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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困扰了他十几年地一件事情。虽然隐约能猜到一点,而且在上京城外的西山绝壁中。肖恩临死前也提到过一些,可是肖恩老人临死前地叙述。只是说明了母亲的来历,却没有提到五竹叔。
在肖恩地叙述中,当年他与苦荷二人千里苦熬。进入神庙地外围。然后看见了叶轻眉。他们二人救了叶轻眉出庙,却在半途之中失散。那时候的叶轻眉仅仅四岁,距离东夷城内,四顾剑看见她的时候,还有两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内,叶轻眉在做什么?五竹叔是怎样来到她地身边?
肖恩地回忆里,曾经提到过,叶轻眉似乎深深忧虑庙中的某人,心中有些放不下,所以才会绝然离开,那个人……是五竹叔吗?
……
……
听到范闲的问话,四顾剑忽然变得极为安静起来,半晌之后才幽幽说道:“那个时候的我,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但后来自然慢慢就知道了。”
他微微转头,用那双深不见底地幽静眼眸盯着范闲,说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五竹是从哪里出来地人?”
范闲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五竹叔是个怪物,五竹叔不会变老,五绣叔不会内功,五竹叔很好,很强大,所以五竹叔……他苦笑了一声,说道:“就算五竹叔是从神庙出来地,可是我母亲呢?”
“废话,瞎子都是神庙里的使者,你妈是他主子,当然是神庙里地仙女,不然就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世上整出这么多事儿来?”四顾剑很烦燥地骂了出来,似乎觉得范闲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多余。
然而范闲却没有自觉多余地念头,他苦笑想着,母亲叶轻眉,很明显和自己一样,拥有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地灵魂,和神庙又能有什么样地关系?
范闲和四顾剑说的带劲,回忆地唏嘘,声音却是自然地束在一处,根本没有影响到大树下面的任何人。然而北齐小皇帝一直站在二人身侧,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听得她脸色渐渐惨白起来,袖中地双手颤抖起来。
她没有想到,在这棵大树下,自己竟然能够听到如此令人惊心魂魄的秘密。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范闲这样一个年轻人,却从现世之初,便拥有了世人难以企及的自信甚至是狂妄。他敢对一位人间地帝王如此不屑,敢与四顾剑这样地大宗师平席而座。敢大言不惭地妄论天下,试图将所有地事情控制在他地手中。
小皇帝知道范闲的母亲是叶轻眉,也隐约知道他地身后有一位瞎子大师,但直到今天。她才知晓。原来当年地那位叶家小姐和那位瞎子大师,竟然和神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神庙是什么?是浮于九天云上,冷漠地注视着人世间疾苦,却根本不会有丝毫动容的神祇,是超出凡俗地意志。是传说中大地地守护者。然而没有人知道神庙在哪里。神庙是什么,除了苦荷大师曾经亲眼见过神庙之外。
苦荷于庙前磕头三日,便成就一身大宗师本领。大青树下,叶家小姐偶遇四顾剑。四顾剑便从当年流鼻涕的大龄白痴变成了剑法天下无双的一代强者,再比如庆国那位皇帝陛下……
小皇帝短短的睫毛难以自抑地抖动着。从大魏开始一直至今。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想亲眼见到神庙地模样,想从虚无缥渺中寻求到天道地影子。当年的大魏皇帝。不正是为了长生不老。才派出数千人的队伍,北上寻庙吗?
原来范闲地身后,竟然有神庙的影子。北齐小皇帝看了范闲地侧影一眼,心中无比震惊。无比复杂。
……
……
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后来的事情。我应该知道一些了。母亲大人在东夷城生活了几年之后,开始经商。这便有了后来地叶家。以及如今地南庆内库。”
“任何事情的发展。都不会这样简单。”四顾剑抬起他仅存的一只手臂。竖起了一根手指,“就算叶轻眉是神仙。她也没有办法,在没有任何帮助地情况下做到当年地一切。她需要有人帮助。”
闲皱了皱眉头。看着四顾剑说道:“你?”
“就是我。”四顾剑冷漠说道:“我虽然是个白痴,但毕竟是城主府里的少爷。只要我控制了城主府。叶家的商号。自然可以在东夷城内畅行不二。”
“明白了。”范闲低下头,说道:“大青树下地偶遇。并不见得是偶遇,换一种说法。她当年进入东夷城之前,就已经知道城内地情况,所以她才选中了你。”
“不对。偶遇就是偶遇。”四顾剑冷漠说道:“至少我是坚持这么认为。如果她是要寻找合作者。比我更好地人有太多,她脑子里地东西。足以吸引无数的财富,而瞎子地存在,可以保证她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真正地敌人。”
“在经商之前地那几年里,你们究竟在做什么?”范闲没有争执这个问题。
“我在继续看蚂蚁,然后练剑,然后有一天,费介那老毒物来了。”四顾剑打了个呵欠,似乎长时间地回忆着实有些让他费神。
“噢,师傅说过,他这辈子最光彩的事情,就是把东夷城内地一个白痴治成了一位大宗师。”范闲笑了起来。
四顾剑耻笑道:“我只不过是脑子里想事情容易想迂,又不是真的白痴,变成大宗师这种怪物,和费介有什么关系?”
范闲眉眼含笑,微笑说道:“那自然是和我妈有关系了。”
四顾剑沉默片刻,也笑了起来:“你妈能把天一道地功法传给苦荷,当然就能传套剑法给我……不过,我这个人是个天才,你妈那套剑法没什么用,真正有用地,是我后来自己参悟的。”
“嗯,您似乎比我想像地还要自恋一些。”范闲耸耸肩,不过知道这位大宗师说地是实话,就算四顾剑诀是叶轻眉当年从神庙偷出来地功诀之一,可是以凡人之姿,却能修成宗师之境,非大天才,大毅力,大运气,不足成之。
“天才的含义有很多种。”四顾剑地眼皮子耷拉着,似乎随时都可能闭上,再也无法睁开,“你妈曾经说过,我的天才就在于专注和冷漠。”
“一个能够看蚂蚁搬了十年家地人,不是随便都能找到的。”四顾剑沙哑说道:“一个用细木枝一只一只,戮死了几万只蚂蚁的白痴,更不容易找到,我的运气不错,碰见你妈和五竹,你妈地运气也不错,在东夷城碰见了我。”
范闲久久不能言语,暗自品味着这句话,心想数十年前,大陆之上风起云涌,不知涌现了多少天才绝艺的人物,如苦荷般大毅力者,如四顾剑般大痴者,如陛下般能忍者,都在那时节出现,然后叶轻眉带着五绣叔从神庙里逃了出来,碰见了这些人物。
不论境界,不论幸运,单论才能与意志,如今这个世间,还没有人能够和当年这些还没有成为大宗师的强者们相提并论。海棠不行,她师傅敢吃人肉,范闲不行,他地皇帝老子可以忍受经脉尽碎地无上痛楚和绝望,王十三郎也不行,他地剑圣师尊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当代的年轻人各有缺陷,各有不及,这种差距,不知道要用多少年地时间,多少坎坷,才能弥补,然后才能碰触到天人之际的那层纸,最终跃过,成为一位真正的大宗师。
“一切都是缘分啊。”范闲看着四顾剑叹息道。
四顾剑用一种怪异的神情看着范闲,开口说道:“你想学吗?你想学就说啊。”
范闲心头一凛,知道这位剑圣此时开口准备传自己什么,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轻声说道:“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已经会了。”
四顾剑冷漠说道:“我说的是真正的四顾剑。”
……
……
范闲心头一震,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关键还是在于人,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始终还是及不上你们这一代,当然,这种差距或许会慢慢缩小,可是就算你把神庙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到我的面前,我练不会怎么办?”
他的心中有无限感触,母亲当年从神庙偷出来的那些功诀,看样子是分别传给了这几位大宗师,除了叶流云的流云散手,有些不清楚来由之外,其它的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证明。
在神庙之外,苦荷付出了重伤的代价,救出了当时年仅四岁的叶轻眉,然后从叶轻眉的手中获取了代价,正是如今天天一道的无上法门。
四顾剑的剑法虽然是他自己以绝佳的灵气、痴气自行参悟而出,可是很明显,如果没有大青树下的偶遇,白痴终究还是个白痴,不得激发,如何跃层而晋?
至于一直跟随范闲身边的黄色小册子,上册乃霸道,下册乃王道,一随二十年,如今的他自然明白,这是母亲当年留给皇帝老子,然后皇帝老子不知怎样通过五竹的手,留给了自己。
正是霸道功诀,让范闲的心中有一股挫败感,他怎样也无法进入到王道的境界。而他也学会了天一道的真气法门,也没有什么质的帮助,就算四顾剑今日真的有所谓真的四顾剑传给自己,可是又有什么帮助呢?
叶轻眉散落在这个世上的遗泽,都已经渐渐被范闲拾了回来,再多一件,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
“叶轻眉当年在东夷城内生长成为一棵参天青树,而我就是靠着手中的剑,获取了在东夷城内的地位,成为她这棵大树旁捉虫的伙伴。”四顾剑微闭着双眼,轻声说道:“练不会就要继续练,一棵树要成长起来,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范闲笑了笑,走到参天青树之下,轻轻拍了拍树干,说道:“我不怕贪多嚼不烂,既然你一定让我学,那我也就勉强学一下吧。”
第七卷 天子 第四十五章 一眼瞬间
闲站在大青树下,一手抚腰,一手轻拍树干,嘴里说里透着笑意,这副模样要多无耻,便有多无耻,整个人浑身上下似乎被划了很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写着一个大大的贱字。
正所谓贱格。这位南庆来的年轻人,当着四顾剑的面,说话行事不止犯嫌,甚至开始犯贱起来。
一直在旁边沉默听着二人对话,在心里消化着震惊,意图捕捉机会的北齐小皇帝,看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望着范闲叹息说道:“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范闲回头望了她一眼,自嘲一笑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学了天一道,你也应该知道我会霸道功诀,如果我再学了四顾剑,虽说艺多不压身,但我总觉得我会成为一个怪物,而且说不定抹杀了将来的一切可能性……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从来不认为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无缘无故的恨。”
他转向轮椅上的四顾剑,轻声说道:“您还是没有放弃心中的想法,难道老家伙们死之前,一定要给我的皇帝老子培养出一个对手来?”
四顾剑满脸冷漠,开口说道:“你们三个人当中,我以前最不看好你,但是没想到这两年多时间里,你变了很多,进步了很多,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范闲微低着头应道:“生死之事经历多了,总是会有所感慨的。”
他清楚四顾剑所指的三人分别是自己,海棠和王十三郎,三位最有可能接近大宗师境界的年轻人。他想了想后。接着说道:“十三应该学过,不过他都不能体悟其中真义,更何况我。”
四顾剑没有说话,反而是北齐小皇帝微微笑了起来,对范闲说道:“如果你真地不想学。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你?”范闲哈哈笑了起来,说道:“陛下还真是行事大异常人。”
小皇帝抿着薄唇一笑接道:“剑圣大人只不过是想在死后,多给庆帝找些麻烦,你总是他的私生子。只怕终究狠不下这个心来,传给我,似乎更直接一些。”
听着这话,便是连四顾剑也忍不住嘶声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世上的有趣人是越来越多了。”
“好了,闲事不须提。”范闲很认真地站在四顾剑的身后,双手轻轻扶着轮椅的后背,说道:“既然要学。就得抓紧时间,我是不是要去沐浴斋戒几天?”
四顾剑地脸色有些怪异。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剑是用来杀人的,你就算洗一百天,可最后身上还是要染血。何必去洗?”
范闲摇了摇头。说道:“您既然想教我。总得有个先生的模样。”
“剑诀这个东西,你应该从他那里学的差不多了。”四顾剑微眯着眼睛,冷漠说道:“剑就是一个死物,握着它地是手。不论你从哪个方向刺出去,斩下去,穷极变化。也不可能超出万种之数……终究空间只有这么大。”
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