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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父母,有裘老爷那样糊涂的,也有岑欢这样严苛的。
墨紫无从评价,只笑,“那我定要讨杯喜酒喝喝。”
岑欢哈哈大笑,连说三声好。
“墨哥,今日可是来取账本?”说完笑话,说正经话,岑欢问道。
望秋楼早还是普通酒楼时,就是裘三娘暗中置下的产业。几个月前将整修的后花园也开放,并加入了美人这一元素,自然是墨紫的主意。
不过,墨紫也是逼与无奈。因为望秋楼生意一直不太好,裘三娘打算改成妓院。墨紫当时脑海中冒出一幅裘三娘当老鸨逼良为娼的画面,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跟着这样的主子,这才贡献了源于艺妓,却更自由的雇佣概念。
艺妓,别看日本韩国高唱是他们的文化,其实最早是从中国传出去的。
墨紫没期望裘三娘能让望秋楼成为这个时空下艺妓文化的先驱,就是受不了别人把学过去的东西说成是自己开创的。换个谦虚点的说法,她也不至于这么厌恶。
墨紫对裘三娘说到这个点子时,称美人为葛秋,如今已经流传开去,比妓姬听上去美得多。
“今日我来,只是吃饭。”墨紫没看那份菜单,她荷包里只有几钱银子而已,“一碗阳春面。”放了五个铜板。
“墨哥,你这是打我的脸了。”岑欢拉动线铃,“别的不说,单是你制作的线铃,就帮了楼里大忙,而且别人学都学不会。”
“岑叔,一桩是一桩。再说,你我都是替姑娘办事,该明白亲兄弟要算清帐的道理。先让我吃面,边吃边替姑娘办事,回去再请姑娘还我五个铜板。你得帮我作证,可没多报一文钱。”墨紫听舞乐已起,转头见台上姑娘翩翩甩动水袖。
岑欢莞尔,刚要说话,就有人敲门进来。
“岑叔。”正是之前为墨紫领路的赵亮。
“想叫小伙计,怎么把你给引来了?”岑欢摸摸胡子,“也好,给你引见。这是墨哥,咱们东家近身的大红人。你若想尽快出人头地,在墨哥面前表现非凡就好了。”
墨紫假装骇笑,“赵掌事切不可听你家大掌事的。在我跟前表现好,不如去拍他马屁,还有用些。我不过是个替东家跑腿的小厮罢了。”
“赵某不求出人头地,只求不再让妻女挨冻受饿,有瓦遮头,自当为东家效犬马之劳。”赵亮言辞斯文,无奈之中显真诚。
“听赵掌事说话,似乎是读书人?”墨紫问这话,却看着岑欢,等他介绍。
岑欢果然能看眼色,遂答道,“赵掌事是三度科考落榜的秀才,如今家中穷得没饭吃,不得已出来寻生计。我看他年纪虽轻,没把浑力气,却写得一手好字,也算得上机灵,就雇了他打理内堂杂务。学得挺快,能帮上手。”
“的确机灵。不然,我怎么一进内堂,他就知道我是东家的人。”墨紫和善笑了笑。
“我看见墨哥腰间所挂玉牌,是大掌事给我瞧过的样子。”赵亮谨慎回道。
他是秀才,却没有读书人一般的自命清高,抑或是那般的清高已经被困顿磨没了。至于他说的玉牌,正是出裘府的玉牌。这块玉牌是裘三娘请专人磨制,上面有云和水花纹,暗含了她的闺名,同时也是她走商的标识。
“那也是好记性。”岑欢对墨紫夸自己手下人,“我就给他瞧过一遍。”
墨紫也说:“以前,我就拿着玉牌在某人眼前晃,他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从哪儿混进来的叫化子,要让护院撵我呢。”
岑欢又放声大笑,“赵亮,墨哥说的正是我家大郎。那家伙空长个儿,不长脑袋,远不如二郎能干。”
“不过,墨哥,你那日穿着补丁的衫子来,也不能全怪我儿。”明目张胆的护短。
“我就那么一说而已。你大儿一手好拳脚,望秋楼没他可镇不住。只是,今后还是别让他在内堂里充掌事的,吓跑一大串斯文人。”墨紫手背抵着下巴,笑得大大咧咧。
“墨哥说的是。上回把你惊了,我罚他在园里扫叶子,结果他粗手笨脚,还吓到几个新进的葛秋。害我让琴姑狠狠刮了一通,老脸差点没挂住。”岑欢连连摇头,“那小子,就是给他师父教野的。”
琴姑是裘三娘请来管理葛秋们的掌事姑姑,弹得一手好琴,也曾是裘三娘的教习。
“岑叔,你该不会是连一碗阳春面也不给我吃吧?”光顾说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瞧我,还真忘了。”岑欢一拍脑袋,就对赵亮说,“赵掌事,麻烦你让厨房上碗阳春面。”
“是。”赵亮下去了。
岑欢见墨紫瞧着合上的门若有所思,就说道,“可是同我一样,觉得可惜?”
“我看他谈吐斯文有礼,又听你说人也聪明,为何考了三次还落榜?”科举真那么难么?高考也是十年寒窗,要记要背的东西也很多,难道还比不上八股文难?墨紫真有些不相信。
“我开始也奇怪。后来他媳妇和两个孩子搬进园子,才听她说,赵亮平时读书就好好的,一进考场却言之无谓,所写文章判若两人。考了三次,将家里值钱东西变卖凑了盘缠,弄得一家子都活不下去,这才放弃。”岑欢直道可惜。
“原来是怯场。做事也好,又能养家糊口,说不准见得世面多了,慢慢就治了这毛病。”墨紫淡淡一笑,“你适当鼓励着他再试试,别放弃读书。万一下次考上当了状元探花的,咱望秋楼也有份添个光。”
岑欢眼一亮,忙说:“有理,有理。”
不多会儿,面上来,还是赵掌事亲自端的。
墨紫谢过之后问:“岑叔,你家二郎在不在?如果在,烦请他来我这儿一趟。”想找人“聊天”。
“一天都在账房里。我让他过两刻再来,免得你不能好好吃饭。”岑欢说完,就带着赵亮掩上门走了。
------------------------------电脑出现问题;修复中;因为商务旅行中;缺章之后补上。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6章 哪家二郎(二)
墨紫吃面很快,当然跟她曾是一个军人有关系。台上小葛秋们水袖还没落下,她已经吃完。而且,吃完她就笑开了。
一碗阳春面,用了纯鸡汤底,铺着一层新鲜又嫩的菜尖,还有一圈儿的鹌鹑蛋。哪里是五个铜板能买得到的?这要真当成招牌来做,望秋楼一定入不敷出,不久就得关门。
但墨紫不打算辜负岑大掌事的好意,总不能因此去告诉裘三娘,说她明明要一碗五个铜板的面,却吃到了五两银子的面吧。
时候差不多过两刻,舞者下了台子,歌者正准备。趴在窗台上,午阳很暖,晒得她半眯起双眼,昏昏欲睡。突然,耳边听到一声二郎。她就说请进。往身后看,门纹丝不动,却有数道人影在外晃动。
以为自己声说小了,冲着门,清喉扬音,“二郎,进来吧,正等你呢。”
这么一喊,昏沉的眼皮也跳正常了,她回转身来,向后靠着墙,一手搁着窗台,一手转着白瓷杯。
“二郎,你既约了人,何不早说,让我们在下面等半天。”一个男子笑嘻嘻。
“不……”沉沉的,只说了一个字。
“早知如此,何必与这几个笨蛋跑堂计较。我听着那里面分明是姑娘家的声音,难不成早就叫好了葛秋?二郎,我们乐得紧,倒是怕姐姐生气要走。”另一个男子油腔滑调。
“为什么要走?”一个娇中带蛮的女声,“早听说望秋楼的三美,好不容易能跟哥哥们出来一趟,我是一定要见识见识的。看是葛秋有才气,还是五姐姐更胜一筹。”
“谁说你了?”油腔滑调又明显嘲讽之味,“黄毛丫头一个,怕是那台上的小葛秋都比你的琴艺高。”
“七弟十五妹慎言,我们是客,怎能与歌姬舞姬混为一谈?”同样是女声,这一个清冷而高不可攀。
墨紫一听,不对,是自己弄错了。
却由不得她后悔,门再度开启,两个伙计恭恭敬敬领在前头。呼拉一下子,居然有十多个人陆陆续续进入厢中。五个华服男子,还有两个珠钗琳琅,身穿精美百花裙的小姐,其他的则是随侍丫环仆人,穿得也不是一般的好。
墨紫不死心一个个瞧得仔细,始终没找到岑二郎的瘦长脸,就叹了口气。时而出神都快成她的毛病了。出个神,差点撞破裘五与人的奸情。出个神,就被差遣到裘四面前表演才艺。这回有意思,出个神,冒出来一大堆完全不认识的人,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为首的几个人看着她,也是各自一愣。
“不是葛秋啊。”油腔滑调的声音和人的脸相配,双颊凹陷,目光摇摆不定。
“二郎,莫不是你的小厮?”第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主人长相尚可,不过比起身边那位束发戴高冠的男子,稍稍逊色了。
笑嘻嘻所唤的这位二郎相貌极俊。裘四裘五算得上中等的美男子了,但此人可列入上等。一身白罗麒麟袍,腰束紫金珊瑚带,垂下一把刻着古字的青铜小刀饰物,刀柄上散金银珠的线坠子。五官仿佛由最好的工匠精心雕琢过,刀峰眉,墨石眼,山岩鼻梁。额宽而高,脸型不大不瘦,颧骨和下颚如钢线丝丝丈量后而恰到好处,实在看得人身心舒畅。
他身边的两位,年龄要略大些,华服美冠的样式和他一般贵气。三人眉宇间傲然天成,有洛州男子不具有的摄人魄力。
并非洛州本地人。
不过,这究竟是谁家的二郎啊?
墨紫暗自纠结,不由地伸手抚额,心道要命。
那二郎听到小厮一说,漂亮的眸子淡淡扫过,又淡淡答道,“并非我带来的人。”
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的轻扬,好似身穿褪色衣衫的墨紫若为他小厮的话,实在是件十分丢面子的事。
他淡,墨紫更淡。一身男装且改变肤色的她,姿态较随意闲散,少了自我保护那样的“驼藏”。唇线抿直微弯,她还有心情喝茶。请错了人,再请出去似乎有难度。
“一个人就占这么大间,却害得我们在楼下等了半个时辰。”想看葛秋的十五小姐噘噘嘴。
墨紫听了就觉得好笑,敢情她吃个面是导致她们在楼下等位的直接原因。以为那十五小姐年纪小不懂事,谁知油腔滑调和笑嘻嘻两兄弟也认为他们的妹子没说错,这般来赶人。
油腔滑调对面前的两个伙计说:“瞧桌上只有一个汤碗,这等客人你们给大间包厢,倒把我们撂在一旁怠慢,难不成望秋楼不想赚银子?”
两个伙计互相望望,不吭声。
“你,吃完了就赶紧走吧。”笑嘻嘻的脸,说出来的话却不中听,“别阻这家老板发财。”
“吃一碗也好,吃一桌也好,都是掏银子来吃饭的人,同赚得多赚得少有何关系?老板要是做不到你们的生意,只要多做几个同我这般的单客,还不是一样日进斗金?一个汤碗,也得看汤碗里装的是什么。”墨紫刚刚忘了变声,如今才压低。
不过,好像没谁在意,一个个让墨紫说得发愣。
“再说,我进不得这等包间,我家主人还进不得吗?散了客宴,允我吃饭,付账,等人。我一人在此,自然有我的道理。”墨紫在洛州只住了半年,根本不知道这些颐指气使的人是哪家出来的,“不过,要是你们肯付清我家的二桌帐,二话不说,我这就走。统共五十七两银子。”
“你!你耍讹!”十一小姐直指墨紫,“吃什么,要五十七两银子?”
“小姐若不信,可叫伙计拿菜单来,照前头最贵二十道菜加上一遍,五十七两还不够。”论数理化,墨紫自认能达到本朝最高学者的水平。
“……”十来岁,连字都识不多的小姑娘,给懵了。
“哪来贫嘴乖滑的刁奴!”油腔滑调那位来脾气,“你家主人是谁?说给小爷听,也让我等会会。”
墨紫置若罔闻,要将视线调回外头花台上去。
“你——”油腔滑调瞧着墨紫的态度,更怒。
“我又不是你的家仆,我家主人也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帐还没付,这包厢理当仍归我们使用。我自认说得并无错处,不知这位公子因何向人兴师问罪?”先到先得,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
油腔滑调哑了。
又解决一个。
“这位小哥,可否听我一言?”那二郎身后的男子走出半步。
没完没了?墨紫这么想着,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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