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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梦（1）
“我叫何春妹，老家在何家庄。我来看能不能找份保姆的工作。”我轻轻地说，脸轻轻 红着。
“你把这张表先填了吧。笔在那边有。”打扮得颇好看的那个小姐头也不抬地对我说。
阳光透过有些灰点的玻璃窗照射进来；透明得发白。
一张履历登记表。
中间的一行，刺痛了我。
那一行，是学历，而我，只能填初中。
…
现在我在一家相当富的人家里做保姆。这家的女主人在电脑公司上班，男主人在政府里当公务员，所以两个人都没有空照顾才4岁的孩子—佟海曦。这孩子很可爱，常常问很多问题，也特别爱缠着我给她讲故事。
于是，我慢慢地把《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等等的童话书都讲遍了。
小海最喜欢听的是白雪公主、天鹅王子、天鹅湖还有胡桃夹子这四个故事，已经到了百听不厌的地步。
她常问我，是不是小海曦长大后也会遇到王子然后就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那天她站在镜子前问我，小海曦漂不漂亮呢？是不是不漂亮王子就不喜欢我了呢？
“不。”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可是白雪公主还有天鹅公主都很漂亮呢！”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我才想起来，我一直没有给她讲丑小鸭的故事。
这本来是要讲的。那本童话书上第4篇就是丑小鸭。
可是我跳过了。
我并不是不喜欢这个故事。我只是害怕，所以回避。
我一直觉得，我就是一只丑小鸭。
只是，这不是童话，我根本就没有变成天鹅的机会。
因为，我本就不是天鹅。
我并不丑，还可以算是五官端正吧。个子也还一般，160。脸也不黑，实际上，是很白。虽然在地里干了两年的活，但是脸还是依旧很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绪到这，一个讨厌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出现了。
那句腻腻的让人恶心：“哟，这真是白美人啊。”
“小春姐姐，怎么了？”小海的声音惊醒了我，“是不是小海惹小春姐姐生气了？”
我低下头，小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清澈。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海，这么单纯的小海，一定会有一个很完美的人生吧。
她一定不会像我。。。
我打住了飘飞的思绪。小海，我怎么能和小海比呢？
“小海啊，你知道吗？美丽是出自内心的哦。一个人不管长的怎么样，只有内心美才是真正的美哦。你看，白雪公主和天鹅公主心地都是很好的。”我蹲下来对她说，“小海，听姐姐讲丑小鸭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呀？”
“好。”小海就地坐了下来，很可爱地专注地望着我。
“在一个小村庄里。。。。。。”我也坐下来开始讲。
…
夜幕终于降临了，我的工作要到8点才结束。因为我还要帮这家人收拾一下饭后满桌的狼藉。
这家人很好，常常叫小海帮着我做点家务，说是要多锻炼锻炼；他们自己有空的时候也会帮我。
“小海呀，告诉妈妈最近小春姐姐讲了些什么故事？”李夫人把小海抱在怀里。
墙上的钟显示已经七点五十五了。
我停下擦厨房灶台的活，抬头淡淡微笑着看向小海。
小海也正咧嘴笑着看着我。
“妈妈，小春姐姐昨天讲了丑小鸭的故事。”她撅了撅红红的嘴唇看向了妈妈。
“妈妈，昨天我知道了一个道理哦。”她眨眨了眼睛。
“ 可以说给妈妈听吗？”李夫人微笑着，捏了捏小海的鼻子，“可以吗？”
“嗯；”小海挣脱了妈妈的怀抱，跑到客厅中央，踮起脚尖转了一圈，然后才一边跳着开口说，“妈妈，我知道了人最重要的是内心美。只有内心美，才是真正的美。”
李夫人显得略略有些惊讶。
“小海，这是小春姐姐告诉你的吗？”李夫人问。
“是呀，”小海陶醉地跳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什么的舞，呵呵地笑着说，“妈妈，我可以吃冰激凌吗？”
“去拿吧。”李夫人说完转向了我。
“李夫人，8点到了，我该回家了。”我已经收拾好了。
“好的。”李夫人说着很和蔼地微笑着走向我。
“小春，我一直觉的你很有才华。”李夫人微笑着。
我低下头，没说话。
心很痛。
可是我早就不会哭了。
是吗？
也许吧。
那又怎么样呢？
我为什么会觉得逼自己露出微笑的这几秒好难熬。
“谢谢，李夫人。”我终于微笑着抬起头。
“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李夫人还是看出了我那几秒的不对劲。
“我会的。谢谢你，李夫人。”
心痛得麻木了。
“不用谢呢。”李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说了。
短暂的沉默，只有小海翻冰箱的声音。
“如果有困难的话，我一定尽量帮你。”
“谢谢；”我说着向门口走去，“我该走了。”
我慢慢穿好了鞋子，站起身，转头望向里边：“李夫人，再见！还有，小海，再见咯！”
小海舔着一勺冰激凌，含糊地笑着对我说：“小春姐姐，再见！”
“小春，再见！”李夫人依旧微笑着。
大厅的水晶灯光下。
这对母女，长得好相似啊。
我有一秒钟的愣神，然后挥了挥手，向淡黄灯光笼罩下的楼梯走去。
…
大街上还是一片的车水马龙。
高楼鳞次栉比。
霓虹灯闪耀辉煌。
这个陌生的城市很大很大。
我慢慢走在一座跨江大桥上。
突然，我停了下来。
夏天的夜晚，微微的风是这么的闷热。
也许，快下雨了吧？
会是暴雨吗？
一场淹没一切的暴雨？
一场天地间只有力量在呼啸的暴雨？
一场可以陷入沉睡的狂烈的夏夜暴雨？
夜色浓重。
光彩耀人的城市是不是也在诉说着孤单与不甘？
就像乡村夜晚满天的星斗，孤单着狂欢？
我好想吐一口气。
面向漾漾的江面，我终于还是吐不出气。
心，是不是已窒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月梦（2）
…
走到城边的一个工地。
工人临时住的两排小木屋里透出光亮。
已没有了刚开始时的眩晕感。
害怕也只有接受。
我还是放慢了脚步。
不想过去。
壮六光着膀子从一个屋子里走了出来。
壮六的真名是刘六才。
和刘壮龙是表兄弟。
“壮龙哥又喝醉啦，才问你怎么还没回来呢。”壮六看到我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一股浓烈的酒味熏着我。
我突然很想吐。
我没理他，径直向我的房间那里走去。
“何春妹！！”是刘壮龙的声音。
我又一阵恶心得想吐。
“你这个婊子！！！”那个声音比刚才更大声了，“你是不是又去勾引哪个城里的臭男人拉！！你这个臭婊子！！！哈哈哈哈！！！！”
我厌恶地关上了房门。
突然很想砸东西。
可我还是没有动手。
砸了又怎么样？
在这里，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
我默默地望着开水壶发呆。
尽管不方便，我还是每晚都坚持洗澡，有时是洗两次。
就算只是洗澡，也还是听到了不少波妇似的谩骂。
想到这我冷笑了一下。
刘壮龙是村子里不少少女和妇女的偶像。
刘壮龙和村里好几个女人发生过关系。
实际上，上次和他吵架过后，他和村上的一个很骚的女人一丝不挂的当着我的面做爱。
我只觉得他很可笑。
望着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一片肉色，我只是冷笑着走出了房间。
但是，这并不是全部。
村上女人一直都在笑我没本事管住自己的老公，尽管我总是冷笑着面对她们。
自己家里的人也是一个样。除了五妹，一家从上到下都在说着我如何如何的丢了他们的脸。甚至，那天四弟很嚣张地问我，要不要他教我怎么和男人上床。我干了他一拳，然后被大姐打了好几个巴掌，她说我怎么这么不像话。
水终于烧开了。
听说洗澡可以让人放松。
可我只觉得越洗越疲惫。
换上睡衣，我坐在窗前，面前是一本《世界通史（上）》。
我一直觉的我对历史感兴趣。
这一本是我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
虽然阅读历史常常让我感到莫名的窒息。
但我还是无法抑制继续阅读的渴望。
我很害怕，历史长河是这么的浩渺，而我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我根本看不到我的明天。
原本…
那么突然。。。
我没想到我会考不上高中。
我没想到那个不可能的协议真的成了现实。
家里盖房子缺钱。
于是大姐想到了我。
大姐是因为家里包果园亏本才被迫嫁给了那个40多岁还常酗酒的债主。
大姐曾喜欢刘壮龙，也许现在还喜欢。
她和刘壮龙在初中时一个班的。
那时我还开过她和刘壮龙的玩笑，大姐她还呵呵地笑着说非打我教训我一顿不可。
后来一切都变了。
大姐成了当家的少妇。
甚至去年看她时，她的眼角已经出现了过早的鱼尾纹。
别人说她丈夫对她还不错，也很少酗酒了。但因为是收债款得来的媳妇，所以两人之间也常常不太愉快。
我又哭又闹，最后家里拟了一个协议。
内容是，考不上高中的话，就嫁人。
我的成绩一直是很好的，于是我就签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何春妹！！开门！！！”刘壮龙的声音再次让我恶心。
我走过去开了门。
迎面是一阵浓烈的酒味和汗臭味。
“臭婊子！想把我关在门外？！”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床前。
我关上门。
突然被他从后面抱住。
他的两手从后面伸过来很恶心地揉着我的胸脯。
我竭力推开他。
他的脸一下子变青了。
“快去洗澡。”我说。
我只能尽量拖延。
“好。”他一下子笑了起来，“我的美人真爱干净。”
我去拿开水。
他突然诡笑着走了过来。
“春妹啊，我一直觉的两个人在澡盆里会很有感觉。我好像还没和你试过…”
又是一阵从心底发出的恶心。
我别过脸快步走开，不想理他。
“哈哈！！你害羞了？你也会害羞？害羞？”他狂笑着磕碰着向那个简陋的卫生间走去，“得，那就床上好了。”
我又坐回到窗前。
继续看我的书。
美索不达米亚。。。文明。。。
“何春妹！”他洗好了。
我没理他，不想理他。
“何春妹！！”他的吼已经有点急不可耐的感觉。
我坐着不动。
“何春妹！！！”他的吼似乎已失去了耐心。
我为什么要理你呢？
我接着看书。
突然书在眼前被扯裂了，然后，飞出了窗，没有声音地落在了外边的沙地上，月华一片银白。
感到自己被横空抱起，我闭上了眼睛。
“哼！你看什么破书！！”
被粗鲁地扔到了木板床上，他的身体压住了我。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
他却越来越紧。
不！！
浓烈的酒气席卷过来…
。。。
我就这样赤裸地躺在他身边。
他已经睡熟了，手松松地揽着我。
我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然后轻轻地绕过他。
是的，我要洗第二次澡。
每次这样之后，我都会洗澡。
水轻轻地划过我的皮肤。
洗去了什么？
是的。
我的皮肤很白。
但白与黑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的心情像海绵浸了水，沉重着，并且，越来越沉重。。。
重又穿上衣服，月色入户，我突然很想去外面走一走。
今晚月色很好，月半圆而明亮。
轻轻漫步在工地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