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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取下刀，眯缝着眼睛往后退，一直盯着我设定的目标——李小龙的右眼。在速射训练中，失败往往得怪你的眼睛，而不是手上的动作。你得做到两眼视线相交，一直盯住靶子。如果做不到，至少手要稳，同时要屏住呼吸直至两眼发黑。但即使这样，也不能保证就射中目标。飞刀出手的瞬间我闭上眼睛，直至听见班农啧啧赞叹才又睁开。我起身走过去，从李小龙的眼珠上拔出刀，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扔，知道班农肯定能接住。奥贝德叫道：“别他妈得意，阿里，你那不过是马戏团的小把戏罢了。”
班农把刀插回皮鞘，点燃大麻烟。“在岘港曾抓住过一个越南鬼子，那家伙凭着一把刀就干掉了我们九个兄弟。这小子简直就是只猴子，他藏在树上，像人猿泰山一样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来无踪去无影，没人发现得了。九个兄弟都是在巡逻时被杀的，他们端着M16冲锋枪，小心翼翼地前进，提防着伏兵。听见有树枝响动，他们抬头往上看去，就在这一刹那，‘唰——’。”班农伸出两根手指，做插向眼珠的动作，声音有点发颤。屋子里大麻烟的烟味越来越浓了。
“我在工事周围埋了地雷，还挂了一条标语：‘胡志明舔走狗的*。’想诱他们出来，我们一贯这么干。可那家伙就是不露面。”
烟熄了，班农把它重新点上，想想自己讲到哪里了。
“对了，我们终于抓到他时，弟兄们恨不得剁下他的肉做汉堡包。但我制止了他们，告诉他们要按规矩行事，得好好审问审问。原来他还真是个马戏演员，你们信不？他还去台湾演出过，让一个女孩站在那儿，往女孩身体周围扎飞刀。后来，他八十岁的老父亲在一次空袭中被打死，当时老头正在稻田里干活。这小子便不再演马戏，连他那个大*的女孩也不要了。他没有加入越共，这一点从他行事的方式就看得出来。他就带上他的飞刀，潜伏在丛林之中。”他深深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我说，宝贝奥，你知道我讲这些想要说明什么？你可以在马戏团玩飞刀，可以玩大*女人，可那都是他妈的花活儿。同样是一把刀，你有目的地把它擦亮，这才是好汉，一个真正的好汉！而不是像你，好歹也是个当兵的，却只知道赖着空调讨凉快。”
我朝班农伸出手。他用大麻烟在空中划了个问号。“你真的想要？”
我确实想要，奥贝德惊愕地瞪大眼睛望着我。班农把烟卷递给我，我吸了一口，把烟憋在肺里，直到流出泪水。从我吐出又甜又辣的烟雾到扔掉烟头约莫有半小时，正是在这半个钟头里，我脑海里冒出了那个念头，而我也因此被关进了这臭茅厕。
爆炸芒果 第十章（1）
发表电视演说的第二天早上，齐亚将军浏览着报纸，心情骤然好了许多。他把报纸一张张地在餐桌上铺开，直至桃花心木的桌面全被他的照片和讲话盖满。他放下红铅笔，喝了口茶，朝肃立一旁的侍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太了解他的新闻部长了，那是个狡诈的混蛋，MBA文凭也是假的，订购了大量毫无用处的书，那些书却从没在总部图书馆出现过，他正是用诸如此类的手段捞了不少钱财。齐亚将军之所以还是喜欢此人，是因为他善于跟媒体打交道。将军自己也曾尝试过想要笼络那些报纸编辑，结果他发现，那些臭知识分子跟他一块祷告时一副虔诚无比的样子，祷告一结束便飞也似的冲回政府为他们包下的酒店，享用新闻部长提供的美酒去了。而在第二天的社论中，他们却把齐亚将军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泄露无遗。
而今天早上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全国各家报纸终于闪光了，编辑们在报道他的演说的同时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每家报纸都把他的演说放在了头版头条，他想要传递的信息被清晰而响亮地传达到了全国各地。“建立我们理想阵线的战斗业已打响。”他尤其满意的是《巴基斯坦时报》，满意编辑对他演说中即兴发挥的那一段所作的处理。他们用三幅配文图片准确表达了那段话的要点。《我首先是个穆斯林》是其中一张的标题，照片中的他身披棉布白袍，头靠在麦加圣庙的黑色大理石墙上。《其次，我是*战士》是放在他的标准头像下的图题，照片中他一身将服，肩上扛着四颗星。第三幅照片下的说明文字是“最后，我是一个穆斯林国家的民选领袖，是人民的公仆” ，这张照片里他穿的是由谢瓦尼公司设计的黑色总统装，戴一副老花镜，看上去既威严而又不咄咄逼人，不像军队统帅，而是一副标准的总统模样。
国家首脑，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首脑，很少有闲心坐下来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沾沾自喜。难得一回，齐亚将军坐在那儿，报纸摊开在腿上，又叫了一杯茶，全身心地陶醉在他的一亿三千万子民的祝福之中。他用红铅笔在报纸的白边上记下，要让新闻部长记得把某项文化奖颁发给《巴基斯坦时报》。他还教导新闻部长，只要你的话发自内心，老百姓肯定会听。他决定，从现在起，每次讲话都要在某个段落加上一句：“我亲爱的同胞们，现在，我要发自内心地对你们说……”他想象着自己在群众*上，把讲稿朝台下一扔，稿纸纷纷飘落在听众头上。“我亲爱的同胞们，我不要再读讲稿了，我不是傀儡，我不愿鹦鹉学舌似的一页又一页地读那些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官僚写的东西，我要发自内心地对你们说……”他一拳砸在餐桌上，力量之大，使得茶杯叮当直响，《巴基斯坦时报》从腿上滑落，铅笔也滚落地上。站在角落里的值班侍卫心头一紧，但注意到将军陶醉的笑容，也便放松下来，决定不去捡报纸和铅笔了。
要是换成别的任何一天，齐亚将军都会通读社论，看看有没有关于自己的负面评论，检查检查广告女模特的身体是否遮盖得合乎要求，但今天他对自己的讲话实在是太满意了，因此对报纸、对编辑们都充满了柔情，以至于没想到翻看一下末版。在《巴基斯坦时报》的末版上还刊有他的另一张照片：他身穿军装，头戴金边高筒帽，胸部别了至少二三十枚勋章。一条绶带斜挎肩上，上面有各军种的标识。他双手紧握捂在胯部，仿佛在互相钳制免得乱动，嘴角流着涎水，大瞪着双眼，瞧那眼神，犹如一个小孩溜进了一家糖果店，惊喜地发现店主正在酣睡。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爆炸芒果 第十章（2）
第一夫人从来不读报，报上有太多她搞不懂的词语，有太多她丈夫的照片。她自己的形象很少在报上出现，偶尔有那么一两幅，通常也是出席儿童节或女子背诵《可兰经》比赛之类的活动，而且是她丈夫打发她去的，以代表政府为优胜者颁奖。新闻部长会把这些照片剪下给她送来，通常她会把它们藏起来不让齐亚将军看到，因为他总会对她的外貌横加指责。如果她化了妆，他会责备她仿效那些“西化”了的上流社会女性。如果她不化妆，他又说她看上去像个死人，全然没有第一夫人的风采。他不知疲倦地教导她，说身为一个*国家的第一夫人，她时时处处都应该成为女人的楷模。“看看齐奥塞斯库夫人，人家都为国家做了些什么。”
第一夫人跟齐奥塞斯库夫人从未谋面，丈夫也懒得给她解释齐奥塞斯库夫人是何许人，都做过些什么。她倒是陪另外一些第一夫人逛过商场，但觉得毫无乐趣可言，因为那些店主要么死活不收钱，要么不容分说地把价钱降到极低。而且，在她去之前顾客全被赶光，让她感觉自己宛若置身于肥皂剧的场景之中。时不时地，齐亚将军也会鼓励她读读报，以了解他给这个国家带来的政治和社会的变革，但她从来就没提起过兴致。“这些报纸满篇都是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和你接见过的人。而你一天到晚都在这儿，成天都呆在这屋里。难道我看你还没看够，还非得从这一张张破纸头上看你瞪着我？”
正因如此，当第一夫人在她的床头柜上发现一份《巴基斯坦时报》，就绝非巧合了。更何况报纸是用心折叠的，故意把一张照片露在外面，而正是这张照片将彻底毁灭她对男人的信任，也将导致《巴基斯坦时报》编辑毫无来由地被解雇。
这张照片之所以令第一夫人震惊，首先是那两团白花花的肉，从一个女人的衣领处冒出来。她一看就知道，这个白种女人戴了嵌有钢丝的乳罩，使乳房显得更大更挺。许多将军夫人都戴这种乳罩，但她们至少还有点儿廉耻，知道穿不露肉的衬衫，只让你隔着衣服看到加大了的形状。而照片上的这个女人衣领开得那么低，两只乳房显露无遗而且互相挤得很紧，钻石链坠都完全埋没在*里了。
再就是她的丈夫，这个自诩为真理和忠诚化身的男人，这个在电视黄金时间教导女人要守妇道的男人，这个因为法官或电视播音员拒绝戴头巾就将其解雇的男人，这个要求电视剧镜头中哪怕只是一张空床也不准摆两个枕头的男人，这个禁止电影海报上的女演员露胳膊露腿的男人；正是这个男人，正心无旁骛地紧盯着那一对雪白的肉球，看得之专注，好像他的夫人生下来就没长有那玩意儿似的。
照片下的说明文字是：“总统正在接受著名的外国记者乔安娜？赫琳的采访。”
采访个头！她心里骂道。看上去不像是赫琳女士在采访他，倒像是齐亚将军在审查她的乳房。她把报纸扔过一边，喝了一杯水，想起他们三十四年的婚姻，想到自己还有五个已成年的子女，最小一个女儿还待字闺中。这么想着，她不禁有点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便又拿起报纸。千真万确，不可能看错。而且这种事儿让你毫无办法，你不可能写封信给编辑，责令他予以纠正。平常的齐亚将军是斗鸡眼，右眼看着一个方向，左眼却瞄着别的什么东西，而这双眼睛此刻却方向一致，聚焦在同一个目标上。他盯得是那么的毫无顾忌，如果她用铅笔描下他的两条视线，那么，沿着这两条线，两颗眼珠正好落在那两块雪白的、挺然傲然的半球上。
她想不起她上次见到的这个女人是怎样穿着的，但清楚地记得她丈夫上次见到这女人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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