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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五,放学后,尼克和打算一起过夜的朋友在印威内斯的花园里踢足球。我为他打点过夜的包,在他的背包里找一件厚运动衫,厚运动衫没找着,而是发现了一小包大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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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的家在马萨诸塞州莱克星顿的瓦尔登湖附近,旁边是一个农场,那儿有苹果树、玉米、番茄和一排大小匀称丰满的蜂巢。我父亲是一名化学工程师,他看到一个电视广告说,带着你的鼻窦炎到亚利桑那州去。他得了花粉症,于是就照做了。他在凤凰城谋到了一个工作,全家人坐着我们那辆豌豆绿色的汽车向西行驶,在沿路的汽车旅馆里过夜,在丹尼餐厅和森宝餐厅里吃饭。
我和朋友们经常怀念我们的童年,那是一个单纯和安全得多的世界,姐姐、弟弟和我与街区里的其他孩子们在街上一直玩到黄昏时分,直到母亲叫我们回家吃饭为止。我们玩铁环、捉迷藏,男孩子追女孩子。电视晚餐——炒鸡、土豆泥浇一小块黄油、苹果馅饼,每样单独装在自己的格子里——摆在折叠的托盘上,我们看《肚皮舞》、《奇妙的迪斯尼世界》、《秘密特工》;我们是幼年童子军;我们吃烧烤、造手推车、在姐姐的简易烘烤炉里烤蛋糕,坐地铁去盐碱滩。
靠近墨西哥,意味着毒品既丰富又便宜,然而地理位置可能也没太大区别。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大杂烩一样的以前未知或买不到的毒品淹没了美国,也同样在我们的学校和街坊内泛滥。
大麻最流行。放学后,孩子们在单车架旁边闲荡时,会有人在那里出售大麻叶制成的烟卷,单支的五十美分,一两一包的十美元。在浴室里、在去学校的路上,他们主动叫人品尝一口口大麻叶烟卷。我的一个朋友曾找到一支,吸了以后,告诉我们一帮人说,他在家的后院里吸了那支大麻叶烟卷,拼命咳嗽,没有什么感觉,然后进屋吃了一盒巧克力曲奇饼,从此开始,几乎每天吸。
大概一年以后,我们街区的一个男孩问我想不想抽一支大麻叶烟卷,那是1968年,我还是一个高中新生。我吸了,但那对我没什么作用,既没使我产生幻觉,也没使我从房顶上飞下来。后来,我又不假思索试了一次,那是我走进另一个男孩家时,他哥哥用一把夹子递给我一支点着了的大麻制成的烟卷。
现如今,我的同龄人常常说那时候的毒品不同——大麻叶没那么烈性,幻觉剂也更纯——这是真的。大麻的检验表明: 现今的一般大麻叶烟卷或一烟斗的量里,主要成分四氢大麻醇的含量比上个年代的大麻叶中多了一倍多,而它本身也比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更强。经常有报道说幻觉剂和摇头丸被大麻和其他毒品或不纯的东西所点缀甚至取代,尽管我们曾经听说过有的孩子吸食通乐通乐(Drano),通厕剂品牌。来取代可卡因,但有一件事情是绝对不同的——一个研究机构明确揭示了毒品的广泛流传及其危险性。我们曾一度以为大麻是安全的,其实并不安全。我知道有些人回顾其认为的美好昔日时光中吸毒是“无害的”,因为他们完好无损地“幸存”下来了,然而却仍然有很多人没能做到,因为意外、自杀和吸食过量。我曾见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毒品灾难的惊人数字,吸毒者们流浪街头,有些无家可归,有些大声怒骂阴谋——显然,这是瘾君子和酒鬼们的一个普遍特征。
第一部 深夜无眠(9)
因此,在尼克的整个童年,从七八岁时开始,我就和他谈论毒品。按照“无毒品美国之友”提出的方法,我们“早且经常”地谈及毒品,谈及受害或致死的人们以及我所犯过的错误。我密切注意少年酗酒和吸毒的早期征兆(一个禁毒组织列出的注意事项的第五十条:“鸡尾酒会后,你的孩子突然自告奋勇地清理现场,但却忘了他的其他杂务吗?”)。
很多毒品顾问曾告诉我,父母最好不要对子女如实讲述自己的吸毒经历,因为这有可能导致“后院”起火。当著名运动员出现在学校*或电视上,告诉孩子们:“伙计,别碰那个,我差点儿死掉。”然而,他却站在那儿,钻石、黄金、数百万美元的年薪和无数名望。那些话——我好不容易活下来,传递的信息是——我活下来了,发达了,你也可以做到。孩子们看见父母虽然吸过毒,但结果却没事儿。所以,也许我应该向尼克撒谎,把我吸毒的事隐瞒下来,然而我没这样做。他知道事实,同时,我们的亲密关系使我觉得有把握,如果他接触到它的话,我会知道的。我天真地相信,如果尼克受到尝试毒品的诱惑时,他会告诉我的——我错了。
在一个凉爽有雾的五月下午,我们还只是接近冬春交界的冬季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的烟味。一年中的这个时候,太阳早早地落在山脊和白杨树后,所以虽然只有四点钟,但是院子早已经笼罩在阴影里。孩子们把球踢来踢去的时候,雾在他们的脚边旋绕。这是一种散漫的游戏,他们看上去对谈话更感兴趣,也许在谈女孩子、乐队或者是那个射死一条疯狗的牧场主。
和尼克在一起的男孩肌肉很发达,是一个穿一件紧身T恤衫、炫耀隆起的胸部和二头肌的举重运动员。尼克穿一件过大的灰色开胸羊毛衫——我的。看着他邋遢的头发、厌世的神情和懒洋洋的样子,任何人都会猜想他可能会吸大麻叶。然而,不管他的服饰多么另类,不管他情绪多么善变——不断增长的倦怠和越来越坏的脾气,不管他的新伙伴多么奇特——包括学校里的粗野、冷淡的男孩,当我看尼克的时候,我看到的是青春和活力、好动和单纯——他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所以,握在手中的那缠得紧紧的大麻绿苞令我彻底惊呆了。
凯伦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低头看着她的杂志。加斯帕挨着她睡在沙发上,他仰面躺着,两只手紧握成小拳头。
我走近时,凯伦抬头望着我。
我给她看手里的大麻。
“那是什么?你从哪儿……?”
然后又问:“什么?尼克的?”这是半个问题,她知道的。
像往常一样,我通过解释控制她的恐惧并治理我的恐慌。“会没事的,这是注定某个时候会发生的,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站在台阶上朝男孩子们喊了一声。他们走了过来,尼克拍着球,喘着粗气。
“我得和你们谈谈。”
他们望着我伸得长长的握着大麻的手。
“噢,”尼克说。他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老实温顺地等待着。月亮狗走到尼克身边,用鼻子蹭他的腿。尼克不是那种在铁证面前还反抗的人,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我一眼,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试图估计他的麻烦到底有多大。
“进屋。”
我和凯伦站在那儿,面对着男孩子们。我指望她指点迷津,但她和我一样不知所措。我震撼的原因不仅是发现尼克在吸毒,而是因为我对此竟然束手无策。
第一部 深夜无眠(10)
“你吸这玩意儿多久了?”
男孩子们对视了一眼。“这是我们第一次买,”尼克说。
我望着他一直一言未发的朋友,他盯着地板,尼克为他俩回答道:“所有人都吸。”
“所有人?”
“几乎是所有人。”
尼克稚嫩的双手大大地摊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那长长的手指头。过了一会儿,他握紧双手,将拳头塞进口袋里。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就是某个人,某个小孩。”
“谁?”
“那不重要。”
“不,那重要!”
他们说出了男孩的名字。“我们只是想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尼克说。
“还有呢?”
“没什么大不了……”
尼克的朋友问我是不是打算打电话给他父母,我说是,他就立刻求我别打。“对不起,但他们需要知道。我要给他们打电话,然后送你回家。”
尼克问:“那我呢?”
我怒视着他,“我们先送他回家,然后我要和你谈一谈。”
两个孩子绝望地垂下头。
我们的想法是这样: 我们不想反应过度,但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不想反应得不够。我们通过实施惩罚来表明: 在对待违反家庭及关系等规定的行为时,我们的态度是多么的认真。一个人的行为会有后果,我们希望这些是适当的并且是富有法律义务的。另外,我们提防他的那帮新朋友,我明白自己不能为他挑选朋友,禁止他交友可能只会使他们更加吸引人,但至少我能够将尼克与他们所待的时间减少到最低。另一方面,纯粹是我想监视他,只是看着他,想办法探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毒品呢?你试过吗?”
他难以置信的眼神让我相信他是在讲实话。“我知道这是愚蠢的,”他说,“但我没那么愚蠢。”
单独待在卧室里时,我和凯伦就这件事进行了深谈,把我们的困惑和担忧整理了一下。我担心的是什么?我知道大麻可能成为习惯,尼克会荒废学业走上歧路。我担心尼克可能会尝试别的毒品,警告他不要吸大麻叶,“它真的能够——而且经常会——导致吸食烈性毒品。”他大概不相信我,就像我年轻时不相信说这话的大人一样。然而不管最先大规模吸食毒品的我这代人胡说的神话,大麻仍是入门毒品。几乎我所认识的在高中吸过大麻叶的所有人都尝试过其他毒品,反过来讲,我从来没见过任何吸食烈性毒品的不是从吸食大麻叶开始的。
我谴责自己的虚伪,它使我畏缩。在尼克知道我吸过毒的情况下,我怎么能告诉他不要吸毒呢?“按我说的去做,不要按我做的去做。”我告诉他我希望自己没有吸过,给他讲我那些生活被毒品毁了的朋友们。同时,在我心里,我又开始责怪自己的离婚,告诉自己很多离异家庭的孩子都过得很好,很多完整家庭里的孩子却可能过得不好——不管怎么说,尼克吸毒这一件事对我的打击非常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继续和尼克谈论毒品,谈论同龄人的压力,谈论什么才是真正的酷。“也许看上去不像,但积极参与、学习和了解要酷得多。”我说,“回过头来一看,我现在认为最酷的孩子是那些远离毒品的孩子。”
尼克似乎听得很专心,虽然我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能够听进去,但我感觉自己与尼克的亲密关系有了变化,现在,我似乎成了他绝望的靶子,有时,我们为草率的作业和完成了一半的杂事发生争吵。然而,事情令人困惑,因为一切好像都在可以接受和意料之中的少年叛逆的范畴之中。
第一部 深夜无眠(11)
三个星期后,开车送尼克去做身体检查时,我调低音量,又开始了这个话题。我知道训斥他是没用的,因为他会将自己关闭起来,但我想面面俱到。在已经持续了好几周的谈话中,我的语气从警告到恳求。今天已不那么紧张,我告知他我和凯伦已决定不再禁止他外出。他点了点头说:“谢谢。”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继续看着尼克,他的嗜睡好像消失了,我把这个大麻闹剧像一时的失常一样结案归档了。这一切似乎是有用的,因为这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教训。
我想是的。尼克进入八年级,事情似乎好了很多。
他很少和那个(我坚信)对他影响最坏的男孩混在一起——就是据尼克说卖给他大麻叶的那个人(关于这件事,我相信尼克,而不是那个男孩的妈妈)。取而代之,他将大量闲暇时间花在与西马林的朋友们一起冲浪。我们也一起冲浪,沿着海岸线上下行驶,追逐波浪。尼克看上去开朗、乐观,在学校也有了动力。他想表现好,部分是为了增加自己被当地一家私立高中录取的机会。
尼克继续贪读书籍,他将塞林格的《弗兰妮与祖伊》和《麦田的守望者》读了一遍又一遍。读完《杀死一只知更鸟》以后,他递交了一篇读书报告,形式是来自阿迪克斯·芬奇的电话应答机的磁带,里面有迪尔发给斯科特和杰姆的信息,还有为了保护汤姆·鲁宾逊而打给阿迪克斯的匿名恐吓电话。他读了《欲望号街车》,然后录制了一个和布兰奇·杜波伊斯谈话的磁带。为了完成关于《推销员之死》的作业,他画了一幅漫画哀悼洛曼一家的家庭价值观。接下来是一个自传项目,尼克为此白色假发、白色胡须、白色西装,走上舞台,用轻快的南方口音朗诵塞缪尔·克莱门斯的生平,“我的笔名是马克·吐温,坐好了,让我给你们讲述我的故事。”再也没有迹象表明他在抽任何东西——既没有抽大麻也没有抽香烟。事实上,他看上去更加快乐,而且为即将到来的八年级毕业典礼而暗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