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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老奴有急事禀奏。”刘宁突然朗声,略惶恐。
皇帝皱眉,让他进来,“何事?”
辰妃听出皇帝语气中的一丝紧张,不由也紧张起来。
“武都尉在子阳门外跪见,说……说……”刘宁偷眼看皇帝,心中捏把冷汗。
“刘宁,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吞吞吐吐?武都尉说什么?”围守元府的千牛卫由仲安负责调度,突然要求见他,定与元澄有关。
“元大人不见了。”刘宁说完,禁不住垂头躬身。
“什么?”皇帝震惊,立刻站起身来,“你再说一遍。”
“元大人不见了。”刘宁额头冒了冷汗。
皇帝抬脚就走,完全忽略了一边的辰妃,“武都尉,即刻宣他御书房来见朕。”
刘宁说是,招了小太监去给仲安传话,自己连忙跟在皇帝身后,一步不敢慢。
一行人才到御书房,仲安已在门外,进去就跪,“皇上,微臣失职,请降罪。”
“到底怎么回事?降罪也得知道前因后果。快说”皇帝急问。
“今日元大人不曾出过书房,只有他的近身小厮出入过几次送饭递茶,但入夜之后两人便都在书房里,没有人再出来。亥时,房里的灯就熄了,但小厮却始终未出。卫士们察觉有异,就报给微臣知道。微臣也觉不对,便到书房外喊元大人,结果无人应,推门后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遂率人将元府各处搜了两遍,却找不到元大人的踪迹。而且,不止是元大人,他府里的人都不见了。”仲安双手伏着,前额贴地,这罪大了。
“灯是亥时熄的,应该还不久,你立刻带人去追。”皇帝以为元澄还没走远。
“微臣已经调动都护军,并下令封锁城门,只不过——”欲言又止。
“只不过——他恐怕已经出了上都。”皇帝想起元澄的聪明来,“他府里空了,可见蓄谋出逃已久。”
“是微臣疏忽。”仲安万万没想到元澄会跑。
“你虽疏忽了,却也是朕的大意。”旨意不紧,想着元澄是冤枉的,并不限元府里他人的自由,“他府里仆从本来就少,平日无事,逛一圈都不见人迹。他今日一早进书房,只有一名小厮进出,可能那时候就想办法混出去了。”
“微臣不敢为自己开脱,但实在不明,千牛卫乃天子近卫,个个身手不凡,府中布高手暗桩,府外围得水泄不通,元府之中没有暗道,元大人究竟如何离开的?而且,为何要离开?他这么一走,不就承认自己与行刺案有关,所以畏罪潜逃吗?”仲安扼腕叹息,“皇上相信他的清白,他却不能把握这份信任。”
“他若是畏罪潜逃,何必等了这么久?”皇帝对畏罪潜逃的说法表示无谓,同时突然想到件事,“墨紫呢?”
仲安愕然,“不是在大司正府吗?”
皇帝眯起眼,“你现在就去大司正府一趟,带墨紫来见朕。她是保人,如今人跑了,朕想听她怎么说。”
仲安领命出宫,并派人去告知死党萧维。
萧维本已睡下了,听到元澄逃离的消息大吃一惊,和皇帝一样,即刻想到的是墨紫,匆忙间更衣时扯坏了袖子,便沉黑了面。
绿碧顺着动静进来看,好言遣开吓坏的丫头们,再拿件袍子给萧维重新换上,“二爷什么事?少见你这般焦心焦虑。”
萧维想了想,只说无事,又避开绿碧的手,自己扣袍锁腰带,大步走了。
红罗只来得及给萧维的背影福身,抬头哪里还有人影,皱眉对从门里送出来的绿碧道,“这深更半夜急急忙忙的样子,看着让人心里不踏实。近来二爷怎么了,好似心神不宁。”
“二爷是去大司正府。”在这院里的事,绿碧都清楚。
“大司正?”红罗捂住诧异,压低了声说,“是那个宋女官住的地方。”
绿碧不作声。
红罗咬着唇,“虽然皇上赐了婚,毕竟要到年底才拜堂,二爷跑去见面不合规矩的。”
“合不合规矩不是我们能说的,况且她是大周第一女官,宅子里咱们女子要守的规矩不能套用在她身上。”说这话的,却是卫六。
“第一女官又如何?等她嫁给二爷,还不是要在王府里住,守王府里的规矩?”红罗对墨紫并无成见,只是说事实。
“好了,别说了,都睡去吧。”绿碧转身进了萧维的屋。
红罗回自己屋里。
卫六则对着绿碧映在窗上的影子冷冷一笑,“待着吧,在那屋里充当女主人的日子没几天了。等她进了门,看你是不是还能装大方”
再说萧维,一骑快马就到大司正府外。
南衙卫队长连忙迎出,还以为是萧维想见佳人,笑侃,“多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萧少将军这回动了真了,深夜来督我们有没有看牢你的新娘子?”
话音刚落,又来一队疾奔而来的人,由仲安领着。
仲安翻身下马,对萧维说,“这么快到?”
卫队长也与仲安相熟,“你们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
“元澄跑了。”萧维说。
卫队长张大眼,“怎么可能?千牛卫明桩暗桩盯着,他从哪里跑的?”
萧维指指仲安,“你问他。”
仲安苦笑,“对方是元澄,什么可能都会发生。至于从哪里跑的,我也想知道,因为守外面的人告诉我今日绝对没人出去过。”
“湖呢?”萧维由水再想到墨紫。
“有两艘巡船十二时辰盯着,都说水面平静,没一点可疑,除非元澄能一口气潜过去。当然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仲安全问过。
“人跑了,你俩来我这儿做什么?”卫队长奇怪。
“墨紫在府里么?”萧维问。
“在啊,昨晚上还亲自给我们送了酒菜。”难得碰上大方人。
萧维和仲安齐声道,“今日呢?”
卫队长见他们神情认真非凡,也不嘻嘻哈哈了,“今日虽然不曾见到人,但我能保证里面也不曾有人出来过。入夜后,我上过内墙,灯火通明,有女子嬉笑之声。”他的任务是禁宋女官出城,不把人往死里盯。
萧维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就心里一沉,立刻箭步冲了进去,抬脚踹开内园的拱门。仲安紧随其后。两人只见园子里已经没有灯火,四处漆黑,夜魅随溢,看不出半点人气。
萧维打向身旁老树,震落一地落叶,呼吸急促。
“白羽,冷静点。”元澄和墨紫同时不见,显然是一起走的,这难道是私奔?仲安让萧维冷静,自己却也心慌——皇上那儿怎么交待啊?
无光的暗眸与覆在脸上的阴影交织成晦暗,萧维站在那儿,看卫队长喊了手下兵士点火把四处搜寻,又看仲安进出空手一无所获,他一动也不动。
她和那人走了。
她说他不懂她,但她又懂了他吗?他要多无奈多缺乏自信,才会厚颜请皇上赐婚。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渴望与一个女子共度一生,除了她,眼里再看不进别人。她说他不懂她,但他正在去懂她,哪怕近一寸一厘,都让他欣喜若狂。他知道他晚了,但她还没成亲,他就想要争取一次,哪怕是卑鄙的。
然而,赌上一切,到头来仍是输家。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432章 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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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小道消息
“墨紫也不见了。”皇帝语气并不惊讶,事实上他让仲安去大司正府,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个结果。元澄不是畏罪而走,却是因为他给墨紫和萧维赐了婚,两人才决心离开的。所以,墨紫那么强的性子也不过嘴上拒了一次,元澄话语间对此事比他预想的冷淡。都在对他阳奉阴违,他还以为是他们对帝王的尊重妥协。
“皇上,请下旨给微臣,微臣去追。他们即便出了城,也不会走远,且宋女官擅船,必走水路,只要快马飞传,将通往玉陵的各港和水道严查,一定能把人找回来。”仲安察言观色,发现皇帝虽然震惊,但没有怒,这一点耐人寻味。按理,两人在天子脚下堂而皇之跑了,这是对皇帝的挑衅,应该龙颜大怒才是。
皇帝看向站立一旁的萧维,“白羽,你——想追么?”
仲安一听,什么意思,难道皇上不想把人抓回来?
萧维沉默着。事情发生到现在,他的情绪由惊到气再到痛,唯独也没有怒。他凭什么愤怒?她不愿嫁他,是明明白白告诉他的。她心里有元澄,是从来不在他面前遮掩的。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抱着侥幸,想着多数夫妻都是日久生情,也许求得她嫁给他,她就能慢慢喜欢上自己。他告诉自己无论多久他都会等,等她心悦于他的一日。
“萧维。”皇帝打断他的思路,“你若想追回自己的未婚妻,朕不会阻拦。”
“……”他袖下的双手捏紧,十指陷进肉里,刹那心中清明。这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吗?他要是不能与她飞得一样高,是否也不该硬拉她栖息在自己这根枝头?“皇上,倘若墨紫真不愿嫁臣,臣不再勉强。”
仲安松口气,这事如果自己想不通,别人是很难说什么的。
“既然如此,赐婚之事就当不曾有过。”皇帝这么快刀斩乱麻,因为墨紫和元澄一起跑的,那就是私奔,如果还坚持原旨不改,敬王府和萧维就会成为他人的笑柄。“不过,婚事可作罢,逃逸之事不可轻饶。萧维,仲安,朕命你们将二人拿回。朕要亲口问问,对他们这般看重,究竟为何做出如此违背朕信任的事来。”
萧维和仲安领旨退下。
他们走后,皇帝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打开再看了一遍,然后递给刘宁,“烧了。”
刘宁双手接过,放在铜盆里,点上火。
皇帝眼底跳跃着火焰,目光却有些恍然,“朕如今也只能信他了。”
刘宁始终躬着身弯着腰。
第二日,正当朝廷上因元澄墨紫逃离的事而炸锅时,又有不利的消息传来。每月例行抽检宝库的鉴师发现,从礼王府抄出来的水净珠让人以真换假,而库中存取记录显现,元澄在审理礼王一案时曾作为证物提出去过,还回那日经手的库管因丁忧之故解职还乡。立刻,元澄不但成了逃犯,还被冠上了盗宝的罪名。
过了几日,上都市井间流传出一些小道消息,说南德前宰相,今大周元姓逃官收集了六颗水净珠,只要加上佛珍斋的四颗,其中的秘密就会现世。关于秘密,有人说是财宝,有人说是武器,也有人说是能统一天下的神书,猜测芸芸。很快这些消息愈传愈广,就算闽氏当家老爷子出面澄清,说水净珠只是先祖技艺登峰造极的纪念,并无秘密,却仍一发不可收拾。闽家是大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几路人马冲着六颗水净珠,又能捉拿朝廷要犯论功行赏,比官兵还积极得寻找元澄墨紫的下落。甚至有高明的,不知从哪里知道萧少将军在追查此线,便暗中跟着他那队人,想捡现成便宜。
华州云英会集,差点没把地皮都翻过来找人的时候,五百里之外,洛州城外河面上有一队货船正悠悠而行。
“今朝里的酒欸,买今朝的醉。明天的日头高欸,照吼天高的山——”
耳边听着号子,墨紫头上盖一顶大草帽,坐靠着桅杆晒太阳。浪打浪,浪打船,感觉身子轻晃,又暖通通的,舒服得犯困。
“墨哥,入兰花港了。”在瞭望通里的船工喊道。
墨紫顿时睁眼,单手撑甲板起身,快步蹬上船头尖,举目一看,洛州最大的港口果然就在面前,而洛城的繁华丝毫未减。
“收大旗帆,半降左右小旗帆。”墨紫又马上转身到主控室。她在船上走路比平地还快,借船身晃动力,左拽绳,右撑杆,好像跳舞似的。那漂亮身段,是船上一道亮景。
打开传声筒盖,她往下说指令,“臭鱼,减速至停,双翼转舵收起,尾舵单打左,慢转四十五度入港。”因为水蛇说臭鱼要多练掌舵,所以这些日子都是臭鱼在下层待着。
臭鱼抱怨屁股长茧时,就会顺带说他二哥的坏话,好比有老婆没兄弟,木头蛇也会缠掉下来的花瓣。有时让水蛇或落英听到,那船上就热闹了,臭鱼呱呱乱叫,见人就说他没爹没娘,二哥二嫂如虎狼,逗翻一船人。
水蛇和落英成亲了。两人都是江湖儿女,不讲俗礼,而且亲朋好友多在这条船上,由墨紫主婚,元澄代表雷震门家长,铭年唱礼,摆几桌酒,大伙儿喝个酩酊大醉,自此就是羡煞人的一对恩爱夫妻。虽然,水蛇多数时候还是那张木头脸,但只要落英出现的地方,木头也有情,就好像深山老林中沉睡着的好木,遇到阳光才给人看木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