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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己的轻率了。
尤越没有马上就对高山宰说怎么承包,他设想了一个提高高山宰认识的办法,他想先从务虚入手,问:“关于铁器加工厂的事,我想先问你个问题,你认为承包好还是不好?”
高山宰本来是想听听尤越有什么高招儿,没想到尤越却先来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他毫不犹豫地说:“承包不好,承包有什么好,承包给个人了,就是‘私有’了,那还是社会主义吗。”
尤越没想到,高山宰对承包的认识,还处于这样一个水平,他也没法再往下说什么,只是反问了高山宰一个问题,说:“你认为承包不是社会主义,那你认为怎么做,才是社会主义呢?”
高山宰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就象原来那样。”
高山宰的回答,又叫尤越没什么说的了,他也弄不懂“承包”和社会主义啥关系,尤越也支吾起来,说:“哎,哎,山宰,不是这样,山宰,我们不能这样认为,认为承包就不是社会主义,你应当认为,承包也是社会主义,不然,上级叫咱们搞‘承包’干啥?你说是吧。”尤越支支吾吾的话,反倒让高山宰这奇怪了,他反问着:“你不是问我怎么想吗?我这样说了,你咋还说我这样不好,那样不对呢?”
高山宰的反问,更叫尤越无话可说了,他尴尬地站在院里,愣愣地看着高山宰。
高山宰见尤越这样,他试探地问:“老…叔,你对承包铁器加工厂,到底有没有什么高招儿啊?你别总搞虚的,得来点儿实的吧。”高山宰又差一点叫尤越“老右派”,他的“老”字都说出来了,但他想到不好,就在“老”字后面,加了一个“叔”。
尤越听高山宰这样说话,他才从尴尬中挣脱出来,他如同囚犯遇见了大赦,马上来了精神,他连连地点着头,说:“有,有实的,我哪儿能没有实的呢,好,好,我这就给你来实的。”
第十二章 联产承包责任制(6)
###(七)第十二章 联产承包责任制(6)
(七)在巴嘎砬子的村口,高记伊拉着满满的一平板车黄土正吃力地拉着,他看见下地回来的山雀,马上停下车,连满头的大汗也没顾得擦一把,就急着喊山雀:“婶儿,婶子,婶子。”
山雀停住了脚步,她看见是高记伊喊她,就走到高记伊拉的车后,伸手就帮着高记伊推车。她一边推车,一边问:“有事?”
高记伊见山雀来帮他推车,也就顺便拉起车,说:“婶儿,我那份承包申请书,不是我真要承包咱们村的铁器加工厂,我是想给山宰兄弟淌淌路儿。”
山雀:“我知道。”
高记伊:“这么说,您同意了。”
山雀:“我不同意。”
高记伊:“那您想要我咋办?”
山雀:“我要你真承包。”
高记伊又停下车,他对着山雀连摇头带摆手,连着说了好几个不字:“不,不不,那不行,我哪儿能和山宰兄弟,真刀真枪地对着干呢。”
山雀也直起腰来,甩出了这么一句:“你是瞧不起我们山宰?”
高记伊又连着要头,说:“不是,不是,我哪儿能瞧不起我兄弟呢。”
山雀:“你要是真的瞧得起他,你就真刀真枪地和山宰过过招儿,象两个大老爷儿们那样,都得来真格的。”
高记伊不解地看着山雀,问:“为啥?”
山雀:“为了他,也为了你,更为了咱们村,说得再大一点儿,是为了改革大业。”山雀说完,也没等高记伊说话,她拍了拍刚才粘了一手的黄土,转身回家了。
高记伊还想和山雀说点什么,他见山雀说完就走了,他呆呆地站在村口,看着远去的山雀,佩服地点着头,自言自语地说:“还是俺婶儿看得远,俺婶看得远呀。”说完,他哈下腰,架起车,脚一蹬,拉起那装得满满一车的黄土,向着上坡走去,那辆平板车被压得“嘎吱嘎吱”的响声,象是改革路上艰苦跋涉的脚步声。
高连海一进乡政府,就被他的老伙计倪秘书喊了过去,高连海一进倪秘书的办公室,倪秘书就按着高连海的脖子,叫他下跪:“跪下,跪下,你跪下,我好向你宣旨。”
高连海在被倪秘书压弯了腰的空档儿,顺手在倪秘书裤裆里一抓,笑嘻嘻地说:“你再和我没大没小的,我就叫你真的当一把太监。”
高连海的这一抓,只抓得倪秘书“嗷”地一嗓子,本能地往后一跳,跳出了俩三步,再也顾不得按高连海的脖子了,他跳出去后,还用手捂着裤裆,说:“你手可真黑呀,我要是再慢一定儿,我这老二就报销了,我就只有老大,成哥儿一个了,再想成哥儿俩,那就得你给我当老二了。”倪秘书还没忘和高连海开玩笑。
高连海见自己一抓,就把倪秘书抓跑了,就笑着说:“别和我老没正经了,说,我那事,乡领导批了没有?”
倪秘书:“你别总一本正儿,拿事当事办,现在,什么事也别太认真了,你那事啊,说批也算批了,说没批也算没批。”
高连海:“你竟放你他妈的罗圈屁,啥叫说批也算批,说没批也算没批呀?”
倪秘书走到高连海跟前,用手在自己鼻子前煽乎了一下,说:“我这一闻才知道,这罗圈屁是啥味儿,跟高连海说话一个味儿。”
就在倪秘书来到高连海跟前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倪秘书的脖领子,说:“老实交待,我的事到底批了没批?”
倪秘书还是笑嘻嘻地说:“批了,批了。”
高连海一听这话,放开倪秘书就往回走,边走边说:“批了就好,批了就好,我这就回村改选去。”
倪秘书:“乡领导批的是,叫你把村办企业承包搞好以后,才能改选。”
高连海马上又站了下来,他沮丧地说:“这不和没批一个样吗。”
倪秘书却还是笑嘻嘻地说:“刚才我说啥来,说没批也算没批么。”
尹家大院的厢房里,尤越正详细地为高山宰讲解着承包责任书应写的具体内容。
尤越:“这承包责任书,主要有三个组成部分,第一,是责任目标,你承包这铁器加工厂,能达到什么目标,年生产能力能达到什么水平,落实到利润上,你能给国家纳多少税,给村里交多少费,给工人发多少钱;第二……”
还没等尤越说第二点,高山宰就拦住了他的话,问:“大叔,你先别往下说了,您就先说这目标吧,你看,我得交多少税,交多少费,发多少钱呀?”
尤越听山宰这样问他,他茫然地看着山宰,说:“山宰,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工厂厂长,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吧?难道你还不知道,这工厂的生产能力吗?”
高山宰:“这也叫工厂吗,顶多是个铁匠炉,有啥生产能力呀,今天你打把镰刀,明天你打幅马掌,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呆着,队里记工分,也抡不着我算什么帐,钱一分儿也摸不着,更不用说‘毛’了,你叫我说啥?你说我能说啥?”
尤越听高山宰这样一说,他就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了,他看了看山宰,说:“这样吧,你先摸摸高记伊的情况,看他是咋定的责任目标,然后咱们再写,咋样。”
高山宰为难地说:“这铁器加工厂,就我们俩竟包,人家,人家能告诉我吗。”
尤越安慰着说:“你先去试试,看看行不,要是不行了,咱们再说不行的,行吗?”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二章 联产承包责任制(7)
###(七)第十二章 联产承包责任制(7)
(七)村办企业承包,把整个巴噶砬子村搅了个沸沸扬扬,到处都是议论的人群。
一个人:“你说这叫啥事啊,好好的村里的事,非要交给个人干不可,不叫大伙发财,非得叫个人发财。”
一个人顶了过去,说:“你想发财,你也去报名承包啊。”
一个人:“我承包?你就看我这样,承包得了吗。”
一个人:“你不少鼻子,不少眼儿的,咋承包不了啊。”
一个人:“他咋承包不了?那我就告诉你,他怕赔,挣钱他眼热人家,赔钱他就怕了,要是赔了钱,他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那个人:“就你万事通,啥都知道,说话哇哇的,尿炕哗哗的,你去承包啊。”
一个人:“我承包?我倒是不怕赔,可村里怕我赔,我要是把这酒厂承包了,我还不天天喝呀,用不了几天,我就喝他个底儿朝天,村里头对我这样的,能放心吗。”
一个人:“你也不能承包,他也不能承包,那谁承包呀?”
一个人:“别嚷,别嚷,承包的人来了。”
走来的人是高记伊,他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看见这么多人谈论承包,他只是点了点头,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过去。
人们看着高记伊远去的身影,叨咕着说:“这人,他要去哪儿啊。”
高记伊家的祖坟,在一个山坳里,经过一次次的政治运动,老坟头早就没了,这几年,在他母亲的强烈要求下,高记伊才埋了几座坟,立了几座碑。把高家的祖坟又立了起来。
高连城老伴儿正在高家祖坟哭哭咧咧地叨咕着:“老头子,老头子,你的命好苦啊,我心思呀,解放了,咱们定了个地主,四类分子,受人家管制,咱们的仇是报不了啦,可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改革开放,咱们的儿子记伊,可以承包村里的铁匠炉了,要和他们老张家的后代,争个高下了,可谁知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但不为你报仇,还和他们老张家的后代,搅和在一起,你的命好苦啊。”
高记伊来到高家祖坟,他蹲下身子,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高连城老伴儿:“我不是你妈,你妈是那个‘雀儿’,你管她叫妈才对,你不是事事都听她的吗。”
高记伊:“妈,您说啥呢,回去吧,这儿风大,别把您吹着。”
高连城老伴儿:“这儿没风,一点儿风也没有,风都让你爸爸给我挡住了,你爸爸可不象你,他的妈的挡风墙,你对你妈,可是一点儿风也不挡呀。”
高记伊是个孝子,他最怕妈妈说自己不孝,他听妈妈这样说,以为自己最近有啥地方对不住妈妈,就问:“妈,你儿子又咋啦,叫你这么伤心。”
高连城老伴儿:“你叫我回去不是不可以,你得答应妈一件事。”
高记伊:“你说吧。”
高连城老伴儿:“你以后离那个山雀远一点儿,什么也别再听她的了,你答应妈这一条儿,妈就立刻跟你回去。”
高记伊奇怪地问:“妈,你们,你和雀婶子,你们不是挺要好的吗,您咋,咋又这么说了呢?”
高连城老伴儿:“我们要好,是在受管制的时候,那时候,妈受管制,她也受管制我不和她好,谁和我好呀?谁又能和我好呀。”
高记伊站起来,看了看坐在爸爸坟前的妈妈,说:“您,您这不是………”他没有说下去,他不能谴责妈妈,说妈妈“过河拆桥”,说实在话,在高记伊看来,她们解除了管制,不是她们经过努力所取得的,并不是她们自己过的河,而是中央的政策解放了她们,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桥可拆。现在,他高记伊支持改革开放的政策,是对党的政策的一种感恩的思想,他觉着,听山雀的话,就是以实际行动支持改革,他觉着现行政策,给他带来很多实惠,他和现行政策是一体。但这些话,他又觉着和妈妈说不通,他想等有一个机会,再仔细地和妈妈说说,他准备走出这坟地。
高连城老伴儿不理解儿子的心情,更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她只是看着儿子要走了,要离开自己了,她认为这是儿子对自己的反抗,马上就伤心的放声大哭起来:“我的那个天啊……。”
高连城老伴儿放开声的一哭,高记伊就不能走了,他又没有什么话对妈妈说,只是默默地站在妈妈身边。
高连城老伴儿见儿子不走了,知道自己在儿子心中的重要地位,为了解除儿子与山雀的密切关系,她决定孤独一掷。她停住哭声,斥责着说:“滚,你给我滚,快滚到你那个‘雀儿娘’身边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高记伊看妈妈还是那么大气,他没走,可还是不说话。
高连城老伴儿继续赶着儿子:“你给我快滚呀,你咋还站在我这儿啊。”
高记伊感觉到了,虽然妈妈还在斥责着他,可气儿比刚才小多了,于是他说话了,他先轻轻地叫了一声:“妈。”
高连城老伴儿停止了斥责,他听了高记伊这声“妈”,心里立刻就舒畅了,她伸长了耳朵,想听听儿子往下说什么。
高记伊叫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