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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刻,王弘还表情镇定,侃侃而谈,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士族,在听到‘石虎’两字时,已脸色大变。他们这一路南迁,便是为了避开胡人,可万万没有想到,都渡了黄河了,居然还是落到了胡人手中!
而且,还是落到了最为可怕的石虎手中!那个石虎早就下过命令,只要你是胡人,不管你少了什么,衣服,财物,或者女人,都可以大大方方向汉族人索取!
而这仅仅只是其一。
王卓脸白如纸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是同样颤成一团的王氏子弟。
这时的他们,不止是绝望,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无边的悔恨:那陈家女郎明明是个料事如神的!他为什么不听她的意见?为什么不等上一二天,等斥侯回禀后再渡河?
这种后悔,恐慌,在短短的时间内传遍众人。好些华服子弟站都站不稳了,有的更是压抑地哭泣着。
冉闵背靠着他那高大的红色骏马,深邃的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
冉闵光是站在那里,便给人带来一种冲天的煞气。何况此时,他的目光中跳跃着阴烈的火焰?那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缩成了一团。
望着这些畏畏缩缩的晋人,冉闵慢慢直起身来。
他身材高大,这一站直,更显伟岸。他那闪烁着火焰和无底黑暗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后,突然暴喝道:“不要哭了!”
喝声一止,哭泣声戛然而止!
冉闵松开马缰,向前走出两步,随着他的走动,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只有王弘等名士一动不动,面带微笑,从容地望着他。
冉闵见状,薄唇一扯,眉头一皱。
他是何等威压?这眉头刚刚皱起,只听得‘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却是几十个士族子弟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冉闵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盯着众子弟,声音清亮地喝道:“休要慌乱,莫忘了你们乃是堂堂丈夫!”
喝声一出,众子弟还是颤栗不已,倒是几个名士双眼一亮,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冉闵声音一低,温和地说道:“诸君休要害怕,你们性命不会有失,钱物亦不会有失。”
一句话吐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那些正在哭泣的,这时刻也睁大了泪眼,愕愕的,满怀希望地望着眼前这个俊美无畴的男子。
冉闵一笑,目光转向众名士,右手朝洛阳方向一指,道:“诸君请上马车!冉闵不才,愿一路护送诸位君子回归。”
……
众名士相互看了一眼后,王弘上前一步,朝着冉闵一拱手,朗声问道:“冉君的意思是?”
冉闵咧嘴一笑,白森森地牙齿寒光渗人,“没什么意思。北方的汉族人纷纷南迁,胡人知道后,早在这附近等候。我不想让他们又多了些军粮,便横插一手而已。”
这话一出,嗡嗡声四起。
王弘等人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打量着冉闵,冉闵俊美的脸上笑容淡淡,好整以暇地任由他们打量着。
这些人中,只有陈容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嗡嗡声越来越大,众人还在交头接耳着,他们目光躲闪地打量着冉闵,脸上神色又惊又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弘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人群中寻去。
他看到了低眉敛目,平静得宛如一口死井的陈容,脚步一提,向她走来。
这时刻,好些人都在关注着他的举动。要知道,这一个队伍中,王弘名气最大,本是众人的主心骨。
王弘来到了陈容身侧,他朝王卓等人点了点头后,转向了陈容,拱手问道:“阿容以为冉将军所言是虚是实?”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大事来询问一个小小的女郎。
一时之间,愕然者不知凡几。
冉闵也呆住了,他饶有兴趣地盯了陈容一步,大步一跨,旁若无人的向她和王弘走来。
他走得很快,所有人都自动让道,转眼便到了王弘身后。
所有的目光都聚齐到了陈容身上。
陈容朝着王弘一福,低下头回道:“将军见到我们,都自称汉族人姓氏了,他的话,自无虚言。”
王弘盯了她半晌,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此人不出虚言的名声,我亦听过。”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他们已是玷板上的肉,这个冉闵是想煮了还是砍了,他们半点办法也没有。向陈容一个少女询问,纯粹是多此一举。
不过话说回来,短短一路,这个少女便三料三中,她的话,也许可以一信。
就在这时,冉闵的哈哈大笑声从王弘身后传来,“想不到,我冉闵纵横多年,知我者,却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子。”
大笑声中,他腾地转身返回,那暗紫色的长袍,被河边的风一吹,猎猎作响。只见他纵身一跃,跨上了那匹雄骏的红色宝马,右手一举,厉声喝道:“起程——”
陈容清楚地注意到,虽然他说她‘知他’,可他的目光清澈之极,那脸上,看不到半点少年人对美色的在意。
第二十章 局势
更新时间2011…3…11 7:10:05 字数:2729
随着冉闵一走,众士兵也踏着整齐的脚步向前走去。士族众人在王弘的带领下,跟在了冉闵的身后。
这时刻,大伙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陈容,他们实在不明白,王家七郎为什么会问策一个小姑子!为什么那小姑子说了可以相信冉闵后,王家七郎似是心神大定?
马车滚滚中,地面上灰尘冲天,转眼间,车队便上了官道。
官道上沆沆洼洼,在这种干旱的时候,地面上处处都是很深的车轮印。王弘皱紧了眉头,不由驱着马车靠近冉闵,拱手问道:“郎君,这地上,怎有如此多的车痕?”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安。
冉闵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弘。
他的长相在十分的俊美中,带着十分的煞气,整个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光是眼神便可把人灼伤。此刻他这么一望,众子弟低头避过,王弘等人却是心中一沉。
冉闵淡淡地说道:“大伙都忙着南迁,车印当然多了。”
王弘心中大揪。
不等他开口,王五郎已急急地问道:“郎君此言何意?他们靠洛阳如此近了,为什么还要南迁?”
王五郎的声音很响亮,一时之间,人群中私语声大止,众人都抬起头来,等着冉闵地回答。
冉闵抬头看向前方,声音淡漠中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阴沉,“为什么南迁?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胡人众多!”
他是说了这里胡人众多。可是,这是洛阳啊!这是晋王室的都城啊。难不成,局势已坏到了这个地步?
众人开始惊惶起来,嗡嗡声中,又有哭泣声传出。
眼看那嗡嗡声越来越响时,一直看着前方的冉闵暴然喝道:“都给我闭嘴!”
这喝声,含着一股冲天杀气。众氏族子弟一惊,连忙闭上了嘴。
安静中,冉闵冷冷地说道:“死则死耳,堂堂大丈夫,怎能动不动就落泪?哼!实让人不耻!”
他这话已有点重了,这些氏族子弟,平素养尊处优,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就算冉闵威煞惊人,在他们眼中,也只有文弱洒脱的名士,才是真丈夫。眼前这个,不过是个野蛮匹夫而已,虽然这个匹夫俊美之极,气势不凡,便如雪峰掩藏下的火山。
一时之间,已有不少人对着冉闵翻着白眼了,可是,他们也只敢翻一翻白眼,眼前之人可是一个煞星啊。
王弘沉着脸,他怅怅地望着洛阳城,半晌半晌,他低声问道:“如今的洛阳城,是一座空城了?”
冉闵回道:“尚有十之二三不曾搬离。”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瞅着王弘,道:“何去何留,君可想好?”
王弘也直视着他,率然问道:“冉君可知,那些洛阳人去哪里了?”
“建康。”
建康?那又是千里之远啊。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惶惶不安地声音。
王弘沉声问道:“那,君此次护送我们,是到洛阳了?若是我们想继续前行呢?”
冉闵哈哈一笑,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是不信我?放心,过了这百里路,是去洛阳还是去建康,随你们的便。”
众人大喜,王五郎大声叫道:“冉君此言当真?”
回答他的,是冉闵的冷哼声。
见他似是不高兴,一众还想确认两句的士人们,同时闭上了嘴。
绵延几十里的车队,激起的灰尘都冲上了云霄。走着走着,一队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远远的,一个操着怪异中原口音的壮汉大叫道:“是汉族士人,是大队的汉族士人。”这声音中,充满着狂喜。
就在那声音落地,百数个胡人壮汉向大伙一冲而来时,只听得“嗖嗖嗖”一阵破空声,众士卒也不用冉闵下令,同时弯弓搭弦。转眼间箭下如雨,数百支如筷子一样的长箭,寒森森地杵在了胡人马蹄之前!
众胡人急急拉停奔马,踉跄地退出几步。过了好一会,那壮汉高声叫道:“你们是哪族的?”
几十个整齐肃杀的朗喝声传来,“我家将军,石闵是也!”
‘石闵是也’四个字一吐出,那壮汉马上急急叫道:“原来是天王石闵在此?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他慌乱的声音一落,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跟着传来,“天王勿怪,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那百数悍勇的胡人,同时掉转马头,如风一般冲向远去。这速度,已胜过他们来的时候了。
众氏族子弟面面相觑。
这一幕,超过了他们地见识,在他们地认知中,胡人总是如虎如狼,通常情况下,一个胡人可以对付四五个汉族人士卒。从来,只有汉族人听到胡人来了,闻风而逃的,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有胡人看到汉族人也闻风而逃!
天王,好响亮的名号!
王弘示意马车向前,他来到冉闵身后,慎而重之地朝他一拱手,朗声道:“君,丈夫也,刚才是弘失言。”不管如何,一个能令得胡人闻风而逃的汉族人,是值得尊敬的。
他顿了顿,诚恳地问道:“以郎君看来,我们若是赶往建康,可否顺利?”
“通往建康之路,已被氐族和鲜卑族人占据。你们若是执意前去,只能沦为胡人军粮。”冉闵的声音依然淡漠,并没有因为王弘的尊敬而生变化。
‘军粮’两个字,他说得简单随意,可知道这两字含义的人,不由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寒颤——胡人以人为食,这所谓的军粮,是指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啊。
王弘深深一揖,朗声道:“敢问郎君,这天下虽大,可还有我们的去路?”声音中,已有了悲凉萧瑟之意。
王弘这话一出,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压低的低哭声。
这一次,冉闵没有出口阻止。他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可去南阳。通往南阳的官道,是属于我的势力范围。南阳王司马莫坐拥雄兵,短时间内,那里绝对安全。”
“谢郎君指点之德,护送之恩,照顾之谊!”
王弘这人,曾经周游各地,他的见识,比起在场的这些氏族都要深而广。因此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冉闵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在王弘和冉闵侃侃而谈时,陈容一直把车帘拉下,安静地呆在马车中。自从冉闵出现后,她都安静得异于常时。
突然间,她的车帘一晃,却是少年孙衍伸头凑向她。他定定地盯着她,操着鸭公嗓说道:“冉闵当真可信?”
陈容点了点头。
“我的父母家人,便被鲜卑人当了军粮。”
少年突兀地道出这么一句话。恍惚中的陈容愕然抬头,向他看来。
沉默了一会后,陈容低声说道:“过去了,别再悲伤。”
“我不悲伤!血债还要血偿,我不能悲伤。”
孙衍慢慢地挺直腰背,目光盯着冉闵,喃喃说道:“胡人都怕他,胡人竟然怕他!阿容,你说此人可以投靠吗?”
陈容一呆,她瞪着孙衍。
这阵子,随着孙衍不再沉于悲伤恨苦中,饮食睡眠不被耽误,他的面容越来越红润,五官也越来越显得俊秀白嫩。那白嫩的肌肤,剑眉下明澈的双眼,挺直中透着秀气的鼻梁,红润的唇,都使得这个少年的俊秀,带着一种近乎中性的美。
此刻,坐在马背上的他,身形瘦削,腰细不盈一握,从侧面看他的身影,看他那白嫩俊秀得妖娆的面容,再想到他出阵杀敌的模样,不知不觉中,陈容的脑海中泛起了一句话:“英雄弯下杨柳腰……”
在她出神时,孙衍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
望着望着,他那清可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抹恼怒,那俊秀太过的脸上,也现出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