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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大地主的心,大士族的心,大财阀的心。这是一个宽容的姿态。谁当皇帝,这些人可以无所谓,但新统治者的处事态度将对他们产生很大的影响。”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墨紫自始自终相信着。
方湛尽管已跟了墨紫一段时日,知道她聪慧非常,但听到这番话仍是由衷佩服,“夫人所言极是。”她和元相相辅相成,拥有帝王帝后之能,天下归一亦非难事。
墨紫淡淡一笑,“行了,别管他们坐哪儿,就豆腐干一块地方,你就算在最边上,只要不刻意压低声音,我也能听到你在说什么。”这算是贵宾席,放在三层楼舫的平台上。
杨悄噘噘嘴,听了那么多道理,她不喜欢却就是不喜欢。
“你不满意没关系,礼官大人。”墨紫知道她外柔内刚的性子,“只要记得等会儿要致词。”
杨悄哎呀一声,“糟了,我完全忘记这码事了。”
作为唯一的女官,杨悄被挑选出来负责这日重头戏龙舟赛的活动。也因为官府这样的举动,极大程度鼓舞了扬城的女子,让她们勇于走出家门。
这一切,有墨紫的暗中推动。当她还是丫头的时候,她从不提男女平等什么的,因为自己的社会地位不够。但如今身为宋地宰相第一夫人——这不是她自封的,而是百姓们传的,她在不动声色中将女子推上社会舞台。当然,她并非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男尊女卑的现状,只是让人们对于女子的活跃不再那么排斥而已。身为一个千年后来的人,很难在这个地位上安分守己,至少以身作则,潜移默化。
墨紫走到栏杆角落,这里竖着两个铁皮大喇叭,喇叭前面有回音铜皮,又有好几根管子,分别通往其他角落。她一共让人在船上装了二十个大喇叭,首次尝试环绕立体声的效果,不知道行不行。
她对杨悄招手,“来试试,专为你准备的。”
杨悄走过去,很巧,正对着墨紫掀开的喇叭窄口,问道,“什么呀?”
声音顿时放大,且四面八方都有。
杨悄捂住嘴,惊恐地瞪大眼睛。
墨紫却注意到河湾集市里看过来的人不多,就有些失望。很多自以为简单的东西,真正做起来并不简单,所以任何发明创造都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不过楼下跑来好几个礼部官员,问墨紫和杨悄有何吩咐,而且相邻的两船上面也有不少关注。
过了一会儿,元澄上来也问,“刚才是杨女官的声音?”
杨悄僵笑着点点头。
元澄对墨紫翘了大拇指,“这个好,等一下景王有话要说,正好可以用到——”
“扬声器。”比喇叭气派,墨紫笑mimi。
景王是南德皇帝自己要求的封号,对外尚未正式公布,但元澄为首的大臣内阁已经通过了他的呈表。
南德皇帝今年刚满十七,看上去是个皮肤白皙,娇生惯养的少年郎,在元澄面前神情显得有些畏缩,但目光还不懂得遮掩,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会流露出恨意。而皇后不过十六岁,小小年纪却比皇帝沉稳,不像自己丈夫对墨紫的无视,她恭敬福身,显然明白不再是一国最尊贵女子的意味。
墨紫却还了一礼。宋地尚无皇帝,只有阁部,她也不是最尊贵。别人尊重她,她就尊重别人,这是她的礼数。
皇后身旁跟着一身粉雪清丽的刘宝儿,元澄在她面前,她当然不会看别人,满满女儿家的羞怯。直到元澄走去看扬声器,她才拉拉皇后的袖子。
皇后,也就是景王妃,略一沉吟,开口对墨紫说道,“我想跟夫人说件事,不知可否?”
“巧了,我也正想跟王妃说件好事。”墨紫笑着,看了小衣一眼。
小衣退后。
刘宝儿有些沉不住气,心怦怦跳,“请夫人先说。”来了,终于等来了。
景王妃微拢眉,不好说她不是,“夫人,请说。”
“是这样的,宝儿郡主已过了二十,终身大事不好再耽误,恰好有人想请我牵个红线。”皇帝变王爷,公主变郡主,墨紫开始履行对某人的允诺。
刘宝儿脸红了,偷偷看向元澄的背影。
“本来我是不该管这样的事的,但他诚心诚意,又是我们的贵客。”墨紫的心如磐石。
景王妃面色一动。
刘宝儿沉浸在自己的憧憬中,还没回过神来。
“蒋舒,也就是王妃的哥哥想要娶郡主为妻,不知郡主意下如何?”墨紫眼中无波,嘴角带笑,“我认为倒是合适,而且亲上加亲,知根知底的。”
刘宝儿这回听清楚了,面孔顿时刷白。
“兄长有这个意思么?怎得不跟我提,却叨扰夫人?”景王妃此问合情合理。
“他出入景王府不便,元相和我却常招待他,所以才跟我们提了。这事元相当然不好出面,所以就让我问问看。”墨紫也说得合情合理。
“我不愿意。”刘宝儿捏紧了拳头,“夫人明知我喜欢的是元相,却为蒋舒提亲,是何道理 ?”
“宝儿姐姐”景王妃喝止。
“莫非夫人这些日子待我好都是装出来的,在人前大方贤惠,其实却是一个妒妇”刘宝儿喜欢元澄多年,苦苦等待终于以为要开花结果,却发现一场空,哪里还会理智,即便她本性柔弱。
玉香自始自终垂着脸,没有像往常那样引导她的主人。
墨紫看到小衣身后蒋舒的脸色难看之极。听见了吧?她挑起眉来。很好。
“郡主喜欢元相么?虽然坊间确有一些传闻,我也没当真,郡主亦从未对我说起过。可能是我迟钝了。”墨紫不怒反诧异,“郡主心意不在蒋公子,那就算了。”
她如此轻描淡写,让刘宝儿和景王妃都愣住了。
刘宝儿呐呐问道,“你不强迫我嫁?”
墨紫笑,“嫁娶之事本就该两厢情愿,怎能强迫?我不过是传话人,话说到了,任务就完成了,又不是你的双亲长辈,还能包办婚姻不成?”把她当什么人了?
蒋舒甩袖,走到元澄那边去。
刘宝儿完全不知道蒋舒都听去了,陡生的勇气让她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夫人,那我跟元相的事——”
墨紫收敛了笑容,“那就轮到我说不愿意了。”
刘宝儿心口一抽,“为……为何?我甘愿为妾服侍元相和夫人你,绝不逾越自己的本份。”
墨紫摇摇头,“我不愿意。”
“你……不怕别人指责你为妒妇?”刘宝儿忘了她自己刚才已经这么骂了墨紫。
“妒妇?”墨紫不以为然,“所谓妒妇,是指在夫君已有三妻四妾的基础上,身为正妻,不让夫君宠爱她们,或者是残酷打压她们,这样妒火中烧的妇人。郡主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我夫君也从未跟我提起他想娶你,既然不是元家人,我诚实拒绝你的请求,何来妒妇一说?”
景王妃要不是和刘宝儿是亲戚,真想说一声精彩。
刘宝儿憋半天,冷冷冒出一句,“你的意思,只要元相同意娶我就行了?”
墨紫突然笑得灿烂起来,“郡主,无论你去征求谁的同意,最后的决定权在我。”
这就是自信
刘宝儿只觉得手脚发麻冰凉,唇角都被咬破了。
“开席了,我们走吧。”墨紫上前挽住景王妃的手,不再看刘宝儿一眼。
然后,她的目光对上正前方的元澄,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说,事情办完了。
元澄宠溺一笑。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481章 血色端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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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血色端午(一)
龙舟赛开始前,以前的南德皇帝,现在的景王,惶惶然对大喇叭宣读他的最后一份旨意,也就是罪己诏。例如听信吴太师谗言,任太后把持朝政,不能体察民意,奢侈靡靡度日等等。
同时,集市上有官差发放“拷贝件”。这么大的事件,立刻令河湾中安静下来,使得墨紫那马马虎虎的扬声器也发挥到了极致,很多人能亲耳听到南德皇帝的声音。
“朕从即时起,恢复刘直之名,退下帝位。刘姓再非皇姓,遵宋地阁部从遣。南德土地并入宋地土地,南德百姓并入宋地百姓,从此南德之国为宋地骨中骨,血中血,再不分彼此。”刘直正式宣布退位,结束了千疮百孔的南德王朝。
前一刻肃静,后一刻欢呼。从近至远,从南至北,认字的传纸,不认字的口述,奔走相告。
刘直低下头,退回座位,和岸上兴高采烈的人们不同,他就像一道焦灰的影子,再没有存在感。
元澄走到船头。
他的出现,更引起人们的呼声。但他抬起的手微微往下一压,周围就静了。以平缓的语气宣读了阁部文书。封刘直为景王,不世袭,蒋氏为景王妃,刘宝儿为郡主,拨明景苑为居地。皇太后强霸君权,制造冤狱,欺压百姓,奢侈颓靡,按宋法赐死。吴太师,吴建等一干贪官污吏视国家财富为己富,任意加赋加税,敛财无度,造成国库空虚,民众凄苦,按吏部刑例当斩。他们所有私产没收,入宋地府库,必还用于民。
有人高喊,“元相一诺抵万金。”
立刻一呼百应千应。
耳边欢声如浪卷来,墨紫没有沉浸在与有荣焉的喜悦中。微笑持盏,眼波流转,貌似不经意,将刘直刘宝儿兄妹的神情尽收眼底。
刘直听到他母后外公将被赐死,迅速抬头狠瞪站在扬声器后的元澄,目光恨煞。
刘宝儿浑身一颤,因为她发现自己也要住到明景苑去了。外人可能不清楚,但她再明白不过,那是软禁地,一进去就不能随意出入。她将这一切归罪于墨紫,觉得一定是此妇从中作梗。她本想当众拆穿这个扬城百姓喜爱,在官场的地位仅次于元相的女人,其实是个恶妇毒妇。但,元澄要将她送进明景苑。她神情凄楚,知道墨紫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信口开河。她钟情的男子,明知道她的心意,却将她推入囚笼。
刘宝儿的手在桌下紧握成了拳,而就在这时,她听到玉香的声音。
“公主,我帮你杀了他。”
杀了她?杀了宋墨紫?对,没错,她死了就好了。她死了,元澄就能娶自己了。刘宝儿全然没有想到别的,只知道她最信任的人提供一个解决之法,她可以绝地逢生。
“好。”她自己的声音那般清晰。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刘宝儿眼中,仿佛是幻景。
玉香手中突现一柄短刀,旋身朝背对着她的元澄扑去,并凄声大喊,“元贼,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去死吧”
坐在两边的李砚张震惊呼,“刺客来人,有刺客”
因为元澄就站在栏杆边,岸上的人们都能看到玉香手中明晃晃的刀子,目瞪口呆之后,顿时掀起轩然大*。喊元相小心的,惊声尖叫的,义愤填膺的,乱成一片。
“赞进”墨紫一唤。
赞进窜了出去。
但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玉香还会武功,所以赞进虽然拉到元澄的衣袖,那把快如闪电的刀仍然扎进了他的墨衫。
元澄闷哼一声。
赞进一掌劈过去。
玉香虽有功夫,可比赞进差得远了,仗得是突如其来,图得是一击即中,一旦先发制人未能置对方于死地,就不会再有机会。所以,被赞进打飞,落在平台中央。
护卫们赶到,将她架在刀下。
在所有人慌乱时,墨紫却表现出无比的镇定。她先让护卫们留活口,又察看元澄的伤势,同时召华大夫前来。
但只要熟悉她的人,就会发现她面色苍白如雪,呼吸短促,双手触到元澄的衣服,染上血的刹那,猛然震颤,一抬眼,眸中凛冽。
“阿月,去看刀上有没有毒。”她声音也冷。
阿月上去仔细看了,“禀夫人,无毒。”
元澄坐起身,大掌覆上她的手,“小伤罢了,你别担心。”
“大伤小伤不由你自己说,大夫说了才算。”墨紫手心盗汗,她不明白即便刘宝儿讨厌自己,玉香为何对元澄动手?
华老来了,伤在肩井处,确认无毒,没有性命之忧,但伤口颇深,用银针无法止血,需要敷药。
华老一边诊治,一边说,“你的肩膀要是再伤一次,我就不给你治了。你自己数数,从我第一回见你到如今,伤过几次?脱臼,箭伤,刀伤,我纵然对自己的医术信心十足,遇到冥顽不灵特别倒霉的病人,总有束手无策的一日。在你毁了小老头一世英名前,我先拒绝你这个麻烦。”
元澄但笑不语。
墨紫帮他讨好神医,“华老妙手回春,这人虽然麻烦,好在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便是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