吗?”太祖听了,十分反感,心中想到,要答两段话,都是不便说出口的,正思忖间,太后却发急了,追问道:“你……怎么连这句话都答不出来了?”
太祖无奈,只好答道:“这都是有赖祖宗的德荫,母后的福泽得来的。”
“胡说!”太后有气无力地说:“你是从柴荣遗下的孤儿寡妇手里夺来的。”
太后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听了都大吃一惊。这话说的是实话,但是说不得的啊,谁说了都要杀头,甚至是灭门之罪的。但现在是太后说,皇帝听,她是跟皇帝对话,谁敢去计较?
但是,皇后、王子、皇孙们,除了德昭、德芳两个小孩不太懂事之外,其他人听了都震惊。但谁也不敢开口。
皇帝听了,满腹疑云:“这老太太看来是病入膏肓了,说出这等话来。这话能说的吗?倘使这话出自他人之口,这可是灭门之罪的呢……”。正想着,太后又继续说道:“……郭威一族被刘承祐杀绝了,凋残零落,枝干全无,就把这位子给柴荣了……”
喘过一口气,又说:“……这柴荣也是无枝无干,光棍一条的,跟你拜了把,才算是有了个兄弟……他不相信郭威家的人,怕他们争他的位,他宁肯相信你……把大权交了给你……可是,这柴荣也是薄福之人,年纪青青的也死了……丢下孤儿寡妇的,就让你捡了个便宜……你可千万不能亏待她们……”
太祖听了,太后说的原来是这个,便忙说:“太后放心,朕是绝不会亏待她们的。朕在太庙寝殿建了一间密室,密室之内竖一石碑,石碑之上刻着三条誓词,告诫咱们赵家的后人也不得亏待柴家后人,如有违此誓者,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太后道:“这就对了,违背良心做事,老天爷要报应的……”喘息了一阵,太后又说:“哀家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太祖说:“太后别急,但有训示,尽可慢慢说来。”
太后道:“……哀家要说的是:人生寿夭穷通,极难预料。就如柴世宗般的,蓦地撒手尘寰,身边并无手足至亲,故而连江山都丢了……汝兄弟在旁,应以此为鉴戒,你应当重用他们,莫使大权落入他人之手……我把赵书记也请来了。”说罢,往四下里看看,不见赵普,便问:“赵普呢?他不是来了的吗?”
赵普正呆在门外,听得叫唤,忙答应道:“赵普在此。太后有何训示?”
太后向太祖道:“赵书记才能超人,对咱家忠心耿耿,就如自家人般的,也应当于以重用。”
“是的。朕一直在重用他的,如今已在朝中任兵部侍郎兼枢密副使之职,协办朝廷政务。”太祖答道。
太后接着说:“……这就是了……哀家还有一句话要说的,他日我儿一但偶遭不测,宁可把大位先交付与年长的兄弟,莫让幼儿掌管,免使外人乘隙而入,夺去我家江山……”说到这里,喘咳不止,咳了好一大阵,忽地一口气接不上,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众人忙命御医,几个御医忙乱了半天,终究回天乏术,仍是驾赴瑶池去了。
正是:阎王注定三更死,岂能留到五更天?
太后死了,依例是举哀发丧,诏告天下,合葬于宣祖弘殷的安陵。
太后虽然死了,但她临终前说的一段话却让赵匡胤,赵光义兄弟俩刻骨铭心。
第一个把这段话往心上装的人是赵匡胤。
赵匡胤心里想:“这老太太真是病得糊里糊涂了,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怎么她临死之前却说出这等恶言毒咒?寡人有甚么‘偶遭不测’之可能?为甚么要‘把大位先交付与年长的兄弟,莫让幼儿掌管’?这不分明是呓语吗?德昭今年十一岁,假使寡人十年之后寿终正寝,德昭已经是二十一岁的成年汉子了,怎地还不能执掌大位?假设寡人二十年之后寿终正寝,德昭更已是三十一岁的大汉了,怎么不能执掌大位?她怎么能说出个‘莫让幼儿掌管’的废话来?幸亏这话是她老人家说的,若是出自旁人之口,就算他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就这段话,赵匡胤足足记恨了一辈子。但是,‘天子以孝治天下’,把这个恨记在心里是可以的,口里不要说出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