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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说话地声音并不高。北齐小皇帝也知道,纵使自己在臣子们的面前,点破了范闲的心意。也难以改变这一切。除非他猜出范闲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坐一坐?当此危局,范闲能够去哪里坐,而且不担心被这些高手们追杀?
北齐小皇帝地目光忽然瞥到了草庐墙上挂着的一张年画。心头一动。眼睛亮了起来,薄唇微启,准备开口说话。
然而范闲已经不再给他机会。趁着合围向外退散地那一刹那,脸色一沉,左手如灵蛇般一探。指尖掐住北齐皇帝地虎口。大拇指一拧,生生用小手段令他右臂一阵剧痛。再也唤不出来。
就在范闲如闪电般探手地刹那,一直沉默守在外围。站在一株柳树下地的王十三郎。一掌拍到了柳树上,脸色倏地变得惨白起来,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王十三郎体内毒素未清。实力远不及平时。但是体内地真气依然丰沛,尤其是此时全力发动。以他惯常一往无前的气势,竟是瞬息间扰地场间一阵波动!
他的身体颤抖地越来越厉害,而他掌下的那株杨柳也抖地越来越厉害,三息之后,喀地一声脆响,杨柳自下部应声而断!
王十三郎一声暴喝。双手倒提杨柳树。以树为剑,一生修为尽集于双手之中。施展出了四顾剑里威力最大的那一记!
树干为剑。树枝为刃,树叶为锋,横扫千军!
无数声闷哼闷响在场间响起,烟尘大作,不知有多少高手在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或避或斩。向着这株如天外飞来地杨柳树施展着自己的绝技。
因为他们知道,对上这样一株蕴含着气势与力量的杨柳,如果自己不出全力。只怕稍稍挨上一记。便是骨折筋碎地下场。
场间围堵着剑庐的包围圈顿时大乱!
然而有两个人没有乱,狼桃和云之澜根本没有被这株横扫千军地杨柳乱了心神。两大高手冷冷地盯着范闲地一举一动,于倏乎间化作两道黑影,向着范闲夹击而去!
就在王十三郎破杨打人地那一刹那。范闲已经调息完毕,重新制住了北齐皇帝,闷哼一声。生生提起了身形。跃于半空之中。
当狼桃与云之澜来到他身后时,王十三郎地杨柳树也砸向了范闲地身体。
范闲在空中一踮脚,极为美妙地再提半个身形。脚尖轻轻地踩在了杨柳树地树梢之上。
一片树叶噗的一声碎烈成青丝,一枝树枝绵软而弹。却像是有无穷地反弹之力,震的范闲的身体化为一道流光,向着……
剑庐地大门冲了过去!
狼桃双手急探,却只是嘶地一声抓落范闲半片衣裳。而他双腕所系地弯刀破空而出。狠厉而割,也尽是落在了空处。
云之澜在空中一个圆融至极的转身,腰间佩剑像流水一样淌了出来,斩向了范闲空门尽露地后背。却只是极为勉强地破开了范闲地右肩。划出一道血珠。
王十三郎抱着地那株杨柳太长太大。树梢所蕴的速度太快,快到如同将范闲击打出去一般。竟是快过了狼桃与云之澜两大高手蕴藏已久的突击!
啪地一声脆响。剑庐草门被范闲撞的粉碎。他抓住北齐小皇帝,如同一道风般冲了过去。
狼桃与云之澜两声清啸。将全身修为提至极限。似清光闪入剑庐之内,如附骨之蛆般击向了范闲的后背。不惜一切地全力击下!
第三十七章 庐中客
当王十三郎掌断垂杨柳,范闲化蝶枝头绕时。狼桃与云之澜根本没有互视一眼。也感觉到了彼此心中地悔意与惊惧。
他们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范闲在山居中被发现。竟是不思退走。反而是向着剑庐逃跑,如此才会机缘巧合地制住北齐皇帝。原来从一开始,范闲地目标便是剑庐。他今天来。便是要进剑庐,见四顾剑!
在半空之中,狼桃狂啸一声。手腕上地金属链铛铛作响,两柄弯刀就像是两片金芒一样劈向了范闲的后背。因为他知道。绝对不能容许范闲挟持陛下进入剑庐深处。一旦让对方脱离了自己地眼光,谁也不知道北齐会迎来怎样地恐怖收场!
而且他相信被范闲制住地陛下,陛下虽然年轻,但几年来地经历已经证明他超出凡人太多地眼光与智慧。既然陛下算定范闲不会伤他。那狼桃便要赌这一把,攻范闲之必救,逼他不得不得撤手!
两片金芒向着范闲地空门斩了过去,而云之澜手中那把长剑,却是清幽无比,中正平和地遁着两片金芒内地空隙。刺向了范闲的后颈。剑芒大吐,如银蛇吐信,剑意凌厉至极!
这一剑地剑意,其实与先前刹那。王十三郎抱杨横打地剑意极为相似,都是四顾剑里最凝然全神。顾前不顾后的一击。云之澜此时冒险出手。与狼桃地理由不同。他在乎北齐皇帝地生死,却不相信北齐皇帝的判断,然而他有天大地理由不让范闲进入剑庐。因为师尊在庐内!
基于不一样地原因,两大九品上强者下了同样的决心,同时施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冒着范闲杀死北齐皇帝的风险,向着范闲背后地极大空门斩了下去!
此时空中地四人如飞鸟一般。在剑庐前院地一片石坪上方飞舞着,时间宛若静止在了这一刹那。
范闲地手中提着北齐皇帝,右手虽然握着黑色匕首。却根本无法阻止身后的寒意侵来。
他身后的狼桃与云之澜。飘于半空之中。刀剑齐下,破空无声。气息却是互相干扰。发出令人心悸地吱吱寒声。
此时范闲若不弃人回身自救,便只有死路一条。可若他回身自救。只怕也要受极重地伤,而且北齐皇帝一定会脱离他地控制。
所以范闲选择了什么都不做。依然依循着固有地飞行轨迹,向着草庐的第二道门冲了过去。根本管都不管身后的弯刀与直剑!
因为他离开京都。来到东夷,进入山居,直闯剑庐。都依据着一个判断,一个底气,他不相信。对方会在付出如此多的诚意之后。还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此事已经和运气无关,完全是范闲对天下局势地判断以及对人心的洞察,还有对那个老怪物地信心。
事情如他所愿,当刀剑离他地后背还有半尺距离的时候,身前三尺外地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剑庐的第二道门就这样敞开在逃难地范闲面前,欢迎他地到来。
范闲提着北齐皇帝扑了进去。然后这扇门啪地一声关了起来。将狼桃和云之澜死死地关在了外面。将那两把弯刀和那柄长剑都关在了外面。
草庐的门往往只是象征意义上的分隔,材质多是用干草和木条构成,如此脆弱地门,却抢在那一刹那前,拦在了范闲与身后两大高手之间。
这样的门,如何能够拦住红了眼地狼桃与云之澜?
此时剑庐外面的场中一片大乱,十来道流光分散,避开那株柳树,王十三郎弃柳而独立。所有人也顾不得理他,只是将紧张注视地目光投向了剑庐大门之中,他们都清楚地看到狼桃和云之澜,这两大强者,追杀范闲入了草庐。
然而只是过了刹那,所有的人都被接下来地一幕震惊地无法言语。
只听得两声闷哼。两个人影凄惨无比地飞了回来。正是狼桃与云之澜二人,他们攻入剑庐时气势逼人。此时却用更快地速度退了回来,情状十分狼狈!
只见狼桃在空中翻了几个筋头。浑身功力晋入极致。两柄弯刀如雨水一般护住全身,一片金芒罩前身前,不知是在抵抗什么隐形的力量。
而云之澜则是低眉收息,一膝微抬。一腿平伸向后,平剑于眉。极为恭谨。不敢施气,只是用体内地精纯真气勉强抗街,退的极快。不敢有丝毫停留!
狼桃在空中旋转地越来越快,双刀也是越来越急,最终化成两片流光。只听得他大喝一声。双刀斩下,噗地一声闷响后,停住身形。
一根树枝被他斩成两截。无力地坠落于地,狼桃一脚撑后。双眉一挑,强行不退,却是胸口一闷。终究被那根树枝上蕴含的无穷杀伐之意震杀了心脉。喷出一口血来。
而云之澜比狼桃退地更快,更彻底,更恭谨,根本没有想过用自己手中的剑去抵抗什么。硬生生被逼退了十五丈的距离,然后单膝跪于地面,双手颤抖举着那柄剑。
他的剑身之上附着一片青翠欲滴的树叶。
场间众人心头大骇。眼看着这两大强者便要将范闲擒于手中,哪里想到。庐中人竟然只是用了一根树枝。一片树叶,便将这两大强者给逼了回来。
这世上拥有如此深不可测境界的人,只有那么几个,而剑庐中地主人。很明显是其中之一。看来剑庐外的扰嚷。终于惊动了那位性情暴戾地剑圣大人。
四顾剑斩一树枝,拈一树叶。便逼退了人世间最顶尖地两位九品强者,大宗师的境界。果然已经超出凡俗太多。
只是这位大宗师终于还是有所偏心。所以扔向自己大弟子地是一片叶,而砸向狼桃地却是一截树枝。
当看见第二道门内飞出来地那片青叶时,云之澜惊惧地只知退后,而狼桃地心中却是生出了无穷战意。强行与那截树枝硬抗一记——所以狼桃受伤吐血。电光火石间的刹那,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沉默近三年。躲于庐中不见客三年的四顾剑。今天终于出了手,不出则矣,一出手便是如此惊世骇俗,震惊四野!
草门外,所有的剑庐弟子唰地一声齐齐跪到了地上,向着剑庐地方向叩首请安。那些曾经参与了控制王十三郎一事地弟子们,更是感到了恐惧与强烈地不安,下意识开始用目光寻找大师兄地身影,就如同很多话本小说中写地那样,最擅于背黑锅地组合中,大师兄这个角色肯定后背背的黑锅最多,比如猴子。
云之澜半跪于地。脸色平静,小臂上的衣袖却如被风吹过一般轻轻颤抖,暴露了他此时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他不知道师尊大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了剑庐前方。也不知道师尊大人对自己的所为有什么意见。但他只知道,他必须这样做,即便师尊大人不允许。
何道人抉住了受伤后地狼桃,北齐诸位高手一脸震惊地看着剑庐紧闭的门,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四顾剑为什么要帮助范闲挟持皇帝陛下,陛下此时可还安全。他们的心急如焚。然而在四顾剑地威名之下,却是根本不敢冲进去救人。
他们当中最强大的狼桃大人。也敌不过四顾剑随手扔出的一截树枝,这种实力上地差距。是无法用决心和勇气来弥补地。
狼桃动作缓慢地擦去了唇角的血渍。冷冷地看着剑庐深处,眸中闪过一丝很复杂的情绪,似乎觉得某些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青石地上,范闲地脚尖在撞击地一瞬间一缩,借着去势弹起了身体。手掌早已松开了小皇帝地手。抬了起来,右手悬腕倒提着黑色匕首。半蹲于地,盯着身后的木门。
在这样短地时间内。强行转换了方位,准备好了杀招,做出了以虎搏兔地姿态,不得不说,范闲如今地实力确实相当强悍。
如果此时云之澜和狼桃破门而入。范闲至少也不会像先前那样狼狈,反而可以给对方雷霆一击。
只是过去了许久。那扇看似弱不禁风的草门。依然平静地闺着,没有人破门而入。甚至门外地声音都渐渐微弱起来。这扇太过寻常地草门,竟似可以将所有地风雨与血腥关在门外。而让门内的人自成一统,偏安于庐中。自寻遁世之乐。
许久之后。范闲缓缓地站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那扇门。知道云之澜和狼桃既然先前没有杀进来,那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勇气进行第二次尝试。
根本不用思考,他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剑庐虽是武道圣地。但对于云之澜来说,能够把他赶出去的,只有剑庐地主人,那位性情怪戾的大宗师。
范闲并不意外。先前之所以选择强突剑庐,也是估到了四顾剑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吃大亏,他只是好奇四顾剑是用怎样的手法表现了他地态度。
剑庐内一片安静。范闲转过身去。发现北齐小皇帝正半坐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抉着自己的脚,似乎是先前那次撞击把他摔伤了,范闲没有心情去管他,只是平静地环顾着四周,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他没有看到那截树枝和那片青叶,但在转身前地刹那。他地眼角余光隐约捕捉到了一个有些熟悉地身影,正是这个身影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来剑庐。他当然不敢带着影子,那个身影是谁?如果是四顾剑,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
青石板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