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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 完+番外-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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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世上早就没有风莲此人了。
  那些帮派的长老一味认定,他就该尊他们为上宾,对他们言听计从。所谓武林盟主,在风莲看来,就像是一只花瓶。看似风光漂亮,实际上里头什么都没有。
  他早就想寻个合适的理由,铲除这些顽固之人。只可惜迟迟没有找到机会,也未能有最好的借口,不知不觉地一并除掉,免得留有后患。
  于是,风莲欣然点头,故作沉吟说要考虑考虑,思考一夜,便决定付诸于行动了。
  果不其然,一册小小的“芙蓉帐”,立刻引来众人一阵哗然。
  “众位稍安勿躁,”风莲抬手,示意他们暂且安静下来:“这本秘籍的珍贵,想必前辈们素有耳闻。因而,在下会在各帮派里挑出些筋骨好,聪明伶俐之人,集中传授。”
  仲冉夏指点了一个“利”字,他有如何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一直忌惮正派高手,才没有实施。
  但是要对付这些老顽固,却也得再费些心思就是了。
  他们向来谨慎小心,要骗过这些人精明的双眼,就得采取迂回战术。
  风莲没有直接说将书册送给各个帮派,明显是留有一手。又提出亲自挑门中之人,显然是提防秘籍泄露。
  这话一出,长老们便要不喜了。
  那些弟子跟着他学武,日后若成就比他们更高,却又忠于风莲,门派便要得不偿失了。
  当下,立刻提出了异议。
  风莲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脸上装作为难,沉吟片刻,勉强算是答应了众人的要求。
  首先,弟子必须有长老或帮主亲自挑选;
  其次,此番研习武学,是江湖大事,又怎能将他们这些泰山北斗摒于门外?
  至此,所有事都与风莲想象中那般。
  一来,亲自挑选门徒,他还省了功夫一一将这些人的亲信挖出来。
  二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门派内部分得一清二楚。接下来,风莲便可以着手接触那些被留下的弟子了。
  对于此事,仲冉夏提出的是“情”与“义”二字。
  被筛选下来的弟子,都该是在门派中不得重视,郁郁寡欢之人。更有甚者,满腔抱负没有用武之地。
  刻意接触未免引来警惕,倒不如装作无意,施予援手。
  毕竟知遇之恩,又怎能不报?
  此着确实高明,教授“芙蓉帐”,只需每日一早揭开一两页,诵读两三遍,便让他们自行研习。
  之后的时辰,风莲只需在各处转转。偶然指点某个门派弟子的功夫,态度诚恳,真心实意,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盟主架子,不过半月便收复了不少门徒,让他们感恩戴德,心存感激。
  这便是仲冉夏所想的,古人尊卑阶级分明,若是一味的平等,反而不能成事。
  只要领导风莲放低姿态,足以让处于低下地位的门徒受宠若惊。进而仅是给予,却没有要求回报,这些人感激之余,真是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如同一个几乎要渴死的人,若分给他一滴水,都会满心感谢;若是吃饱喝足的,怕是一壶千金难买的上好香茗,也是满足不了的。
  如此,风莲轻轻松松得到了一批心腹之士,自是心花怒放。
  他时不时到院落中与仲冉夏品茗聊天,或是憧憬未来,或是诉说抱负,或是提起江湖趣闻,两人算是相谈甚欢。
  看着她面上浅浅的笑意,风莲便是说得更为起劲。
  仲冉夏越发憔悴,身子迅速消瘦,他便遣人重金购得补身的药材和丹药,流水似的送入院中。
  仲冉夏爱刀,他便四处找寻适合女子用的弯刀,不惜耗费众多人力物力。
  仲冉夏每夜睡得不好,经常彻夜难眠,他便命工匠寻来紫檀木,花费了十天,没日没夜地赶出了一张大床。只因为风莲听说,紫檀木能让人好眠。
  仲冉夏不喜肉味,他便软硬兼施,请了寺庙中最好的素食师傅到院中,只替她一人做菜。
  自搬入院里,仲冉夏再也没有穿过华丽繁复的衣裙,为了练刀,每日只是一袭紧身的黑衣劲装。风莲便特意派人到城中,扯了好几十批好布,通通染成了墨色。
  风莲甚至想,当往后有一天,自己统一武林,能站在他身边的,除了仲冉夏又能是谁?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痛定思痛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仲冉夏扫向这副龙飞凤舞的诗句,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檀木锦盒。
  身边的丫鬟适时禀道:“小姐,此乃公子亲笔所书。又命人快马加鞭,从省城送来的首饰,听闻这些也只得宫中娘娘能佩戴呢……”
  她伸手覆上盒面,掌心一片凉意。雕刻精美,飞凤栩栩如生,入木三分,盒上又隐约散发着丝丝浅淡的香味,可见其用心。
  曾几何时,也有一人花费心机,亦送来了众多饰品,道一声“女为悦己者容”。
  如今,却是是是而非。
  没了那位“悦己者”,她又何需打扮?
  仲冉夏手掌微动,檀木锦盒生生裂成几道,吓得正侃侃而谈的丫鬟愕然地住了口,畏惧地看向她。
  “把这些都退回去,回禀你家公子,该做的我会做,不必煞费苦心讨好。”
  丫鬟怯怯应下,赶忙转告了风莲。
  仲冉夏坐在桌前,盯着那副字上“神仙眷侣”四字,只觉刺眼至极,慢慢阖上双眸,缓下了上涌的酸楚与苦涩。
  这段时日来风莲事事以她为先,听从她的建议,仲冉夏又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意?
  只是此番合作,两人之间若起了间隙,必然事倍功半。当下,她也只装作糊涂,没有表明态度,含糊应对。
  可惜此番公然送礼,却是风莲想要撕破他们之中一层薄薄的窗纸,仲冉夏也是恼了。
  阴谋诡计并非她擅长,自己绞尽脑汁,出谋划策,为的也不过是扳倒天凌府,向展俞锦报仇。这才不惜一切代价,采用了破釜沉舟的方法,让正派之人习练“芙蓉帐”。
  一次定胜负,他们只许胜不许败。
  此时此刻,风莲根本就是罔顾众人的成败,不务正业,叫仲冉夏如何不怒?
  若是他能再多花心思在计划上面,或是在那些刚收复的门徒身上,他们的胜算只会更大!
  风莲如往常般前来,没有习惯性的坐下品茗,而是提出一道外出的要求。
  仲冉夏满心的不悦,原想与他谈一谈,免得再做无用之事。
  见此,她也只能带着满腹狐疑,随风莲出行。
  这是仲冉夏住入小酒肆后,第一次出门。
  街上依旧是当初繁华的样子,她却失了兴致,不再撩起帘子的一角,观看车外人人事事的风景。只端坐在马车内,低头不语。
  风莲究竟要带她哪里,他不说,仲冉夏也没有问。
  如今他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风莲不会害她,此事仲冉夏心知肚明,也就不再操心。
  只是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她还是止不住的心惊和愕然。
  仲冉夏看着在脑海中记得清晰的崎岖小路,杂草横生,抬头上方是一团团的白雾,模糊中隐隐可见高耸的山峰。
  便是这不起眼的小道,那一天,她忍着疼得几乎要晕厥的腿伤,短短的数丈漫长得让人以为要走不过去。鲜血一路滴落,染上了道边的翠绿青草,触目惊心。
  仲冉夏哑着声道:“风公子带我来此处,究竟意欲为何?”
  想要她记住展俞锦曾经给的伤痛,还是不能忘掉老爹死时的惨状?
  “夏儿误会了,仲老爷的尸身尚未安置,我便自作主张,派人一一打点。”风莲望着她,眼中满是真诚。
  仲冉夏沉默了片刻,终是抬脚,重新将这条路走了一遍。道不长,却让她将近要痊愈的腿伤,隐隐作痛。
  风莲确实打点好了一切,一口薄棺停在当初的崖下,四名大汉正恭敬地守在旁边。
  “夏儿,要见仲老爷最后一面吗?”他侧过身,似乎想要示意四人打开棺木。
  “不必了,”仲冉夏撇开脸,想起那日所见,那张模糊的面容,又怎会是她的老爹?
  想必,他也希望留给自己的,是以往记忆中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脸。
  风莲也不强求,四名大汉将棺木放入事先挖好的大坑中,撒上冥币与白纸,替死者祈福。而后,一铲一铲的黑土,慢慢覆盖在棺木上,直至尽数掩埋。
  仲冉夏瞪大眼,将这一幕深深记在心底。
  她的老爹,终于能够安然沉眠于大地之中。崖下清净,想必他如今跟娘亲相见,自是欢喜……
  婉拒了风莲特意命人做好的墓碑,仲冉夏用弯刀运起内力,在墓前的石壁上刻下“仲老爹之墓”五个字。
  笔锋不够潇洒,刻痕不够深,却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自己没能替老爹做些什么,最后,她只能为仲尹送上一块天然的墓碑。再来,痛定思痛,继续谋划复仇大计……
  背对着众人,望着石壁上的几字,仲冉夏没有回头:“风公子,麻烦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我在不远处等你。”风莲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带着四人爽快地离开了,留下她一人面对着石壁,咬着唇忍耐许久,眼泪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
  仲冉夏闭上眼,这必定是她自己最后的一次软弱了……
  直到日落西山,她这才平复了心情,打算回去。
  转过身,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不禁轻叹一声:“小师傅,你出来吧。”
  从石壁上跃下一道身影,明远别扭地垂着头,疑惑道:“女施主怎么发现小僧的?”
  “……你的腰带松了,”仲冉夏眨眨眼,方才她心绪不稳,这才没有察觉。不然以小和尚拙劣地隐匿方式,又如何能瞒住自己?
  只是,她不想打击明远的信心,难得开起了玩笑。
  他信以为真,赶忙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衣带,满脸涨红。后来却发现腰带绑得结实,这才知晓他被耍了。
  明远的脸色有些尴尬,没有吱声。
  看见他委屈的模样,仲冉夏抑郁的心情好了一些,面上的表情缓了缓:“小师傅为何在此处?跟踪我吗?”
  “小僧不放心,一直都守在酒肆外头。见女施主跟着风公子离开,也就……”明远支支吾吾地说着,瞅着石壁上的字,眼神有些躲闪。
  “所以,一直跟着来了?”仲冉夏也转向石壁,低叹一声:“刚才的事,你也看见了,此乃家父仲尹之墓。既然来了,替他颂一段超度的经文可好?”
  说罢,她转眼又苦笑道:“我忘记了,小师傅只懂清心经。”
  “女施主,心诚则灵,小僧愿意在此替仲老爷祈福,他……定能到达西方极乐。”明远双手合什,闭上双眼,神情虔诚。
  纵然小和尚仅穿着朴素的布衫,衣摆沾上了几块泥泞,却丝毫不减他身上纯洁如初生婴儿般的气息。
  浊世的污秽,似乎不曾给明远留下半点痕迹。
  看得出,智圆大师将他保护得极好。若非大师突然离世,说不定小和尚还能在寺院中快快乐乐,侍奉佛祖就这样度过此生。
  仲冉夏不知该是惋惜,还是哀叹一声……
  “女施主,小僧……跟你走。”祈福结束,明远睁开眼,红着脸坚定地说道。
  仲冉夏一怔,摇头道:“小师傅,你该明白,我之后要做的究竟是怎样的事。”
  “不管如何,智圆大师将小僧送去了仲府,就该替女施主做些什么。”小和尚满眼坚持,正色道。
  盯着他,仲冉夏冷笑道:“就算要杀人无数,手染鲜血,小师傅也在所不惜?”
  明远面色微白,皱眉道:“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冤冤相报何时了?”
  仲冉夏抬手止住他的话,放缓了脸色:“小师傅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师傅好走,我在此便不送了。”
  小和尚捏着佛珠,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转眼咬牙下定了决心:“小僧……我已经还俗,再也不必供奉佛祖。拿起屠刀,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我能做得到。”
  仲冉夏没想到他居然会这般坚持,甚至不惜抛开心中的执念,不禁诧异非常:“仲府只是收留了小师傅数日,你其实不必如此……”
  “仲小姐,我亦是心意已决。”明远将这话原原本本地返还给她,噎得仲冉夏说不出话来。
  她见小和尚这身狼狈,也明白丢下他不管,明远必定风餐野露,追随在后。
  仲冉夏摆摆手,妥协道:“也罢,你先随我到院中住下,之后的事……再作打算吧。”
  把小和尚丢在外头,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还得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欺负欺骗,甚至饿肚子,倒不如直接带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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