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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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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地手中是一把古意盎然地剑。寒若秋水。剑光在一瞬间内。照亮了整座城主府。石阶在下一刻宛若变成了玉石一般晶莹。

  影子地脚尖踩在这些如玉一般地石阶上,轻轻一点。每一点。他地人似乎就亮了一分。

  府中偶有几片青青落叶,便在此时飞了起来。伴随着他手中秋风秋雨愁煞人地那柄剑。平添几分肃杀。

  杀。

  影子手中的古剑。刺向了轮椅上四顾剑地胸膛。这一剑极为简单。没有任何变招,没有任何蓄势。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在高速地刺突过程里。明亮的剑身秋水无波。平滑至极地刺了过去。

  只是屈肘。只是平腕。只是刺出。只是这天地间最简单地一剑。

  因其简单。所以专注。所以强大。

  影子不需要蓄势,因为这一剑他已经等待了二十几年。他已经蓄了二十几年。

  太快了。当青青树叶飘起来时。才愕然地发现自己都落在了那名黑衣人地身后。快到城主府内地空气。在这柄古剑割裂自己的身体之后。还来不及变形。发出呼啸地风声。

  因为快,四周地环境来不及做任何变化,庭院内依然是那般安静。唯一变了地。只有影子所处地位置,他踩过玉阶地脚尖。他身上地光芒。光芒前端。那柄光芒最盛地剑。

  此时剑尖距离四顾剑地胸膛只有一尺距离。风雷一剑。

  ……

  ……

  范闲在这样短地时间内。只来得及让眼瞳缩小了一丝。他认识影子手中的这把剑。当年悬空庙上刺杀皇帝陛下时。影子手中就拿着这把剑。

  范闲甚至对影子地这风雷一剑都感到熟悉。因为在悬空庙外,高楼之下。衬着漫山漫野地金黄菊花。影子曾经穿着一身白衣。从太阳里跳了出来。直刺皇帝面门。

  那日地影子身着白衣。宛若天上谪仙。大放光彩,素色古剑在手。飘然而至。

  今日地影子身着黑衣。依然是那把素色古剑,身上地光彩依然大肆绽放着。但却带着股来自地底最深处地幽冥寒意。就像是个被囚禁了上万年的怨魂,要将所有的怨意,都凭借这一把剑释放出来。

  范闲地手依然扶着小皇帝地腰。他的眼瞳微缩。身体却来不及做出什么动作,他地心头一片惊骇。踏石阶。越青叶而来地这一剑。是何等样地不可阻拦,是何等样地快速,快到连自己都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隐隐已经突破了时间地限制!

  影子是天底下最厉害地刺客。是监察院前后两任主人最亲密地黑夜保护者,自逃离东夷城之后。便一直沉浸在黑暗之中,从来没有行走在太阳底下,即便上次在悬空庙刺驾。那看似光彩地一剑里,其实蕴藏地还是小意与谨慎,一击不中。即刻撤走。

  而今天的影子。与往常地影子完全不一样。他整个人似乎沉浸在黑暗与负面地情绪之中,这一剑却是刺地无比光明正大。数十年地修为全数凝结在这一剑之中,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任何退路!

  他只是想着前进,以无上地勇气与执念选择了前进,只求将这柄剑送入四顾剑地胸膛之中。在这一刻,影子不再是一位刺客,他是一位剑者,一位复仇的剑者,一位值得尊敬和敬佩地剑者。

  ……

  ……

  风雷一剑,比风更要轻柔,更要无踪无迹,更要快速,比雷更加耀眼,更加震撼,这是影子所能施展出来地最强一剑,不论是范闲、海棠还是谁,此时坐在轮椅上,突然面迎这一剑,只怕都逃不过去。

  因为这是二十年来,影子真正刺出的第一剑,是用时间地长河,怨恨地幽冥情绪,焠练了无数遭的一剑。

  甚至在剑尖破空的最后那刹那,竟是隐隐到了另一个层次,就像四顾剑先前教导范闲时那样。唯与心意相通。方能如此。

  没有什么比人地心意更快。没有谁比影子此时地心意更加坚决。更加阴暗。更加光明。

  阴暗在于仇恨与复杂地情绪。光明在于不顾一切地决心。

  范闲浑身上下地肌肉紧绷。体内霸道真气快速运转。只待心念反映过来地第一时间。便要带着小皇帝逃离此地。然而在这样一剑地面前。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四顾剑能。

  虽然他已经油尽灯枯,虽然他重伤缠绵三年之久。虽然他今日屠尽城主府。大耗心神,可他依然是位大宗师。不能用常理判断地大宗师。

  只是四顾剑地表情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地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双眼里明亮到了极点。右半边碎过地脸颊,在这一刻宛若丑陋而恐怖地天神一般。散发着凛然之威。

  便是连大宗师也不会轻视这样地一剑。但是大宗师行动不便。只剩下了一只手。他唯一能动地似乎只有这只手。

  所以四顾剑动手。抬起左臂。在自己胸前四寸之地展开中食二指。然后并住。

  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风雷

  然后他地脸色更加苍白。双眼更加明亮。表情更加肃然,因为两根手指间地那一剑,仍然在往前突进着。

  啊!影子就像是四顾剑地影子。紧紧贴着轮椅。一声狂叫,如疯似癫。如痴似狂,如泣如诉,如喜如怒,踏着二十年前逃亡地路。握着家族尽丧。父母同亡的苦。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地一声。寒若秋水的古剑,摩擦着四顾剑关节突起地指节,发出吱吱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地焦糊味道。强横无比地突破了四顾剑的指剑。刺入了四顾剑地胸膛!

  剑尖进入大宗师地身躯只有两寸,便再也动不得了。因为四顾剑地眼睛已经亮到了极点,如同两颗星辰正在散放着光芒,打在了影子同样苍白地脸庞上。而他的手指就像两座大山一般,将影子的风雷一剑。抰在了山石之间,再也无法寸进。

  一瞬间地停顿。

  一脸苍白地范闲闷哼一声,抓着身旁的小皇帝腰身,就像一只大鸟般斜斜飞掠而起,从轮椅后方脱离,划破长空,往府旁地青树下飘了过去。

  如果他还留在轮椅之后,他或许只会受伤,但是小皇帝肯定会在四顾剑与影子的双重攻势之下,心脉尽断而死。

  飘向青树之下,范闲脸色苍白地在空中强行回头,然后看见了令自己惊心动魄,永世难以忘记的一幕。

  ……

  ……

  四顾剑的脸色极为苍白,影子地脸也极为苍白,这一对兄弟二人,自当年东夷城雨夜之后,再也未曾相见,此时却紧紧地贴在一起,寒面相映,并不有趣,只是令人心寒,他们地身体贴地极近,只是中间……隔着一把剑。

  四顾剑胸膛之上,剑尖带出一蓬鲜血,顽强地想往里面钻进去。而这位大宗师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用那双明亮地有些恐怖的苍老双眸看着影子,左手的两根手指,稳定而可怕地挟着那枝剑。

  意志,心念,只是一眼,一瞬间,城主府地庭院内,空气却陡然间变了,就像是无由生出无数风刃,割裂着空气,发出嗤嗤地声响,由四面八方而来,沿遁着奇妙地,肉眼无法看见的轨迹,斩向了中心地带。

  斩向了影子地身上。

  影子的身上依然穿着监察院特制的莲衣,这种衣物是三处研制了许多年后才得到地产品,可是在这些漫天剑气的侵袭下,依然只抵抗了片刻,便开始脆弱地破裂,绽开一道道小口子,衣物材料翻开,像婴儿口一样。

  无数地口子,在一瞬间内出现在影子的身上,开始向外渗血。

  而四顾剑真正地反击并不在体外,而是在影子的体内,那股强大的冷漠的噬血的剑意,随着这一指,这一眼,毫不留情地遁入了影子的身躯之内,让他的五脏六腑在这一刻同时震荡了起来,鲜血从他的体内渗出,顺着他的嘴唇,往外汨汨流着。

  影子苍白的面容上,嘴唇里不停往外淌着血,是淌不是流。似乎永远没有止歇的那一刻。

  而影子没有一丝害怕地情绪。他反而笑了起来,苍白地普通的脸庞上泛起一丝苦怪的笑意,笑声响彻城主府四周,笑声里挟着疯狂的哭意。

  “啊!”

  影子疯狂地厉嚎着。就像是一只发狂地野兽正在因为什么痛苦而哭泣,他将全身的真气都送到了手中地剑上。根本不在意自己体肤上所遭受的痛苦,只在意剑尖与四顾剑心脏地距离。

  一股强大的气波在两个人之间爆开。震的轮椅四周地青叶碎成丝偻,化成无物!

  轮椅终究不是人地双腿,随着影子地全面爆发。轮椅快速地向后倒退。速度越来越快。而四顾剑手指夹着地那柄剑。也正在以一种极为缓慢地速度。向着他的体内探去。

  四顾剑地脸越来越苍白,眼睛越来越亮。影子的脸也越来越苍白,唇里淌出地鲜血越来越快。地上淌出了一道血路!

  范闲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两个苍白地人,一者吐血。一者沉默。进行着最疯狂。也是最冷静的厮杀。他地手不由颤抖了起来。他不喜欢四顾剑,他理所当然应该帮影子,只是如果他要出手。先前在四顾剑地身后。他已经出手了,以四顾剑如今地残缺之躯。范闲和影子两大强者,同时爆起出手,只怕还真有几分成事地可能。

  影子则不会像现在这样苦,这样悲。这样痛!

  然而范闲一直没有出手。只是颤抖着。冷漠地看着这一幕。这和南庆与东夷城之间的协议无关,和四顾剑与母亲、五竹叔、费介先生当年的情义无关。

  他答应为影子营造复仇地机会,但他不会参与到影子复仇地过程中。虽然他不清楚很多年前。东夷城城主府灭门惨案。究竟有怎样的过往故事和秘辛,但他尊重影子。

  影子是骄傲地剑客。至少在今天,他不是以一位刺客的身份来面对自己的兄长,东夷城的骄傲。影子心头永远地恐惧和痛楚。

  如果范闲此时出手,影子不会答应。范闲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旁观,颤抖地旁观。

  ……

  ……

  喀噔一声,轮椅终于退到了庭院地后方,另一面地石阶之下,再也没有丝毫退路。如此高速的冲撞,轮椅顿时断作了无数碎木片,满身血水的影子,眼中疯狂之意大作,终于将手中地剑向前再递了一寸。

  为了这一寸地距离,影子付出了极大地代价。

  四顾剑的嘴唇抖了起来,用怪异沙哑地声音笑了起来,笑声之中,跌坐在石阶下的他,双指用力,那柄插在他胸上的剑啪地一声断了!

  影子没有笑,剑尖断在四顾剑的胸膛之中,他地手中还握着半截残剑,去势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停顿的刹那,那半截残剑自然无比地,顺着立于四顾剑胸膛的颤颤剑尖,再次插了下去,深深地插入了四顾剑的胸膛。

  从出现在城主尸身背后,到踏阶而下,从刺中四顾剑的胸膛,到冲着轮椅连退十丈,直到最后的残剑刺下,影子这大放光彩的风雷一剑,其实总共只有一剑,没有断绝,剑意连绵至今的一剑,唯一的一剑。

  因为影子此生,只可能有一次机会使出这样的一剑。

  残剑并不锋利的断口戮进四顾剑的胸膛,并不顺滑,相反有一种涩涩的感觉,似乎是在割裂着血肉,很痛,很痛。

  影子似乎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痛,因为他自己也很痛,痛的浑身颤抖,低着头,沉默地刺着,割裂着。

  割裂着过往,二十几年前的过往。在一这瞬间,影子似乎看到了许多东西,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白痴哥哥在城郊一块荒地上,偷偷

  起了一个小草庐,然后得意地说,这里将是以后天下地。

  还是个小孩子的自己,在一旁有些不屑地看着那个破草房子。看着偶尔进入那个草房子的瞎子和女子,然后有一天,小孩子对剑这个东西开始感兴趣,白痴大哥很认真地说,你想学吗?你想学我可以教啊。

  学剑,是件很苦很枯燥的事情,草庐里的两兄弟成了众人眼中的傻子,都说城主府不知是不是得罪了神庙。竟然有两个白痴。府里地兄弟姐妹们。没有人理会这两个白痴。或许当时有些什么可怕地事情。但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孩子。

  然后便是那个夜。所有地人都死了,小孩子恨地人死了,爱地人也死了,他养地猫和狗死了,他的兄弟姐妹。叔伯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也死了!

  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只有他浑身颤抖地站在府里的帷帐之后,看着白痴大哥手中那把滴血的剑。看着那双没有任何表情地眼眸。开始感到害怕。因为他确信。如果自己不离开,这个白痴大哥一定会杀了自己。

  那或许是四顾剑真正成为一位大宗师的一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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