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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新三级-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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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隆隆驶过山海关,秋风萧瑟,山河壮美,大家四处张望,家事国事,涌上心头。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歌声在长城上空飘荡,我至今还记得当时那颇带悲凉的场面。
  调研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农民根本不知我们是来自何方神圣,他们的生活更与我们的举动有何干系,但当时那张大家背衬长城的留影,我保留至今。那上面有我和傅亮、姚雪、张楠楠、王健、王灿、王敏、王明、郑易生、郑小五、郑红、张小彭、张小朋、刘建、刘成、陈重、郝洁、孙夏夏,还有一些人已叫不出名字来了。
  四   “黑帮”子女的故事
  “*”后期,下乡的朋友们相继返京。一天,我去位于呼家楼的傅家兄弟住处,傅亮告诉我,中办专案组通知他们可去秦城探望父亲,彭真要他们带些烟酒、衬衫和一套大字本的《资本论》。
  我们到新华书店去买书,被售货员介绍到西单绒线胡同的内部售书处,“*”前这里是为高级干部提供内部书籍的地方,一些由外文翻译成中文的所谓内部读物,没有封面设计只印有书名,被称为白皮书。当我们提出买大字本《资本论》时,售货员说,那是给首长准备的,我们心想,的确是给首长准备的。
  至于衬衫,由于要有布票才能买到。但傅亮他们都在内蒙古插队,别说布票,连工资也没有。我由于在工厂上班,所以有布票,但要将全国通用布票换成北京市的布票才可以使用。我记得换布票的地方在史家胡同,距“*”后于光远、还有乔冠华和章含之的住家不远。
  那是个盛夏的中午,我们绕了半天,才找到这个好像叫北京棉布花纱部门之类的地方,兑换处是一个挺高的窗口,我们把全国布票和当时北京市革委会开的布票兑换证明信递了上去,窗口上的人好像刚从瞌睡中醒来,边揉着眼睛边看信,然后,从高向下审视着我们,在把布票递出来的同时,还递出一句话:“你们都下乡去了吧。”

我这个没上山下乡的老三届(10)
再后来,傅家兄弟探监回来,我记不得是听谁讲述了大致过程。
  他们是从沙滩的路边被一辆汽车接走的,来人是中办专案组的。汽车向北开了好久,最后通过一片庄稼地来到了秦城监狱。顺便说一句,建于1958年的秦城监狱,据说是上世纪50年代苏联援助中国的产物。当时苏联与中国订立的援建项目共有157个,其中之一便有秦城监狱,但因属于秘密工程,所以外界一般只知道官方公开的156个援建项目。
  秦城监狱的大门会自动开启,这在当时是很新奇的。他们多年不见的父亲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在相互问候后,彭真说,他一顿饭可以吃两大碗,并当着专案组的人表示,他是忠于毛主席的,就是把他烧成灰,他还是忠于毛主席。拿到《资本论》后对孩子们说,他自己在监狱里面读书,你们在外面读书,咱们来个竞赛。
  至于带去的酒,都被打开瓶盖检查。好不容易买来的衬衫,却被撕掉了领子,据说,这是为了防止自杀。
  “*”后,我有一次见到傅亮,是在北京建国门赛特大厦附近,他正倚着一辆汽车像是在等人。我们几乎是同时看到对方,他递给我的名片上面印着“中铁进出口公司总经理”,我问是做什么业务,他说主要是进出口钢轨,并邀我去他的公司看看。在此之前,我听说他曾去福建当过兵,后又去大学读书,再后来又自己开公司,总之经历十分丰富。
  2006年7月,王汉斌和彭佩云这对副委员长夫妇的儿子王健不幸车祸遇难,我和他年龄相仿又是“*”好友。在八宝山公墓为王健举办的追悼会上遇到傅洋,我问他傅亮来了没有,他说傅亮现在澳洲,不然一定会来的。
  在“*”那段特殊期间的朋友中,张楠楠是特殊的一位。其父张文松是彭真之妻张洁清的弟弟,也是“*”后的*部长。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当时住在美术馆附近东四大街一座大杂院里,这是父母被*囚禁,全家被扫地出门后,她与姐姐和弟弟的落脚之处。姐姐张燕霞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学生,因家庭在“*”中突然变故,精神受到刺激,我就亲眼目睹过,她突然无端把家中大衣柜的镜子打破的情形。2009年2月,在张楠楠传给我她89岁老母亲、原全国妇联副主席黄甘英的一篇文章中是这样记述张燕霞的:“当时二女儿张燕霞在哈工大读书,被列为‘黑五类’,她不服气。在批判会上,让她喊‘打倒刘少奇!’她不举手。她说,我不信所有老干部都成了反革命。让她与父母划清界线,她就反驳说,我父母从来没说过一句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话。她不承认我们是‘三反分子’,也不和我们划清界线。那些‘造反派’就揪着她的头发从三楼拽到一楼,把她打成‘现行反革命’。后来她跑回北京,我们已被关押在秦城监狱,家也被封了,她无家可归,就到过去熟悉的叔叔阿姨家去讨饭,阿曾同志(叶剑英原夫人)看着她可怜,就把她收留在家中。这时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了。我的二女儿是个性格很刚烈的人,敢和整她的人硬顶,和他们辩论。她被整的很惨,吃了很多苦头,后来一病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留给我们全家无尽的悲痛。”
  张楠楠的弟弟小红才是个小学生,我曾带他去饭铺买包子吃。而年龄不过20岁的张楠楠,不仅要为父母的事情奔波,还要照顾姐姐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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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她忍辱负重,乐观从容,依然会和朋友们相互交流读书体会,依然喜欢用自制的小木箱冲印照片。有段时间,我曾是她那间小屋的常客,我从心里佩服她。然而,“*”后的20多年间,我少有她的音讯,只听说燕霞已因病过世,小红则去了美国留学,后留在那儿工作了。
  物转星移,人世全非,但该见到的人是一定会见到的。大约是个冬季,我到中国大饭店开会,在通道里,远处迎面走来两位女士,端庄而优雅。其中一位有些面熟,没等我认出,她已疾步过来,一边说着我的名字,一边和我紧紧相拥,是张楠楠。
  之后,我们时有联系,还一起吃饭谈天。一次我在整理旧照片时,发现有她的个照及我们大家的合影,就用电邮发给她并写道:“不知怎的,我竟找到这些照片。它使我想起30年前在美术馆一带,一个孤独而坚强的身影,行走在深冬的街头。”
  张楠楠在回信中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始终是我心中真正的朋友。我不知怎样表达感激之情,在我‘当年孤独而坚强的身影’后面,有像你一样真正无私帮助我的人,温暖我的心。我还记得我们一起谈屠格涅夫的小说,那些美好的回忆与情谊,随着年代久远越来越清晰、珍贵。”
  我则回应说:“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需要‘感激’的,那段光阴其实也给我留下‘美好的回忆与情谊’,我以为,关键是如何做人及做人的价值观,尽管,当下人们已不在乎这些了。”
  姚宏是北京景山学校的高材生,有点像今天的“神童班”学生,小学的年龄已在上中学的课程。这所学校当时是北京市的教学试点,校长是着名的教育家敢峰,他写的那本《理想情操精神生活》曾风靡京城。
  景山学校与我所在的六十五中隔墙相望,因此“*”中我曾和姚宏一起编辑油印小报,很聊得来。其姐姚雪是北京着名的师大女附中高中生。姐弟俩的父亲叫姚溱,是“*”前的*副部长,同胡乔木、田家英、许立群、熊复等负责编辑《毛泽东选集》,据说还是撰写《*》的反修小组成员和“二月提纲”的起草人之一,因此,“*”开始首当其冲被冲击,从沙滩住家被迫跳楼自杀。遗书在一只鞋子中找到,里面有200元钱和两块手表,这就是当时一位部长的全部家当。
  姚雪、姚宏分别去了内蒙古牧区和农区插队。一次,姚宏患伤寒回京治病,曾在我的一机床宿舍小住,后又去了上海亲戚家继续养病。当时市面上有许多自由出版的小报,其中也有我参与编辑出版的《教育要革命》等。
  顺便说一句。近年流传的,在“*”中北京知青缅甸来信的作者张育海,当时我们在一起办了张名为《只把春来报》的小报,从写稿、编辑、印刷到沿街叫卖都要亲历亲为。我至今还记得,在一个夏季傍晚,这位北京四中高材生蹬着平板车,我在后面推,把纸拉到东四一家街道工厂去印报的情形。
  1968年秋季,毛泽东曾身着军装,亲自接见缅共领导人,《人民日报》还发表文章介绍缅共的斗争业绩。不久,张育海就去了缅甸打游击,后牺牲在那里。其间,他的战友曾回过北京,向我们介绍在德钦丹东和德钦巴登顶等缅共领导人指挥下,他们的作战生活,还展示了从缅甸政府军,被他们称之为老缅那里缴获来的手表、罐头、纱笼等。那时,他们就是我们心中的英雄,是我们心中的格瓦拉。我至今还保存着张育海写自缅甸那封信件的手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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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天还有许多人收藏着“*”期间出版的各种小报。当年,这些小报我和姚宏经常买来看,并分别把各自在北京和上海看过的报纸寄给对方。后来,当我得知北京女二中的桑敬民被分配在京沪线上当列车员,就通过她为我和姚宏传递报纸。记得第一次请她帮忙时,我给姚宏写了个条子,大意是“此人不错,可以一聊”。谁知,他们两位就真聊了起来,一直聊到谈情说爱,一直聊到成家立业。
  如今,桑敬民已从北京工业大学教师的岗位退休,还时常外出讲学,继续诲人不倦,并出版了她撰写的《华夏传统文明教程》一书。而姚宏从北京医学院毕业,先在着名的同仁医院任副院长、在北京卫生局医疗处当处长,后在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医疗保险司做司长,是我国在这个领域中的专家型领导人物。
  记得“*”后不久,一次我到姚宏原先的住处史家胡同八号去玩,我见到了姚宏的母亲韩静,尽管她也曾在秦城监狱被关押,可看上去身体挺好,当时好像在中国社科院做干部人事局局长。
  于光远也住在这个大院里,我和姚宏还去他家坐了一会儿,于老待人很热情,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屋子中间支放着一块小黑板,上面还有于老用粉笔写的算术题,平时他想到什么,也会在上面信手写下。2002年,我在北京钓鱼台大酒店主持海峡两岸民营企业研讨会时,请了于老与会,我还和他聊起了此事。
  工作多年来,我和姚宏各忙各的,偶尔一起携家外出郊游,或相互串串门儿。2002年,姚宏赴台湾访问途经香港,当时我正在香港工作,他乡遇故知,我们俩在我的住处一直聊到深夜。“*”经历自然是我们聊的一个话题,我记得他表示,若没有“*”,若他没有下乡,他绝没想到中国老百姓生活得那么苦,做事那么难。这也是后来他在工作岗位上始终殚精竭虑,严以律己的重要缘由。
  往事并不如烟,当晚他吸烟留下的烟蒂,在我的书桌上竟堆成座小山。至于姚雪,她在*中央组织部当局长,做干部培训中心主任,兢兢业业,为人师表。
  五    到云南上山下乡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在刊登甘肃省会宁县部分城镇居民到农村安家落户的报道时所加的“编者按”中,发表了毛泽东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三天后,《人民日报》又发表文章说:“愿意不愿意上山下乡,走不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是忠不忠于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大问题。”
  就这样,全国总共有1000多万知识青年被浩浩荡荡送到农村去。其实,当时的真实原因,却是因“*”造成国民经济停滞,城市中已不可能安排积压下来的大批学生了。
  发端于这场遣散城镇剩余劳动力的运动,几乎涉及全国所有城镇家庭,一直到1978年全国知青上山下乡工作会议举行才告结束,但却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演绎出一场人间悲剧,留下的后遗症很长时间未能消弭。
  “*”后,有人将这场运动归结为“四个不满意”,即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不满意、国家不满意。它不仅加剧了“*”造成的教育中断,使大批年轻人荒废学业,失去了接受较高文化教育的黄金时光。同时,还给国家、农民和知青家长增加了负担,据不完全统计,国家为安置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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