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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延戴着金丝眼镜,黑色的西服衬得她身形修长挺拔。对着一望无际蔚蓝色的大海,季延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她并不知道这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他们。
“小延…”
“这眼镜戴起来真不舒服。”季延随手把它摘下来,手臂一甩,刚从店里取回来的眼镜就被她毫不留情的扔进海里。
“你怎么…”季江手臂抱在胸前,看着季延的侧脸发问。
“无论是多么需要一件东西,可如果这件东西于你并不合适,而你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你愿意委屈自己么?”
季江沉默着摇头,她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她于自己变得陌生,变得…残忍……
“我不愿意,如果那样,我会感觉如芒在背。就算是丢掉,我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将就。”季延的眼眸像是带着无尽的引力,吸引着季江去慢慢靠近。
她捧起季江的面颊,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帮我除去那根芒刺。”
除去……
季江猛的颤抖着后退,她皱着黛眉,脸颊变得惨白,“你说什么?”
季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她大步上前,紧紧捏住季江的手腕,湛蓝色的眸子仿佛变成了鲜红色,“我要你帮我除去那根芒刺!”
作者有话要说:
☆、业障
“季延,季延!”她推阻着季延的肩膀,竭力想要逃脱季延的钳制。
季延从来也不知道季江竟是有这么大的力气,她那纤弱的身体里蕴含着的力量让她难以置信。或者是因为这个傻女人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拒绝自己,所以自己才会这样的后知后觉。
季延用力扳正季江的身体,季江的长发散开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四目相对,季江的眼神无措又无辜,季延紧紧抱住她,即使怀里的人没有一丝回应。
如果在以前季江被季延这样抱住,她或许会很高兴。可是,现在胸腔里除了绝望就是难以抑制的伤悲。
她无措的被季延抱着,下一秒却狠狠地咬上季延白皙的颈子。鲜红如火的印记立刻显现,而始作俑者却是靠着季延的肩头哭出声来。
“你就要这么绝情,你非要这么做吗?他们是我们的亲人啊!”
季延皱着眉,手掌轻轻拍打季江的后背,语气决绝,“是你的亲人,不是我的。”
“可是…”我的就是你的啊!?没等她说出口,季延已经把她从怀里捞出来。这样浑身充满戾气的季延,让她感到陌生,感到恐惧。
“江,帮我,帮我拿到季云天的印章。”
“不,不!”季江眼眶通红,相对于季延的平静,她则显得十分慌乱。“小延,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你夺了爷爷的一切,这跟杀了他已经没有区别了!”
季延眼神复杂,她要做的可不止是这些。这么一点点东西,还不足以平复她心里燃烧了十二年的熊熊烈火。
“你帮我拿到它,我们就出国。我就放下一切跟你结婚,好不好?”
季江看不到季延的表情,她只知道这个条件真的是太有诱惑力。这难道不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吗?为什么做这个决定还会这么困难?
“不不……”
“为什么不!?”季延捏住季江雪白的手腕,猛的低头衔住她的唇。
季延知道自己这是在骗她。可是,她除了这种方法,真的是没办法从季家大宅里偷出季云天锁在保险柜里的印章。
当唇上的温度退去,季江只能呆呆的回抱住季延。这个人是她爱的,可那些人却是她的亲人。到底应该怎样选择?她不知道,她只能分辨出,拥着自己的事季延,是季延。
“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跟她额头相抵,季延轻声安慰着季江,她刻意放低语气,“帮帮我,江,我求你帮帮我。”
天色昏暗,在遥远的海平面尽头,巨大的火红的落日渐渐沉入海底。季延拥着季江坐在暖暖的沙滩上。深秋的傍晚带着寒意,季延抿着唇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季江身上。季江靠在她肩上,双眼有些呆滞。她还是答应了她,如果说这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被她无条件信任的话,只有季延,也只能是季延才能让她付出这样大的信任。
“我好冷,抱紧我。”
“好。”季延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季江能清楚的听到季延心口怦怦的跳动声。她闭着眼,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如果注定要被打入地狱,如果在她身旁的那个人是季延,也就足够了。
银色的玛莎拉蒂像是一颗闪光的流星穿梭在漆黑的夜幕里。季延把车开的飞快,副驾驶上的季江看着她皱眉,正想提醒她几句,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来。
季延眨着眼看她,挑着唇将车里的音乐关掉。眼前的人像是突然切换了一个频道,完全不似之前的老道算计,此刻更像是一个乖乖的小孩子。
季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看着季延的侧脸突然想去揉揉她的头发。这才是季延应有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她应该开开心心的度过自己浪漫的青春。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季延见她不接,随手拿过手机替她滑过接听。季江被她吓了一跳,且不说这家伙正在开车,就算是没开车,万一被人知道她们在一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手机已经显示接听了四五秒,季江认命的把手机贴近耳畔,听着那头嘈杂而又急切的声音。
“小江,你爷爷突发脑溢血,现在已经进医院了!”
父亲的话像是当头棒喝,一下子惊得季江手机都滑落到膝上。季延见她惊讶失神的的样子,车一掉头停到路边。
怔了几秒,季江手忙脚乱的捡起手机,“爸,你说什么你说爷爷怎么了?”
“你爷爷看了这些天的报纸,受了刺激,脑溢血进医院了!”
“怎么能让他看到呢!?这是怎么回事!?”
“你先来医院我们再说,你快点过来!”
还没等季江回答,那头就只剩下断线的嘟嘟声。
季延牵过季江的手,她的手心透着薄汗,把她揽进怀里,季延小声问:“怎么了?有事?”
“爷爷脑溢血进医院了,我要去医院,我要去医院!”季江猛地推开季延,拎着包就要下车。
季延被这般对待也不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现在过去?我送你吧。”
季江站在车门外,风扬起她的发,几缕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坐在车里的季延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只能在心里将对季江的愧疚再添一分。
“不了,我自己过去。”她说的急促,转身冲进夜幕里。季江在流泪,转身的一刹那,她眼角分明闪烁着泪光。
冷风灌进车里,季延看向窗外。不远处的路旁,那个身形纤瘦的女人正挥着手臂,想要拦下那车流中的一辆。
她的发在风中凌乱,身上薄薄的Louis Vuitton镂空洋装根本没办法挡住那来势汹汹的寒风。终是不忍,季延拿起车后座上的外套跑向在昏暗路灯下的女人。
“我送你!”外套披在季江身上,季延把她搂紧。
“不了……我……”
没等她说完,季延霸道的将她抱横起来往车那边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根本不需要自责,如果要说罪孽,那也只会是我的罪孽,与你无关!我是要让你快乐,可现在已经违背了我的初衷。”
把她塞进车里,季延撑着车门低头吻住她。她说,“季江,一切都是我的业障,我这辈子注定良心难安。可你不要这样,你是我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这一切让我承担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季江进到医院的时候,季云天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窄窄的走廊里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季家的旁系血亲。按理说,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到这边来,而且在医院的门口有很多直播车停着。
时间不允许她想这么多,季丘楚拉过女儿,压低声音在季江耳边说道,“小江啊,现在我们季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不是认识景腾跟倾世的CEO么,找她们帮帮忙封锁下消息,我们现在已经没本事去做这些事了。”
季江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里。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这个时候她又能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季江环顾四周,看着他们身后嘈杂的人群皱眉,“这些人怎么?哥他没来吗?”
“我也不知道啊!”季丘楚从没觉得这样火大,他是不在乎那些金钱名利,可他也不能忍受这群势利小人在季家有难的时候来这里嚷嚷着讨要自己的利益。
“都给我闭嘴!”他喊到,语气里却是少有的严厉跟厌恶,“你们该去哪里去哪里,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跟你们这群旁系没有关系!”
“二哥,您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人群里一个还算能跟季丘楚说得上话的女人站出来。
季江记得,这个女人是二爷爷的女儿。仗着是季家人在外面为非作歹,前几天这女人的儿子才进了看守所。
“我说的什么话?!你们做的这是什么事?!老爷子还在里面手术,你们要是不想活了就还在这里闹!不然都给我滚回去!”
季江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曾经温文儒雅的他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发。也许是过于激动,季丘楚的身躯摇摇欲坠,季江忙掺住他。“爸,你坐着,这些我来处理就好了。”
“让他们滚,都给我滚!”
季江抚着季丘楚的背帮他顺气,“好好,我让他们走,别在这儿烦您。”
一边等着看热闹的人见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而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也就三三两两的都离开了。
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走廊,季江握着父亲的手坐到她身边。季丘楚闭着眼靠在墙上,他的唇瓣一开一合,眼角的皱纹似乎一瞬间多了许多。
季江听清了父亲的话,她知道那是父亲从心底由衷而发的肺腑之言。
他说,如果小延还在那有多好。
医院外的街道旁,银色的玛莎拉蒂静静地停在树下。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没有过往的嫩绿色,路灯下摇摆的枝桠阴影落到季延的身上。她无力的伏在方向盘上,脸上苍白没有一丝红润。没错,季云天之所以会知道龙腾的现况是因为她亲自发出的那条信息。
季延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她恨不得就这样一脚油门踩下去,撞死在这马路上。心里的烦躁愈发膨胀,没有感受到丝毫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从心底对自己的失望跟道德的谴责。
季延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因为她的复仇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一夜之间一贫如洗,而她此刻已经将怒火燃烧到了亲人身上。或许他们算不上亲人,可终究是有血缘关系的。季延慢慢抬起手,从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像是血一般的颜色慢慢漫延。
季延吸了口凉气,狠狠甩头,妄图将脑海里那些幻觉思想驱逐出去。她没错!错的是那些人!只是为了报仇而已,只是为了帮母亲讨回公道!
浓密的眉毛稍稍扬起,长长的睫毛下,湛蓝色的眼眸因为疼痛渐趋暗淡。用拇指按住攒竹穴揉了揉,季延终是似虚脱一般将自己放松窝进座位里。
她这一辈子该有的都曾拥有过,如果真要有什么业障报应在她身上,也就都受了吧。
只是,那个人她始终未曾放下过,也难放下。这辈子,是注定不能跟她在一起了。造化弄人,来生我可是要早些遇见你。
季延醒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渗人的白。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壁…
干裂的唇慢慢阖动着,她轻轻的喘息。眼睛无辜的眨了几下,她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蚀骨的疼痛,记忆就像断片一样,让她对现在的状况猝不及防。
“季延,你醒了!”正进门的楚玟璧看到躺在床上的季延已经睁开眼睛,弯弯的眉眼带上笑意,这时候还有什么事比好友醒来更让人开心呢。
在听到季延病情的时候,她是生气的。她气季延瞒着她们,气她不顾身体日夜操劳。可在冷静之后转念一想,其实季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不想让她们担心,也是为了让她自己能够放下那长久以来的执念。
“你感觉怎么样?”按下床头的按铃,楚玟璧拿棉签沾了点水给她涂到唇上。
“我睡了多久?”
“你…”听到季延虚弱的声音,楚玟璧没脾气的把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下去,“两天了,放心,我没告诉任何人。”
季延明显松了口气,轻声说了声,“谢谢。”
“干嘛这么客气,我也是为了季江好。季云天刚进医院,你这就紧跟着进来了,我是怕她受不了。”
“不管为什么,我都要谢谢你。”
话音刚落,一群白大褂医生这就跟上战场似的进来了。季延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她偏头咧开嘴,一字一句都像是沉重的铁锤砸在楚玟璧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