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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月与祝融-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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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刃听得蹙眉凝语,过了两日他派来一位熟知茶行的知州,溶月挑了个口齿伶俐的内侍去接待。
  
  十五元宵后,从怒江前线传来消息,司徒衡臣大捷哀牢残部,鄢祝融的大鄢朝初步实现了收服西南的计划。
  溶月想了想,轻车简行去了叫江源的小城,在那里她看到嫩芽清新、碧树连天的茶园。嗅着风暖湿润的空气,看着粉墙灰瓦的精巧房舍,她在扑腾着纤脚的鸡鸭中徐徐穿行、犹豫着挣扎,还是在那里暂住下来。
  
  鄢祝融得到皇后的消息,在一月后的昆川俯。隔着一帘雨幕、听着哗哗雨声,看着躬身禀告的留刃,他一言不发。
  翌日天晴,皇帝下令即刻班师回朝。
  宋氏收到皇帝对皇后听之任之的决定,悬心多日的忧疑一时成谶,茫然慌张之下,她急忙提笔给丈夫写信。
  
  鄢祝融挥师北上数日后,江源的溶月迎来了皇帝口谕;抛开公文形式的前言后缀,她得到的中心表达,只有六字;
  “皇后静养西南。”
  目送躬肃的内侍从视线消失,溶月发现自己异常的平静。
  她挥开跟随的两名宫娥,独自漫步后院的一处花…径小道,除了山茶花的馥郁香气,周遭正是天高云阔、碧海蓝天的光景。
  
  翌日溶月起的比往常要早,她带了半春踩着稀薄晨光,穿过树木郁葱的后院,在一处流水空地独自跑步。
  半春看着汗染鬓角的皇后,嗫嚅着嘴、话不成声。惊疑不定、举足无措,她左不敢让皇后停下来,右不知如何劝皇后别难过。
  
  一头墨发素绾,一身淡裙单薄,一双绯履只有两蕊芍药。
  半春看着这样的皇后,突然湿眼,她是不聪明,但不是个傻子,皇后之所以落得流落在外,究其原因,与她关系甚大。
  若是半夏,又怎会犯下那种背主之错!
  
  溶月听到迭起的脚步声响,她回头看眼跟到身后亦做奔跑的侍女,嘴角显出笑容,扬大的声音冲进软风,一溜烟就击中了半春煎熬许久的良心。
  “就知道,唯有你会沉默跟着本宫跑步……”
  
  光阴如梭,三月初是采茶之季。
  溶月早出晚归,不仅晒黑不少,还长胖少许。过了几天,宋氏生下了次子,她派了贴身嬷嬷过来报信,同时还带来一封司徒衡臣的亲笔书信。
  溶月阅毕,伏案写了回信交给来人,让她回去好好照顾产妇。
  过了两日,那嬷嬷去而复返,带了一车精致的吃用,同时还跟皇后禀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驸马因笮镇之役,不幸失去右臂,因受伤严重,一直在建水城修养,现在情况渐稳,回京路上,昨日正好路过昆川俯。
  听闻此讯,溶月大惊失色的愕然。
  送走宋氏奶母,溶月想到身怀六甲、临产在即的长公主,她越发坐立难安、焦躁不定。数次提笔又放下,雪白纸上终是无字可落。
  
  溶月辗转反侧的夜里,荡行江面的三桅官船上,水波中的灯影还在风中摇曳。齐鉴衣袂翻飞,他站在船舷,犹豫良久还是叩响了榛木舱门。
  房中的陈子善正在练习左手拿箸,应声而入的齐鉴看到这一幕,目光立即缩闪避开。
  陈子善看见他,眼底闪过诧讶,朝他淡然笑笑,站起空去一臂的身子;“齐大人夜访,可是有事?”
  虽是平常至极的语音措辞,齐鉴听着,却莫觉窘然尴尬,他吸口气,撇开前方那刺眼的空袖,一鼓作气道:“特来谢过陈大人救命之恩!”
  铿锵语罢,他朝他躬身长揖。
  
  陈子善微微挑眉,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齐鉴,眼神多了一丝复杂的恍惚,这大鄢朝,唯独眼前这个人从不称他驸马,他只叫他‘陈大人’,即使他根本就没个像样的官职。
  “齐大人客气!”
  陈子善踱步转个方向,侧身掩去他的右面;“谈不上谁救谁……”
  他欲言又止,略略停顿,微沉了声音继续道:“那时我只知,若是身边的齐大人再有闪失,我的孩子怕是连声父亲都不会喊我!”
  
  齐鉴听此,脸色骤变。
  “大恩不言谢,是我冒昧了。”
  齐鉴说着顿生速离之心,他拱手再礼;“陈大人早些休息!”
  
  不等陈子善回音,齐鉴折身而去,刚至门口,身后一道低沉男声追随而响;
  “听闻尊夫人给你添了位千金,在此恭喜齐大人!”
  
  ***……***……***
  【本章结束】




☆、第139章 不堪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一休假,就疯了。
PS,玩的开心,
为难还要写猪爸爸的悲调。
                        
  
  一路疾行,齐鉴护送陈子善在清明前到京。载着驸马的车队路过绵延数公顷的公主府,径自驶向了城西侯府。
  因驸马之要求,没有人泄露他受伤的消息给家人。当侯府仆从猛地见到丰姿矍铄的世子爷独臂的巨变,各个不禁被骇得目瞪口呆,
  
  听说母亲去了公主府,立在府门口的陈子善不由松了口气,他扫视惊恐伏地的小厮,淡着脸去了父亲书房。
  武毅侯凭借他从战多年累计的敏锐,猜到迟归的儿子出了意外。但当看到眼前人空空的袖管,他还是被现实蒙头一击、当即震住,任是他之前多少的思度,徘徊坏处的猜想,也未曾靠近过这个残酷的可能。
  
  望着因战失去双腿、眼睛瞬时红怔的父亲,陈子善忍耐数月的强作坚强仿佛訇然堤溃,他噗通一声跪倒父亲脚边,再抬头已是潸然泪下,武毅侯颤抖着手搭上了儿子肩膀。
  立在房中的何伯见此情景,垂目悄自退出房外,时过良久,他只听到院中风擦枫树的哗哗声响。
  何伯在风中站了一个时辰,世子爷才从房中出来。很快他就得到侯爷要他速去公主府接回夫人的命令。
  
  王夫人听到儿子归来的消息,进府就要冲去儿子院中,却被武毅侯抢先叫回了正院。
  使开众人,依旧是何伯守在门口。他很快就听到王夫人撕心裂肺的嚎啕,像是电闪雷鸣之后的暴雨,耳畔的哭声越来越大,他缩脚挪到了拐角的屋檐,距离拉开,那哭泣便小了些,像是被风吹散的细雨,到处都是湿嗒嗒的黏。
  
  待王夫人被晴天霹雳打击的摇摇欲坠,洗去风尘的陈子善乘车去了城东。长公主临盆在即,已搬到了风水俱佳的凝园。 
  陈子善撇眼看见自己就惊作呆状的李嬷嬷,稳步进了房内。
  长公主正托着高耸的腹部饭后慢走。灯烛的光亮,突把一个黑影照下来,她惊异下的回头,第一眼看到的只是驸马久违的脸,黝暗的皮肤上一双黑亮亮的眼。
  
  长公主愣着的空隙,陈子善的残缺渐渐晃入她视线,像是遗忘让噩悚第一次刺入了意识,惊愕的无以复加。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僵在他身上,意想不到的震惊徐徐推出惶恐的不安,让她嗫嚅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尽管思忖设想过,但身临其境,陈子善还是觉得无言以对的艰难。
  看着脸色渐白的公主,他疾步上前,用孤单的左手搀住她,安慰的话斟酌着吐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以后我会练习用左臂……”
  
  声飘门口,奉茶进来的李嬷嬷不禁听得泪睫于盈。
  想了想,她还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那夜月明风清,时至三更,因孕妇的阵痛,公主府瞬时灯火通明,人影忙乱。
  武毅侯的嫡长孙降生在晨光乍显的吉时,在微寒的清风里,陈子善隔窗听着孩子洪亮的啼哭,强烈也莫名,他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消息传到宫里,鄢祝融已散朝会,他听完留金的禀报,翻着一沓封赏的奏报,下令宣武毅侯午后进宫见驾。
  武毅侯行动不便,由御前侍卫抬进太和殿,鄢祝融命人打开六扇轩窗,君臣二人吹着习习凉风,沉默喝了一壶君山茶。
  侍从被屛退,没人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直到入暮时分,武毅侯才被皇帝亲自扶椅送至大殿门口。
  
  鄢祝融目视一行人没入夕阳的余辉,他迈步停在殿外阔石,望着霞暮霭的天际出神。
  远远立在身后的留金,看着眼前高挺的背影抓耳挠腮的挣扎,他鼓嘴暗想,恰逢长公主生子的喜气,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时机了!
  踯躅想定的留金不再犹豫,他深吸了口凉气,碎步凑上去,躬身低语:“皇上,太医院呈报的封记,除了新诞的两位小殿下,还有一条记录奴才看的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到那则消息的惊人,留金的声音不由刹低变得含糊不清。
  
  “何事?莫不是后宫又闹了什么好戏出来?”鄢祝融看也没看他,目光还盯着地平线上的氤氲彩织、千里云波。
  留金脸上带着难断的迟疑之色,想着事情的非同寻常,他鼓起勇气把看到的记事小声默诵了出来:“宣和二年九月初四戌正,皇后落红不止,刘院判由御药房内侍引领,亲诊为小产……”
  
  “你说什么?”
  鄢祝融猛地转过头,眼神呆滞的吓人;“什么小产?刚说是谁?”
  尽管预猜了皇上的反应,可留金面对此刻正在发生的惶措质问,还是心恫不已,他忙跪倒冷地,结结巴巴的支吾;“是,是皇后娘娘!”
  “谁让你胡说的?”
  鄢祝融脸色渐变,徐徐回身,放缓了声音、难以置信的自语;“皇后何时怀孕的……”
  
  话说一半,记忆蓦地打开一线失落天窗,鄢祝融脑中刹地一个激灵,身子失控般微微趔趄,他扶额闭闭眼,天边薄淡的暮色,便如不停开合的光絮扑扑着近了又远,无声而规律的摆动,很快就把他的晕厥感蛊惑。
  
  至静的沉默让时间成为主角,黄昏最后一丝炫目也被暗云吞咽下去,苍野的冷风飕飕地掠侵,像是要把一切都吹落,碾入未知的黑夜。
  鄢祝融丢开手,顿觉心肺被堵,他慢慢觉出难言的钝痛感,一波波的潜荡在心里,簇新的又真又切。
  
  “为什么没人告诉朕?”
  鄢祝融小心翼翼的启步,声音有留金从未听过的缥缈孤影;“去把相关人等都叫来。”
  大气不敢多出的留金眼角余光晃过一片金线袍角,他慌张着脸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跑去找人去太医院。
  
  一个时辰后,望着跪了一地的人影,鄢祝融最后一丝侥幸成为泡影。
  他目光森冷地看着战兢不已的太医和侍从,这些人是活生生的明证,在迟到半年多之后,才来纷纷提醒他,他曾有个久经期盼的孩子,悄悄的来、悄悄的去。
  
  宛若生生被扯出一块皮肉,鄢祝融心中痛色化作浓浓忿郁,憋涨着胸闷无处疏通。他失力躺在椅上,挥手唤来侍卫,不假思索的寒声打破了寂静压抑的气氛;
  “全部收监,择日问斩。”
  
  跪地的数十人闻声,顿时吓软了四肢,不等他们来及磕头求饶,就被训练有素的侍卫挟持擒去。
  心跳如鼓的留金暗暗观察着脸色难看至极的皇上,动作小心的沏了杯热的参茶,蹑手蹑脚放到案上,用极低的声音,轻道;
  “上次在昆川俯,陪着皇后娘娘去圆通寺进香,她执意要住持办场度亡道场,当时奴才以为是为殉国的将士,现在想来,估计也是为了……”
  
  留金看皇上的眼睛微动,语气染了伤怀继续道:“皇后娘娘向来慈悲,您知道她对伺候的人,别说打骂就是连斥责也没有过。若是她知道太医和那些内侍因这个被杀了,想必会难受。”
  “皇上!”
  留金恭敬跪下,哑了声音叩首:“就当为夭折的小主子积福,您就开恩饶了他们吧!”
  
  鄢祝融沉默。
  留金便也静等不语,过了大半晌,他听到皇上低沉透着疲惫的声音落在空寂的房中;“你下去吧。”
  留金没敢抬目,有气无力地低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翌日早朝,除了留金,没人看出皇上的异常。针对西南凯旋而归的众将士,当庭宣读了一系列的封赏旨意。除了驸马陈子善袭爵,其他大多都在意料之中。
  午时,被关押的几人在饱经一夜的胆战心惊后,喜极而泣被放释出来。
  
  第二日是长公主孩子洗三的日子,宫里除了赏赐,鄢祝融还下旨封其子为辰平郡王,圣意传开,众人哗然。预备上门庆贺的,不由纷纷添加礼单。公主府这一天可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夜幕落下,留金才盼来等了两日的西南消息,书信是滞留昆川俯的留刃所写,他匆匆一瞥,就急忙去御书房呈报。
  
  鄢祝融正在灯下御批,见留金进来,他不由顿笔,向他递出问询的眼神。
  “皇上,江源一切都好。”
  留金碎步上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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