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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空着手的导冒汗了,我这推车的倒没事。郭存先只好压住步子,转头对妹夫说,展堂听说你上班了?
丘展堂甚是得意,是啊,在机修厂干电工,我爸是这个厂的劳模,照顾了一个名额。
好事。可到处都造反,工厂还干活吗?
现在造反派完了,工厂成立了革委会,过去的老厂长又回来了,要抓革命促生产,活多的干不完。
县上的单位都这样吗?
差不多,县里也是革委会掌权,还不是原来的老干部说了算。
真的?这么说存珠也能有机会上班?
马上就办手续,我妈已经给说好了,进县商业局。
好!现在县城里不那么乱了?
不乱了,工厂开工,学校上课,走资派一个个的又都回来了,造反派越来越没劲。对立面的那一派被解散,坏头头抓起来了,我们这一派被结合进革委会,好像任务完成,往后该干嘛还得去干嘛。
9 “辩论辩论他”(9)
妹夫的话不知触动了郭存先的哪件心事,好半天他不再出声,只闷头走路。只要他一闷着头光顾推车,脚下就搂不住,嗖嗖嗖地一会儿工夫,又把存志给甩在后边了。丘展堂见状有意慎悠着,陪二哥并排走。存珠回头看看,已经听不到后边两个人的说话声,估计自己若跟大哥说点悄悄话,后边那俩人也听不到,便对大哥说,你现在知道丘展堂的父母为嘛非催我结婚了吧,就是想让我赶上这个上班的机会,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进商业局得要看户口本。他们就展堂这一个儿子,没事就爱瞎盘算……其实二哥还没成亲我倒先走,总觉着心里不自在。
郭存先说没你的事,你二哥要是一辈子不结婚你也陪一辈子不出阁?你若是小子这么说还情有可原,当弟弟的得让着当哥的,你一个姑奶奶管这么多干嘛!
这么一会工夫,我怎么又成了姑奶奶了?
传福管你叫姑,他的孩子不叫你姑奶奶嘛!
嘿,刚有了儿子就又盼着孙子!人家二哥连媳妇还没影儿哪。存珠忽然又想起昨天的话题,想再叮问一遍:哥,你昨个可跟我说二哥的亲事还有门,是真的吗?
存先说,不光有门连窗户都有了。如果像展堂说的,县上不再闹腾了,村里也就闹腾不起来,今年好赖能有个收成,我再想点别的办法就可以为存志盖新房了。只要有了新房子,娶媳妇就是手拿把掐了,黄素娥不乐意还有白素娥。
你要盖房子我跟展堂会拿钱的。
郭存先一抖车把,猛地把妹妹颠起来吓一大跳:你给我好好记住,存珠!你是农村的娘家,不许叫城里的公公婆婆瞧不起咱,不能老惦记着往娘家捣腾点钱或是东西。你的俩哥哥没大本事,可也不是窝囊废,绝不会要妹妹的钱给自己盖房子娶媳妇!
虽然大哥真犯了脾气存珠也害怕,今天却不一样,一来是在她大喜的日子大哥不会真发脾气,二来今天自己出门子,有资格撒娇。便噘起嘴嘟囔着,说了归齐你还是瞧不起女的,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还没过门儿呐,就拿我当外人了。
行啦行啦,要进城了,快下来吧。郭存先这样说就算是哄人了。
存珠却继续耍性子,不下去,我不想坐二等进他家的门,我是头等,要坐我哥的车进他丘家的门!
好,这才是我妹子!郭存先一下来了精神,再叮问一遍,你真不怕人家城里人说咱土?
不怕,坐着独轮车过门,这不叫土,叫蝎子巴巴——(毒)独一份!
就这么定了,等会让展堂骑着车给咱头前开道,让你二哥在旁边当保镖,你大哥要扭着秧歌把你送到婆家……要显摆就索性再绕上个大弯子,在县城里兜一圈,让城里人见识见识。可惜还差一样……
存珠笑着问:差嘛呀?
差鼓乐班子,如果我的小车两旁有吹吹打打的就更好了。
那就正好破四旧的开了咱们批判会……
哥俩说说笑笑的等到后边的两个人上来了,存珠把存先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四个人高高兴兴地依计而行。其实郭存先想出这个主意是为了绕开桥口的副食店,怕让那个用斧子逼着才肯卖给他奶粉的售货员看见。
他们一路很是招摇地来到新郎的家,这是宽河县机修厂的宿舍,院子很大,邻居就是同事,两边的三、四家今天都没有起火,腾出地方为丘家办喜事,一共摆了有五、六桌。典礼很简单,主要是向毛主席像鞠躬,然后再向男方的长辈鞠三个躬就开席了。就因为陪着郭存先哥俩吃饭的人,没话搭拉话地讲了个笑话,一下子让郭存先的心里长了草,别人再说嘛他也听不进了,再吃嘛也没有味儿了……
那个人讲的笑话是,今年整个一冬天,县人民医院的太平间里老闹鬼,一到夜间里边就有动静,说话的、唱歌的、喊口号的,有时死人嫌那个铁匣子太凉,会出来找个草袋子垫到身子底下,有时备不住还会拿病房的棉被铺在底下……说的无意,听的有心,郭存先就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突乱跳,装着没事的样子打问:医院的太平间就没有人管吗?讲笑话的人解释说,现在不是兴造反吗?医院早就乱了,连活的都没有人管,谁还管死人哪!因为最近成立了革委会,要抓医院的规章制度,谁都不敢去太平间,闹鬼的事才闹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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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辩论辩论他”(10)
散了席,郭存先哥俩跟亲家告别,按规矩又嘱咐了妹妹几句,便匆匆离开了。一上出城的大道,郭存先就停下来,把车交给弟弟:你先回去,把这儿情况仔仔细细跟咱娘说一遍。我还有点事,得回去的晚一点,告诉她们别惦着。
存志也是大人,哪有那么好糊弄,一定要问出是嘛事。
郭存先编了个瞎话,我想转悠转悠,看看有卖奶粉的没有?
存志今天也有点怪,可能是妹子结婚,刚才又喝了点酒,话显得格外多:这还不好办嘛,我陪你一块转哪。
郭存先有点着急:你哪这么多话呀?平时不哼不哈的说嘛是嘛,今个是怎么了?你不知道咱娘在家里惦记着吗?你早回去早让娘心里踏实。
他嗓门一高,存志就不敢再言声了,只好一个人推着车先回村。看见弟弟走远了,郭存先开始在县城里踅摸澡堂子,这么大的县城不管怎么造反,总不能不洗澡哇?最终还真让他找到了,经打听眼下是县城唯一的澡堂子。他问多少钱一张票?人家告诉他两角五分。又问几点关门?人家告诉他晚上八点。他对人家说,我跟叔叔来城里干一件累活,半夜下班想洗个澡,愿意先交五角钱押在这儿。那个老头真好,不收他的钱,却答应跟上夜班的人交代一声,告诉他保证没问题,工农是一家嘛。
他这就心里有底了,然后找到了人民医院,在医院里转了个遍,却在医院的背面找到了太平间。门只是虚掩着,原来安锁的地方是个窟窿,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只觉得浑身一激冷,唰地一下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大白天的这里边都这么没拧K辖舫樯碛滞顺隼矗侔衙鸥谏稀5忍煲缓冢伊丝樽┩诽嶙牛吹教郊涠悦妫伊烁龉战堑陌涤埃炎┩返娴狡ü傻紫挛任鹊钡钡刈吕矗淮硌壑榈囟⒆盘郊涞拿拧2恢硕喑な奔洌郊渌闹芤煌牌岷冢荒艽釉洞Φ穆返平璧揭坏愎饬粒辽了杆傅卣兆盘郊涞拿拧U鲆皆憾汲良畔吕矗坏愣捕继坏健9嫦扔械憬粽牛床⒉缓ε隆�
终于等来了他期盼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从旁边蹿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捆东西,脚步轻快地上前竟直就推开了太平间的门,进去后随手又将门掩好。郭存先随后跟过去,弯腰对着门上的窟窿往里看,借着路灯的光亮,他看见进去的人先放下胳肢窝里的东西,那是一捆草垫子。那人随即拉开最里边的一个铁匣子,很熟练地将里边的死尸抱出来,还很在意地将死尸立在墙边,将自己带来的草垫子铺到铁匣子里,随后便很从容地躺了进去。
郭存先抑制不住一阵兴奋,也不紧张,推门就进去了。他也竟直走到疯子二爷躺着的匣子跟前,弯下身子,看到了二爷晶亮的眼睛。便轻声呼喊道:二叔,你老给自己找的地方不错呀,把整个宽河县都给吓着啦!县里要整顿医院,这个宝贝地方你老不能再睡了,咱村现在也消停了,蓝新那个兔崽子还被押着哪。我娘就老惦记着你老人家,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这大半年全家人没有一天不出去找……快起来吧,咱爷俩到澡堂里好好烫个澡,再睡上一觉,天亮就跟我回家,怎么样?别再跑了,你老人家跑不过我
疯子二爷顺从地从铁匣子里爬出来,存先帮着拿出草垫子,爷俩又把那个死鬼抬进匣子,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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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拆台(1)
又一个春天到了。
郭家店的大洼里出现了一个奇观,由于大部分生产队把上级发的麦种给分着吃了,地就撂荒了。冬天有雪盖着还不显眼,当大地返春,万物复苏,本该是一片绿色的大洼,在阳光下却干巴巴、光秃秃,只在沟沟沿沿潮湿的地方长了几许野草。看上去格外刺眼。
可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上,靠近村边有一块地,麦子已经长到膝盖高了,绿得冒油。更为招眼的是在麦地里套种了油菜籽,还不是一般的套种,是用油菜在麦地中央种出了“毛主席万岁”五个大字。油菜长得高而快,已经有齐腰深,花开得黄艳艳,灿烂耀眼,向四周飘香,离着老远就看见了,像镶嵌在绿绒毯上五个金色大字。地边上还种着十几棵小树,刚有一把粗,生机盎然,给这块像一副画般的“万岁麦地”,装上了画框。
这样的麦地还能不轰动吗?先是老百姓来瞧新鲜,一传十,十传百,连附近的十里八乡都不少有好奇的人跑来看风景。后来越传越神,有人说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出现的,有个人是外星人的杰作……这自然也引起了上边的重视,公社和县上的革委会下通知,借着“抓革命促生产”的需要,组织各村的头头来参观……地边上成天像赶集似的,可把疯子二爷给急坏了,他没黑没白的就长在地头上,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麦子地,还有他这几年精心培养起来的小树。后来干脆用草绳把整个自留地圈了起来,只允许来参观的人站在草绳外面看,不许踩地。说到这儿,大家自然都明白了,这是郭存先的自留地,麦子以及万岁字样的油菜籽都是他和弟弟种出来的。
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自己心里老嘀咕着一件事,就像脑袋上悬着一把剑,那就是带人偷芦苇并引起蛤蟆窝大火,以后造反就没有他的事了,自己也不敢搀和,还被人家造过自己的反。现在既然又提倡抓生产了,就想露上一手,或许能把蛤蟆窝事件遮过去。同时他也想用这个办法把疯子二爷留住。自从龙凤合株被造反派给改了名字,特别是在大树下搭起了批斗台,二爷就再也不去那个地方呆着。可他又是个不着家的人,你不找个能拴住他的地方,不知道哪一天又会跑走了……他没想到事情真闹腾大了,大到让他自己的心里反而没底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去。据说是刚从省里调来的、宽河县革委会生产组组长封厚,带着老东乡公社革委会主任刘大江、分管生产的副主任辛川等一干人马来到郭家店,当然是先看“万岁麦地”。一番惊异,一通赞不绝口之后,抬头往洼里一望,几位领导刚被调动起来的的热情转瞬间又凉了,沮丧而又气恼,整个大洼里空荡荡、死板板,除去外地来参观“万岁麦地”的人,几乎看不到郭家店本村的人在干活。而眼下正应该是春耕最忙的时候,即使去年没有种上地,眼下也还可以抓住一线时机补种别的庄稼……
郭家店人是怎么了,他们的日子不想过啦?河工派不出来,连地也不种,几乎可以说是全县最糟糕的村子。可就在这个最糟糕的村子里,有人却用油菜花种出五个汉字轰动全县,甚至在全省也大出风头……这个地方有点意思。
村里主事的人当然也提前得到了通知,县、社两级领导要来检查村里促生产的事,从一大清早就用大喇叭广播,还派人挨家挨户的通知,却还是有几十家闭门挂锁的空户,那是早就举家外出讨饭去了。这都得归功于造反派闹串联给弄坏了规矩,过去农民外出擀毡是必须要开证明信的,现在却什么都不要了,谁嘛时候想走抬腿就可以走。既然到处乱窜是毛主席提倡的,还可以窜到哪吃到哪,贫下中农同样也逮着理了,干脆连“讨饭”、“擀毡”这样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词儿,都改成了堂而皇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