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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一把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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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文学史前辈早就断言,一切神怪,无非是变了形的现实罢了。
  当然,设若关夫人生产时伴随病理性的大出血,所谓噀血云云,便是真正的传神写照了。世人都说神仙好,当娘的本也该沾光享受才是,可此时血泊里浸染的风采,却严正告之,当神仙的娘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于雨中的降生,倒可以对应五月十三磨刀雨的掌故,只是和皇家确认的神诞,略有出入,属于版本上的甲乙差异。
  超越现实的关孩儿,成人后果然膂力过人,万夫莫敌。直到麦城遇害后,魂魄才悠悠荡荡,飘到当阳玉泉山。庙里的和尚,正是当初的普静。于是拜静为师,得成正果,从此显圣。
  这样的转世传说,是从出生就奠定一世的血统论调,充满本土崇拜的味道,无疑推波助澜,使关某的影响,越发熠熠生辉。
  不过,生辉的偶像,尽管声名卓著,所向披靡,却也并不等于说,那些顶礼膜拜的妇孺,甚至为他叠加封赏钦赐的皇帝,就对关某的了解具有了深度。譬如明朝的时候,就有太常部门的副职黄某人,对皇上提到关某的封爵说法,予以纠错。
  说起来还是关某被曹公擒获后,为了回报曹公的厚待,快马挥刀斩袁绍名将颜良于万众之中,解了白马之围。曹公随即上表,封关某为汉寿亭侯。后来关某投奔旧主玄德公,尽封曹公所赐而去,独独这爵位,似乎是照旧保留的,后来在与马超诸葛亮张飞等向汉帝进表,为玄德公请封汉中王的奏章里,就自属的是荡寇将军汉寿亭侯的衔头。这也无怪,那爵位毕竟是汉帝的赏赐,即便皇帝是傀儡,也毕竟不是曹公本人。在大人物看来,名号还是远比钱财更为重要。
  实在说,排在汉寿亭侯前面的荡寇将军,听起来更加重大,却是玄德公的加封,绝对不如这后边的侯爵来得正统,那终究是正经天子的封赐。甚至关某死后受封的壮缪侯,乃是阿斗的追謚,此时阿斗也是继承帝位的蜀皇帝,比起封赏荡寇将军时衔头不过是左将军领司隶校尉豫荆益三州牧宜城亭侯的玄德公,底气也厚重许多。
  问题便出在这个正统衔头上。所谓汉寿亭侯,实际就是封地为汉寿的亭侯。汉寿自然是地名,位于洞庭湖畔,至今犹存。阿斗执政时期,大将军费祎驻扎此地,并在当地被魏降将所杀。亭侯自是爵位,按照东汉的制度,列侯功大者食县,小者食乡、亭。亭是当时的一级行政机构,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亭是比乡更小的地盘。孙策太史慈近身肉搏的神亭,诸葛亮挥泪杀掉的马谡战败地街亭,都是这样的建制。所谓亭侯,就是说他的封地也即食邑,不过方圆十里。亭有亭长,掌管治安警卫,兼管停留旅客,治理民事,职权相当于大村村长。当年的刘皇帝,准备替战败的项霸王摆渡脱困的船夫,以及忍受韩信吃蹭饭的主人,都曾担任此职。
  看来亭侯该是侯爵里封地最小的一级,占地不多,惠而不费,所以皇上尤其是王朝统治后期的皇上,由于缺乏李将军逢高皇帝那样亘古难遇的建功立业机会,万户侯级别的封赐成为绝响,甚至在国家声讨重大敌人的檄文里,许诺的赏格,也不过五千户侯而已,因此寻常里赏赐臣下的主线,就不能不往往是这亭侯了。至于那些裂土为诸侯,各自占据地盘的玄德公和孙仲谋们,虽然镇日打理的是开创基业,但毕竟势力范围有所局限,便更是将此作为嘉奖功臣的习惯手段。不过,前面说过,关某的亭侯,乃正宗汉帝所封,实在和主子玄德公的封赐,不相上下。当然,也正因为是汉帝所封,所以那本是地名的汉寿,不免被后世不详者割裂,当作标榜朝代的前置定语,而仅仅将寿字留作亭名。这样的低级错误,有关部门含而混之,导致连皇帝也跟着将错就错,终于还得明白人跳将来指出纠正,摆正视听,方才正本清源。可见,老前辈说宰相须用读书人,真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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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亡命鼻祖(1)
八仙当然不是梁山泊那样有主义有地盘的啸聚组织,甚至也不是江南七怪那样通过结拜构成联系的固定团体。其实,八仙集合起来联袂做下的最著名个案,就是妇孺能详的过海故事。
  不管过海的具体由头属于哪个版本,大略不过是几个神仙聚会后,或吃了酒后或准备吃酒前,一时兴起,好事者动议,以为神仙的本质工作就是飞升,因而建议大家放弃驾驶云彩,改为各自掂对个运载工具,于蓬莱一线,渡海赌赛。
  于是,各仙纷纷启动趁手法器,招摇过海。一番热闹,甚至惊动了负责控制海域的龙王。想来和狮子撒尿同理,神仙世界也和黑社会一样,领地观念极其吃紧,自己的地盘,容不得插手,于是少不得招呼起来。地头龙虽然折了些兵将,却居然劫持下了人质,于是双方大动干戈,最后还得南海观世音出面调停解决,就和小孩子掐架总得家长现身排解纠纷一个模式。
  实在说,从人类征服自然的难易程度看,脱离地心引力的飞翔,原本是最难办到的事情。早在农业文明的初期,船只就已经和车辆并驾齐驱,成为经常使用的运载工具,所以舟车可以作为一个相对固定的词组,频频出没于古人的生活之中。
  航海的确是船只技术性能最高级的体现,因此徐巿那样没有任何底牌的骗子,才能在聪明和猜忌都十分过人的秦始皇帝那里得手,竟然销金窟一样卷裹走巨额资金,以及童男童女之类的造人机器,完成零成本无资质运作空壳上市的惊天神话:归根结底,皇上心里贪图生命的迫切欲望被人窥破,而海洋在惯于内陆生活的皇帝眼里,既然只能登临眺望,无法掌控,推想起来,料必是可以无穷索取的一个资源秘藏吧。
  但饶是如此,当航海的历史早就翻过厚厚几叠的时候,飞行几乎还徘徊于灵异的想象中而看不到丝毫的写真着落。只有到了工业发生根本性革命后,莱特们飞行器的缔造才成为真正的可能。
  这样看来,几位颇有神通的仙人,反而是放弃了凌驾虚空的高端技术,不过是以花样翻新的兵器充当变种船只,用相比飞行远为初级的涉海手段较量才华,这就宛如养尊处优的少妇,一门心思惦记当饭店服务员尝鲜一样,从作案动机考察,越发的和小孩子淘气一路。
  在原生态层面,会飞的大都拥有翅膀,但有翅膀的,除了天使,也还有鹰隼之类的杀手。所以羽毛构成的翅膀,并不具有善恶之类道德范畴内的区别性特征。如此,则足以不翼而飞的八仙们,将法宝变身船只而非翅膀,也许可以理解为是对飞翔无法显示他们正面角色的某种规避吧,尽管撑船的舟子里也未必没有让客人吃馄饨板刀面种种的歹徒。
  一如所有委巷丛俚的传说都在细节上含混不清,八仙们横渡的海域,并没有具体的起止地点和跨度数据。因此,便有考据家说,神仙们的故事原型,居然根植于宋太祖赵匡胤流放犯人的沙门岛上,侥幸逃命泅渡出来的几个亡命徒。凑巧的是,沙门岛正在当年汉武帝巴望海中蓬莱地点的左近。
  考据的结果,总是硬邦邦的令人丧气,所以冷板凳的学问只在枯斋内书生那里是暖手的热山芋,广大普罗群众喜闻乐见的,还是引人入胜的稗官野史者流。但文学史的常识里,又早有稗野者流的文本皆有原型所本的不刊之论。于是,飘逸超群的神仙们,便不得不和腌臢褴褛的亡命汉们圈禁在一起,甚至很有必要奉后者为祖宗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八仙:亡命鼻祖(2)
由此看来,八仙们不过是为了吃酒闲聊临时汇合一起的松散群体,由于过海题材才拼团一处,惹动了麻烦后,才号称了八仙而已。而所谓八仙庆寿,则不过是民间的穷汉贫妇扎热闹讨口采,拉扯上神仙的临时班底,借瑶池或者仙翁当幌子,给自己图喜庆助兴而已。鉴于大海不仅皇上惦记,包括引车卖浆者流在内的溥天之下,也一概都是艳羡的拥趸,于是这些个散户神仙,便被塑造成不同族群推举出来的代表:张果为老同志象征,蓝采和韩湘子是青少组翘楚,汉钟离代言行伍,吕洞宾表白书生,曹国舅无疑贵族,铁怪李则是残障人士,剩下何仙姑,当然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女界了。
  另外的说法则与此略有出入,是由张韩吕何曹汉蓝李,分别表征老幼男女富贵贫贱。姑且不论其中的具体差异,只从如此规模的标本意义看,尽管不及基层###那般面面周到,却也胜过只掐嫩尖儿不计其余的海选许多了。
  丑皮囊
  铁拐李之所以排名八仙之首,或许和他跟从太上老君云游,因而资历最深有关。据说老李同志擅长元神出壳的法术。按照道家的分配,魂藏在肝区,魄躲在肺部,元神出壳的时候,是由魂陪同元神出游,魄则独自留守,担任影子内阁,看护元神外出的尸壳。在防腐技术尚未进入自如阶段的时代,一般认为缺少了元神的尸壳,只能维持七天,之后便会腐败变臭,必须拉杂摧烧了。
  这天,在岩穴之间修道的老李,接获老君的请柬,准备赴华山一聚。以上仙的资质,老李当然不会选择心神俱往的俗套路,因此游魂出行成为不二之路,尽管这样的选择绝对具有风险,但在他看来,脱俗总是比风险更要紧。再说了,以老李这个级别的上仙,积年修为,这点风险,不打什么紧的。老李于是吩咐弟子,交代说,倘若游魂七天之内不能返回,才可以烧掉尸首。
  都说艺高人胆大,神仙也不能免俗。游逛出行的老李,可可的在第七日黄昏时分方才返回山居,却见里面空空荡荡,悄无一人,自家的尸首也不见了踪影。没奈何,老李只好去弟子家探询。
  原来该弟子系新入门的菜鸟,当初因他为人诚实,并以孝顺闻名,老李才收他为徒的。不料在老李离开第六日的关头,菜鸟的哥哥找上门来,说老娘报了病危,生命只在旦夕。菜鸟孝子本色,归心似箭,可师傅的嘱托也是不能辜负的,因此一宿在铺上烙饼,辗转不寐。直煎熬到次日的中午,见师傅还没回山,便和菜哥搭手,将师傅尸首架到岩石上,点一把火,焚化干净,然后急惶惶回家探母去了。
  老娘病危,连累师傅。都说孝道是统治阶级奴化人民的洗脑剂,害人不浅,由此看来,连神仙也着了这道,足见其毒杀系数,着实披靡。不过,老李也怨不得别个,谁让他放弃IQ,偏用孝道做标准遴选弟子呢,自作自受吧。
  没了尸身的老李,总不能无依无靠,甘心做游魂。正彷徨间,忽然瞥见林子深处,趴着一具饿殍。老李还魂心切,也不挑拣,一个鹞子翻身,就从饿殍囟门处钻了进去。待跳起来看时,视听言动,都和前身没甚二致,于是放下心来,取出葫芦,倒出老君赠送的新炉丹粒,吃了下去。
  不料那葫芦忽然起道金光,老李仰头看时,见金光中隐隐有一人,蓬头黑脸,两眼如铃,一部卷须,跛着右脚,形容相当的丑恶。正惊讶间,忽听有人在后边拍手道:草屋茅檐,破窗断柱,这么破陋的屋子,可怎么住哟!

八仙:亡命鼻祖(3)
原来是老君知他有此一劫,特来看望。老李知道方才的狰狞,正是自己的新面貌,早先的魁梧壮伟,根本没了踪影。老君这话,犹如破碎之上再补一枪,刹时心中不忿,马上要从这丑皮囊里跳出来。老君却止住他说,相貌不必在意,该当在躯壳之外求道。我这里有副金箍,正好束你的乱发,再送你支铁拐,助你瘸腿。只要功德圆满,日后便是异相真仙呢。
  老李听了,心以为是,结束停当,从此跟随老君四处游逛,世人见他怪相,便叫他做铁拐李了。另外的版本则说是尸身被老虎吃掉,老李被迫投身跛脚乞丐。这样的版本显然归罪于自然而非着落于人文,自觉不自觉的替孝道开脱,有失生活的真实,不足取也。
  相貌丑陋,原本天赋,属于被迫的选择,说起来老李的丑皮囊,虽然也是躯壳烧掉之后被迫居停的载体,但却是他主观能动下决选的自觉行为,算是被动中的主动。怪只怪他附体心切,瞧见饿死鬼的尸首,也不挑拣,便涌身忘情而入,忽略了重要的验货程序,才落得如此极品的下场。
  还有一个要点,也被忽略,就是原本负责看守老李尸首的魄,不知是连同尸首一起焚毁,还是另有归宿。反正老李在丑皮囊里复活后,似乎并没有落魄的交代,但同时也没有该魄返还的说明。究竟如何,只好存疑。
  都说这世界怕就怕认真二字,老李尽管算得上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可终归觉悟有差,失于检点,只好接受不够认真的庞大成本,学费交得几乎赔上了老本。至于老君所谓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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