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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可真是命大。身上都被箭射了一个窟窿,都还能活下来。”李嫂把刘青的右臂放好,伸手掀开她身上的被子。这一掀,刘青才发现自己的上身是赤luo着的,想起她第一次醒来时见到的一老两小三位道士,心里不禁一阵别扭。
直到这时,刘青才知道那一箭从她的后背一直射穿到了前胸,伤及了她的肺部。也是她命不该绝,这箭只稍再上一点就射中她的心脏了,那便是有朱翡恐怕也救不活她的命
李嫂轻轻将刘青前胸伤口上蒙着布掀开,将药换了再蒙上去。因那些布并未缠绕在身上,所以整个过程并未牵动其他伤口,倒是比换右臂上的药痛得轻些。
换好了前胸的药,给刘青将被子盖上,李嫂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道:“好了,姑娘睡吧。因为姑娘不宜搬动,所以他们吩咐了,后背上的伤口不用换药。”
此时刘青已精被力尽,她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一闭上眼便沉入了黑暗。
刘青再一次恢复意识,是被一阵争论声所吵醒。这争论声跟她最开始醒来时那两个小道士的声音一样。
“我就说了不行,你偏不信,现在相信了吧?书上都说了的事,能错么?”
“哼,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也是人写的,如果写书的人对药理解错误,书上的东西自然也是错误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了,这朱翡刘姑娘是吃下去了,可她的身体还……”
“二位道长,姑娘该吃药了。”房门响动,李嫂出声打断了小道士的话。
“好,我们就走。”小道士不再争论,答应了一声,接着就传来一阵凳椅的响动声。
想起自己赤luo着身体,所以刚才两个小道士争论的时候,刘青一直不愿睁开眼,以免面对面地尴尬。而现在,听到两个道士要走,她急忙睁眼叫道:“别……走。”她感觉自己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说这两个字了,可声音却像蚊子叫一般,别人根本听不见。幸好李嫂伸过头来看她,看到她睁开眼,嘴巴也动了动,便笑道:“姑娘,你醒了?”
两个道士听了,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向她张望了一下。
“周……子……”刘青不顾身上的疼痛,盯着小道士的眼睛开口道。但她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伤势,说完这两个字,额上的虚汗便冒了出来。
“你是想问周师兄吧?是他救你回来的。他给你上了药,又喂你吃了这朱翡,就快马加鞭去找他师父去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小道士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悲悯的神情。
另外那个道士也不过十六、七岁,他看了看刘青的脸色,道:“姑娘你最好不要说话,你这身体太虚,一说话便把养了大半天的精神又耗尽了。”说完对李嫂吩咐道,“趁着她清醒,赶紧喂她吃药吧。一会儿昏睡便不好喂了。还有,不要让她说话。”
“好的,知道了。”李嫂端着药坐到刘青身边来,两个道士转身离开了房间。
知道周子冽安好无恙,刘青便放了心。她慢慢喝了药,复又沉沉睡去。
这样喝药、换药、沉睡,刘青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十两银子的药一碗碗喝下去,她却并没有觉得身体好转,反而有一种生命力在慢慢流逝的感觉。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上一辈子躺在病床上,日子一天天过去,身体那种慢慢被抽空的感觉,就跟现在这感觉一模一样。
难道是因为她背上的伤没有处理么?她既然是周子冽救回来的,他连她胸前的伤口都处理了,背上的伤他怎么会不理?他吩咐背上的伤不用换药,自然该有他的道理吧?
那么,是这药不对么?可这治疗伤口的药并不难找吧?她自己也采过药,她知道有些药是极易采的,这福建的山上便随处可见。它们或许药效不如别的药好,可也不过是让身体恢复得慢些罢了,万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倒让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的。
问题出在哪儿了?
还有,她当时既然没有丧命,后期只需用药让伤口慢慢愈合,再养养身体补补元气就可以了吧?以周子冽那么高明的医术,他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地跑去请他师父吗?
这些问题盘桓在刘青的心头,但她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近身伺候的李嫂又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也只能忍着。
刘青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过那一天她醒过来时,正好听到两个小道士又在争论。
“……这朱翡书上都说了,只能吊命,不能治病。要不然周师兄就不会去请他师父了。周师兄医术那么高明的一个人,他还能不知道这朱翡的药效?还有,连他都对刘姑娘身上的毒束手无策,你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看看你这两天,一天到晚想药方,吃不下睡不好的,我怕姑娘还没救活,你就要倒下了。”那个小道童道。
刘青感觉身侧一凉,她的手被轻轻移出了被子,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脉上。过了一会儿,那个年轻道士道:“唉,实在想不明白,这两种毒明明都是可解的,为什么合在一起便会形成新毒,没法解了呢?”
“你昨天把两种毒混在一起,发现什么没有?”小道童问。
“没有。”年轻道士有些沮丧,“我猜想这两种毒是要在人体内通过血的流动才能融合成新毒。”
“唉,不知清风道人什么时候能到,我看这刘姑娘似乎撑不了几天了。书上说朱翡能吊人十天的性命,从梧州那边到这里,来来回回十天哪里够?再说,清风道长此时也不知在不在他的道观里。”小道童的话语里全是忧虑。
“就看刘姑娘的命数如何了。”
房里一阵沉默,然后刘青便听到两人出门的声音。
原来如此
刘青恍然。她手臂上伤口中的毒,跟她后背上伤口中的毒,融合成新毒了吗?这种毒,连周子冽都束手无策吗?
刘青回想起当天的情形,想到那些蒙面人似乎是忌惮周子冽的武功,目标却是要取她的性命。
到底是谁如此恨她,非要取她的性命不可?
刘青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是朱棣。她在他眼里如蝼蚁,朱棣要她的性命有何用?他就不怕这种行径得罪了张三丰,以至于阻拦了他成仙长寿的道路吗?
那么,还有谁呢?细细想来,她刘青虽然不是圣母,但在大明这些年却也没有得罪过谁,以至到了非要她性命不可的地步。到底是谁如此恨她?
刘青想了一会儿便觉精神不济,刚要陷入沉睡,忽然听到各种杂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似乎有无数的马和人到了这里。不一会儿,她的房门就被人撞开了。一个人冲了过来,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青儿,青儿,你怎么样?”
朱权,他怎么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周子冽回了
刘青奋力睁开眼睛,朱权英俊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青儿,对不起。”朱权的眼里全是自责,“收到信,我便带了朱六他们出发了,却不想烑儿从马上摔下来,生命垂危,我只得又赶了回去。本来想让朱六、朱七他们先来保护你,可他们曾受过先皇圣命,发誓一辈子不离我左右。这一次他们宁可受罚,也抗命不遵。想到周子冽的武功跟朱六在伯仲之间,这世上又不会有人特意加害于你,我便没有强迫他们。没想到……没想到你这里会出这样大的事情。”说到这里他磨了磨牙,“这事我会追查到底是谁干的,给你报仇,你安心养伤吧。”
看来朱权只知道她受伤,却不知她中毒的事。刘青看着朱权,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这里出不出事是未知的,他的儿子却出了事。他赶回去守护儿子,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如果他能置之不理地到福建来保护她,他就不是朱权了。
要是她这边与他儿子同时出事,他会选择去守护谁呢?刘青看着朱权脸上的自责,心里禁不住冒出这样一个问题来。随即她便为自己这个问题暗自摇头——当女人听到男人说如何如何爱她,便想让他做这道亲情与爱情的选择题。然而她是没资格让他来做这选择的,知道她出事,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来,他的情重便已经让她承受不起了。
而且,当初她虽有心动却没有选择跟朱权在一起,不正是因为她一是无法与人共夫,二是因为他有太多亲情的羁绊么?爱情可以淡去,但亲情却是一条割不断的线。朱权,又是如此重情之人。当有一天,她与他儿子有了冲突,他会如何选择?无论怎样选择,他与她之间都会出现一条裂缝。而这种裂缝,正是他的妻妾们手里最有利的武器。所以,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呀,这位公子,你可不能这样,姑娘她的伤厉害着呢。动一动她就要冒冷汗,你这样趴在她的被子上,动着她可不得了。”李嫂受道观所托照看刘青,刚才正在厨房煎药,见到院子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她赶紧跑了过来,正好看到朱权坐在床前伏在她的身边,不禁大声惊叫起来。
刘青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但她知道自己喝了六碗药,身上换了三次药。这药的效果非常好,现在伤口已没有原来那么痛了。那毒也不知是本来就不会让人痛苦,还是周子冽在药里加了什么抑制住了一些,她并没有毒发作时的痛苦。只不过那毒在她身上一点点啃噬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抽离她的精神,使她的生命慢慢枯萎而已。所以刚才朱权那一扑,她虽有些疼痛,但还能忍受得住。
朱权听李嫂这么一说,赶紧将身子抬起来,尽量不去触碰刘青。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对着外面大喊:“朱九,朱九……”
“是,王爷。”朱九从外面进来。
“看看刘姑娘的伤势。”朱权的手一挥。然后铁青着脸朝外面吼道:“周子冽呢?将那王八蛋给我叫进来。他是怎么守护的刘青?现在刘青的伤势这么重他不医治,跑哪儿去了?”
“我师兄回广西了,宁王找他何事?”那位年轻的道士叫玄明的,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平静地看着朱权。
“回广西了?这个时候他不守在这里,跑广西去干什么?”朱权眼睛一眯,身上的冷霸之气尽情释放。
刘青此时却没空管朱权骂谁,她看朱九走过来,不禁哀求地看了站在一旁被朱权吓着的李嫂一眼,拼尽全力喊道:“李嫂……”她这可是赤luo着身子呢。一会儿朱九要是一掀被子,呜,她不要活了。
幸亏李嫂还不太呆愣,听到刘青叫她,回过神望了过来,看到刘青眼里的哀求,她一愣之下便明白了过来,伸出手及时地拦住了朱九:“这位公子,你可不方便动她。你们先出去,等我说可以进来了,你们再进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嫂这一说朱权和朱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朱权点点头,跟朱九、玄明一起出了门,顺便将门带上。
李嫂看看门已关上,掀开刘青的被子,将她的手轻轻拿出被子外面,这才朝外面喊道:“进来吧。”
最先进来的是朱权而不是朱九。大概刚才在外面玄明向他解释了周子冽的行踪和刘青的情况,他走到刘青面前,眼里是深深的痛苦和懊悔。
朱九拿了刘青两边手的脉,对着朱权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
朱权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刘青的脸,哽咽道:“青儿,青儿……”说完,将头埋在刘青身边的被褥上,抓住她的手久久没有动弹。
“没……关系。”刘青开口道。知道自己有可能无药可救,此时她的心里倒是极为平静。前一世经历过一次,这一世面对死亡,大概知道了人死后不过是投胎再世为人,她除了不舍,倒没有太多的伤悲,更没有恐惧。她到大明来活了八年,这八年里她很开心,这就够了。
“或许,医鬼会有办法。”朱九从来没看到王爷如此难过过,不禁出声安慰道。
“是的,医鬼一定会有办法的,青儿你放心,你会没事的。”朱权抬起头来,抚着刘青的脸,开口道。
刘青笑了一下:“嗯。”她闭了闭眼,疲倦开始涌了上来。
“王爷,刘姑娘不能劳神。”朱九道。
“青儿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守在你身边。”朱权对刘青轻轻道,似乎怕惊扰了她。
刘青已没有力气再说话,她闭上眼,沉沉睡去。迷糊中,听到朱权说话的声音:“朱十,去查,到底是谁害的刘青,我一定要他全家偿命……”
刘青再一次醒来是被痛醒的,第一次被碰时的那种巨痛又一次袭来。她睁开眼,却发现朱权和李嫂正试图将她翻转过来,好让朱九察看她背上的伤口。刘青本来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