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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元澄眼里跳跃,“墨紫,枭雄是想捧就捧得出来的么?我在南德下狱之前,想得是如何为元家数百口人讨回公道,下狱之后,想得就只是如何才能逃出生天。然而,一直以来,报仇之外的事,十分随心所欲。在我手上,命拿了不少,也放了不少,但好坏交混。好人死了,我不会难过;坏人死了,我也不会拍手称快。我怎么瞧,自己都不是当枭雄的料。”
墨紫发现他谦虚,笑答,“枭雄,如曹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能天下人负我;枭雄,如刘邦,面上君子,其实什么都得照他的想法走。这两种,你倒是皆有。怎么会不是枭雄的料,分明天生一块好料。”
元澄举起桌上的茶,“送客送客,墨紫姑娘,好走。”
墨紫直乐,还真往外走,却仍有话要说到底,“其实,别人捧不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想如何做。我嘛,只记得你一句话,到时我可跟着你。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能保住我这条小命吧?对我而言,那就行了。其他的,我不管。”
元澄目送她出了门,望着那道纤细的影子在窗棱上一格格攀过去,他轻轻收起笑意,神情完全沉静了下来。
墨紫走北门上马车,无尽的漆黑染灰了正飘落的大雪。
“阿好阿月,你们跟元氏可是血亲?”这夜,傅氏在席间的所为没有对墨紫产生任何影响,张震带来的南德暴*的消息却令她思绪难平。
如果一个国家已经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离改朝换代还能有多远?曾以为乱世只不过就是一说,真正乱起来,还需要一段很长的过渡。现在,玉陵被灭,南德内忧致命,大求虎视眈眈,唯一能够制衡的大周外强中干。难道,真应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块分裂的大地要开始走向统一了?
阿好阿月互看一眼,虽不明白原因,由阿好代表回答了,“没有。我们是孤儿,自小由皎姑姑养大。不过即便没有血缘,我们仍感激元氏的抚育之恩,定以死效命。”
那元澄报不报仇跟她们也没太大关系了,墨紫心中这么想道,笑得不由有些轻松。她虽然没资格去劝别人放下仇恨,但少一个为仇恨而活的,挺好。
阿好阿月见墨紫没了下文,感到奇怪,可是不能开口问,只好作罢。她们自然不知道,是墨紫觉得元澄对报仇的态度似乎可有可无了,而他周围那些人都帮他把目标往高里定,所以怕她们受刺激,所以才旁敲侧击一下。
这夜的大雪延着下了好几日,整个上都跟雪砌出来似得晶莹剔透,红萸外的河面还结起了一层冰。
“咱们河面的冰不算厚,你没瞧见日升湾里的,这么厚。”闽松刚去看过闽榆老爷子回来,一边比划,一边跟墨紫说话,“天冷得完全不能开工,都放着假。老爷子听说咱们穿单衫子干活,直说要来红萸看看。我跟他说,没空招待他。当初,我跟他说船棚子的事,他说什么墨哥到底经验浅,本钱花大了。这会儿想来学?”
墨紫听了哈哈笑,“阿松,你从里到外,都是红萸人了。”
卫庆正好进来听到,“墨哥怎么不说他承认自己来偷师的?”
“谁偷师?”闽松顶卫庆,“我光明正大学,墨哥早知道。”
这两人一见面就抬杠,是红萸最大的特色之一。
墨紫看卫庆手里拿了个信封,就问,“什么事?”
卫庆正色说事,“工部来函。”
墨紫打开一看,“工部让我明日去上都船场一趟,说要问沉船的一些细节。”
萧二的兵在船沉三日后就已经让其他水寨的船接走了,萧二让她捞船,但后来他并没有找她问,也许是元澄通过中书省那边交待过。后来,上都船场派来一艘大船,将残骸装离。
“事情都了结了,还问什么?”卫庆奇怪。
闽松也很不明白,“我们不过救人而已,船沉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也许因为我们当时在场,能给他们更多的线索,毕竟一艘将船漏底可不是小事。”墨紫把文书收好,“阿松,你大匠师考鉴的日子定了没有?”
闽松本来要回本家那边参加当州大匠师考鉴的,但大求和南德的使团要来,工部就把这个考鉴也当成一项迎宾节目,邀请各州最有潜力的匠师来上都参试。闽松就是被邀请的其中一个。
“正月初十,分四日考,元宵就出榜。”提到这件事,闽松就很兴奋,“榆老爷子跟我说,我爹娘还有弟弟们都要来,已经在半路上了。”
卫庆就来唱反调,“万一你过不了关,不但节日变哀日,还在家里人面前丢光脸。我看你今年还是别参加了,连墨哥的工技都比不过。”
闽松黑了脸,确实他的造船术远比墨紫不如。
“不能这么说。匠师考鉴测得是工艺,可以完全同造船无关。”墨紫听闽松说过一些,涉及雕,磨,制等术,材质从木头到金属各种,根据考生不同的擅长领域来出选题,大匠师是一个统称头衔,其实会细分的。
“墨哥”赞进跑了进来,手里也拿着东西。
“不是说要吃过晚饭才回来?”最近赞进跟着她寸步不离太辛苦,她给他放了一天假,他就去望秋楼找岑一郎。
“墨哥,好像出了不得的大事了。”赞进黑俊的脸庞里透露出焦急,“你快瞧瞧这纸上写的。”
那是一张制作粗糙的灰纹纸,上面用正楷工整写了一句话——
一句要命的话。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69章 狡兔三窟
第269章 狡兔三窟
金银钱庄。
墨紫存完银两,回身见到一两老伯。
一两垂手而立,面色肃然,目光却温和,“三公子来得真快。”
“来得快,也不如你们猜得快。”墨紫微微一笑,“我还想呢,上回从金府大门走,大少给我唱了一出空城计,不如直接来钱庄,至少每次都是他请我相见。如此看来,真是这么个道理。”
一两示意墨紫跟着他,进内堂却不停步,入了花园,来往仆从皆对他尊称总管。他点头应着,穿过弯来折去的长廊,越走越僻静,直到一扇门后。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
墨紫看到远处青山,大概是侧门之类的。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两跳上去,拽缰绳扬马鞭,将车头调转,就望着墨紫。
一直跟着墨紫的赞进忍不住问他,“一两伯,这是要去哪儿?”
一两不回答,沉静的神情,然后灰眉扬了扬,抖绳,马儿低嘶要走,又被他勒住。
墨紫拉赞进上车,“都说狡兔三窟。金大少向来多狡,如今出了这事,他是躲起来悠闲去了。我们只管跟一两伯走就是。”
一两笑皱了老脸,“果真瞒不过三公子。不错,这里只是我家公子的一个住处,平时来处理钱庄的事才会小住。”
墨紫抬起一对细细青眉,“那我是交了什么好运道,没来过几回,却回回碰上金大少?”
一两听得她有点哀叹命运不济的语气,再度笑了笑。知道自家公子的两位结拜兄弟说话爱用顶的,其实一有事,真关心公子的也只有这两人。就像元大公子被抓入皇宫,公子动用了很多关系打听他的下落,并花费重金买通天牢里的人和皇帝身边的太监。三个人,性子各异,唯有对结拜之义的做法,倒似亲兄弟,只办实事不肯讨功。
马车绕出了南城门,在墨紫以为金银的另一窟在城外的时候,不想这车又从南城门进去,再回金银坊,驶进金银钱庄对面一条深巷子里,转了几个弯后在一处大门前停下。
“敢情他就住在钱庄子对面?怪不得来几回碰几回。一个通风报信,他便能赶到了。”墨紫失笑。再想,这法子真不错,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绕这么老半天做什么?”
“打我们一出来,就有人跟着。”赞进帮忙解惑,“可出了城门后,突然便无声息。我看是三公子那边把尾巴给切了。”
“城里动手不方便,城外随便找个没人的林子,也就是三下两下的事。”一两听二人对话,插口打断道,“三公子,咱们到了。”
墨紫跳下去一看,门上无牌无装饰,深棕色木,与一般士绅人家没两样。
一两拍开门,叫出一个长相机灵的小厮,将马车赶进去,带着墨紫走入门里。
门后是个江南园林式的花园,以廊道和拱门隔成一进进的,红瓦白墙的屋子在其中若隐若现。以金银的财力和爱炫耀的性格而言,这样一处地方实在很朴素,朴素到墨紫以为走错了门。没有俗艳的金光灿灿,没有土渣的富丽堂皇,深木沉香,竹桥石亭,温馨小富是福的感觉。虽说隆冬腊月,水仙临白沙溪桥,梅花傍奇石闲地,装点得刹是动人。
“这园子不似金大少的个性。”墨紫看到花,就想起豆绿。
“三弟看来,我该是什么个性?”灰蓝锦袍子,不亮不闪;十指玉白,无金无宝;乌发高髻,一方书生布巾。眼眉笑,绝等面容,因一身素淡反而更贵气逼人。
此时这人,不是金银,而是楚毓。
“你和元澄亲兄弟吧?”一个在泉冢之前穿白衣再现高洁,一个在深宅之内也还本来颜色,真是像得可以。
“三弟见到我,却说起元贪,不怕我伤心难受么?”金银虽然素了,说话还是那个不正经的调。一转身,往园内走去。
“伤心什么?”墨紫笑言,“我跟你,谁说起他的事来就滔滔不绝?”
金银哼了一声,随之反驳,“那些滔滔不绝,可不是夸他。”
“我说你俩亲兄弟,也不是夸他,只是感叹你二人穿衣的品味惊人类似罢了。人前一件衣,人后一件衣。”墨紫一张嘴,三兄弟中排行老2。
面前一方庭院,偏角有屋亭,纸窗拉开了,桌上香炉焚烟,为寒冷空气添一丝暖。铜鼎旁一只巴掌大的火炉子,正烹茶,泥壶起盖,突突有声。金银走进去,将茶壶拿下,浇六只摆圆了的小杯,顷刻一泓清绿。
金银端了一杯,仰饮而下,面上有所思。
墨紫不客气,自己动手,喝了就道,“茶是好,却不知烹茶之人是否静心?”
金银凤眸微敛轻挑,“三弟不妨直说我心难静。这茶不好,苦了。”伸手将剩下的四杯茶一口气喝尽,“自己烹的苦茶,只好自己喝。”
墨紫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正是今早赞进给她的,“金大少的心事难不成和它有关?你倒是还有闲情烹茶,我怕来晚一步,见不到我妹妹。”
金银愕然,“就算倒霉,也会是我,你为何见不到九九?”
“九九?”墨紫双颊堆山丘,暗道不会是——
“九十两的小名。你说得有些道理,而且姑娘家叫这名实在费劲,不小心喊太快,还会咬到舌头。”金银好似很无奈地摇摇头,“也怪你妹妹,卖六十两多好。六六,六六,比九九好听。”
“六六和九九,都不怎么样。”还小九九,六六大顺呢。
墨紫虽然很受不了这人把自己妹妹的名字越改越奇怪,但正事要紧。手往纸上一拍,她不放松地直问,“金大少打算如何解决?”
上都某金姓人氏乃玉陵皇子。这就是纸上的一句。
人说,怎么要命呢?
她说,怎么不是要命呢?
金银与玉陵父兄断绝关系多年,一直以商人身份行走。改名换姓,连穿着服饰都与从前截然相反的路子,就是为了不让人认出他来。玉陵破国,他父已死,皇兄成为大求掌握的人质。只要大家以为玉陵皇室血脉就那么一个了,所谓的三国和谈就是如何瓜分玉陵的谈判。但现在冒出一个自由身的二皇子来,情势就大不同了。古人最重皇室血脉,哪怕是远远远亲,能追溯到一点血缘关系,打着这人的旗号,叛乱就是有理的,发动战争就是正义的。
金银的身份暴露,大求作为侵略者,最可能要杀他,而大周和南德也可能想要控制他而在和谈中取得优势。不然,玉陵还有可以继承王位的人,三个国家怎么可以瓜分玉陵?不说大求出兵的理由牵强附会,大周既然总以正义之母国自居,就该支持金银复国才对。
“我还没想明白呢。”金银从书架上拾起好几张纸,“凑上你拿来的,差不多齐了。”
墨紫接过来一张张默念:上都某金姓人氏乃玉陵皇子。玉陵皇血脉仍存,怎可分食其国?二皇子号命,玉陵百姓必抗大求。玉陵之国事,当由玉陵人自己决断。大求分明狼子野心,吞玉陵而将逐天下。等等。
每张一句,放到一起就是一篇声讨求援的檄文。
“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