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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
金瓶回了西厢去吩咐人给华苓准备沐浴的东西,华苓溜达过去,摸了摸八娘又黑又密的长发,笑嘻嘻地说道:“八姐的长发真好。我胡谄的,我最近那里有去听过说书啊。不过,江陵城里也很繁华,我们前几日只是坐在马车上闲逛了一回,也没买什么。明日就下金陵了,有些可惜。”
“是啊,真可惜啊!”八娘立刻叫了起来,跺脚道:“好容易回族里一趟,竟没有多看看的机会,是真可惜。”
七娘袖着手从正房的屋子里走出来,蹙眉道:“如今我们是守孝,怎能到处乱跑乱撞。特别是江陵这里族人长辈许多,若是不守规矩,定然要被骂的。”
八娘立刻就焉了。她虽然爱美,但其实是姐妹们当中身段儿最软、最晓得卖乖的一个,是绝不肯因为这种事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华苓乐得直笑,挪过去抱住七娘的手笑道:“七姐,今日也是抄佛经了?给我瞧瞧。”
“嗯,来瞧罢。”
七娘带着华苓入了书房,桌案上摊着一卷长纸,从右到左是以王体抄的金刚经。这是为爹爹祈福而抄的,金刚经全文六千余字,要抄好几日才能完成一卷。牟氏十分信佛,七娘也是信的,当年牟氏和三郎离世,她就给母亲和哥哥抄了不少经文,后来都烧给九泉之下的亲人了。
七娘的王体十分清丽,但笔划转折间又总是能隐隐瞧见锋骨,并没有女郎习字常见的脂粉气息。
“比我写得好。”华苓看了一轮,点头道。
七娘摇头道:“也不要谦虚。你是隶书习得好,我是行书习得好罢了。其实抄经还是隶字好些,厚重些,王体还是轻浮了。”
华苓弯弯眼睛道:“若是你给我画一幅画,我就也抄一部。”
七娘瞪她道:“这是为爹爹祈福,你怎能叫我拿物事儿与你换。”
华苓笑嘻嘻地说:“那有什么。佛家说人去世是脱却皮囊,既然是脱却皮囊,那就是高兴的事。爹爹是去往极乐之地,我们也高高兴兴就可以了嘛。”
“你总是有许多歪理。”七娘吁了一口气,道:“好罢,那我与你画一幅,你给爹爹抄一部金刚经。”
“那七姐画什么?可不可以画山水,我想要三尺方圆的大幅山水画,以后也好挂在中堂。”华苓说。
七娘气得不行,顶华苓的额头:“三尺方圆!这话你怎的说得出口,这样大的一幅,我怕是画上一个月也画不完。”
华苓捂着额头说:“那要两尺方圆的,不能再少了。”
“最多给你画团扇面儿大小的!”
“不行,至少也得是一尺方圆的。”华苓挥手道:“一尺,一尺,不能再少了!”
这整得跟街市里买卖似的,七娘也是服了她,无奈道:“好罢,就如此罢。快快抄了来,等回了金陵,我们寻个时候到菩提寺去上香,可以将佛经供在佛前。”
两姐妹正在这里讨价还价,院子外面来了个侍婢禀告道:“几位娘子,柚娘子身下不好,已经叫人去请良医了。凤娘子命婢子来与娘子们说一声。”
华苓和七娘对视一眼,都是皱眉。侍婢说的就是已经滑了胎的意思。
“去瞧瞧罢。”于是,三姐妹各自叫侍婢准备了些慰问品,一道往柚娘的院子去。
☆、第162章 兄妹情谊
162
住在族村里;给柚娘请良医自然是到族村的药院去请。药院一大片的地头都是三十二叔公掌管的,三十二叔公传承着族里的医术一脉,手下常年都有家族子弟在跟着他习医。令仆役去请,药院里很快来了名叫熙邺的族叔;人看着十分严肃,风风火火的。熙邺族叔来了也不多与他们这些小辈多说什么,与柚娘望闻问切一番,又看了前头在金陵的时候,药叟给柚娘开的几张方子;皱眉道:“胎是保不住了。”
柚娘身下还在血流不止;熙邺族叔给她用针刺穴,减弱些疼痛;写了张方子道:“照此方去药院里抓了药,快快与她饮下。如今还不能止血,需等胎衣脱出了;慢慢再行调养。”
二郎朝柚娘的侍婢道:“还不接了方子快快去?”配药还是要到药院里去配的;侍婢们里出了一个,赶紧捧着方子去了。
柚娘面色苍白,虚弱无力,躺在床上哭成了泪人儿,嘴里只是哭道:“昌郎、昌郎……我是对不住你……没了孩儿,没了孩儿……”谁劝也不听。
六娘原本就与二郎夫妇一道住在第二进院子里,是来得最早的一个,如今坐在床尾,握着柚娘的手安慰她。
熙邺族叔皱眉斥道:“她的胎原本便不稳,前头医者也应有叮嘱,定须放宽了心怀,多多卧床养着。旁人也万万不可以种种烦心事滋扰,免得她人心神不定,气血不稳。如今她已小产,便好好养着罢了。这几日里就勿要搬动了,舟车劳顿更是不可。”
二郎满脸羞愧地说道:“族叔教训得是。是我照料不周,才叫内人糟了罪。”又上去握着柚娘的手安慰她道:“这孩儿定是福气太盛,天官大人舍不得叫他下凡来,才又带回去了。过一二年再养就是,总能有的。”
身为长嫂的凤娘也来了,这时候在一旁含笑安慰道:“二弟说得有理,柚娘快快收了眼泪,养好了身子骨是正经,孩儿总能再有的。”
柚娘含泪点头,总算是慢慢收了泪。
开好了方子,再把脉,看着柚娘的脉息略微稳定了下来,熙邺族叔也就回去了,也没有应凤娘的挽留,留下来吃顿饭。
七八九三个安静地贴着墙根儿进了屋子,如今柚娘是这样的情形,也都不敢说笑,各各上去安慰了柚娘两句,就不再打扰,跟着凤娘出了第二进院子,到前院去看闹闹。
……
闹闹刚满了月,已经长开了些,正是好睡的时候。奶娘抱出来的时候闹闹睡得很香,七八九几个围着看了一阵子,没有吵醒他,又让奶娘抱进去了。
华苓这才问凤娘道:“嫂嫂,二嫂如今是这样子,我们明日是不会立刻下金陵了罢?”
凤娘叹气道:“先看看再说罢。族叔都说了,如今柚娘不能舟车劳顿,总不能勉强着来。你们大哥去寻长老了,待他回来再作决定罢。”
八娘四处瞧了瞧,小声跟她们说道:“嫂嫂、七姐、九娘,你们没有听到下人里面在说呢?我是说,柚娘是被屋里小妾气病的呢。”
七娘很不爱听这种别人的私隐事儿,听了就皱起眉,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
凤娘皱了皱眉,轻斥道:“小八不可胡乱开口。哥哥嫂嫂也是你该议论的?是非从口出,你可晓得?”
长嫂虽然时常都和颜悦色的,但与大哥一样,其实都是颇有威严的人。八娘便不敢再说了,扁扁嘴,低下头编手指。
华苓之前也没有听说这回事,不过她是一直不喜欢侍婢多嘴,有金瓶管着,竹园的侍婢也从来不敢乱嚼舌根。但既然听到了,她心里其实也觉得这不是不可能。柚娘实在是性子绵软,自己没个主意定数,被屋里人气实在太正常了。
她现在对八娘还是喜欢的,看八娘被训斥了场面冷,便笑着打个圆场道:“嫂嫂勿怒,八娘也只是一时情急,才说错话了,八姐你说是吧。”
八娘有些委屈地点点头,站起来朝凤娘福了福身道:“嫂嫂勿怒,我知错了。”
凤娘也站起来将八娘扶住,将她又按回座椅里坐下,和声道:“也是嫂嫂语气重了些,嫂嫂在这里说声对不住了,小八勿要放在心上。”就此转开话题,和颜悦色地拿些金陵江陵的不同作为话题来说,姑嫂感情还是好的,转了话题,很快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再加上凤娘身边的大丫鬟织红十分知机识巧,最会说笑话的,偶尔插一句嘴儿,只把姑嫂几人逗得笑个不停。
说说笑笑了小半个时辰,又给了一人一只上品的羊脂玉戒指当玩物,凤娘才笑道:“我这边也是有些忙,妹妹们先回院子里去罢,等你们大哥回来,四郎也从族学里下学回来,晚上在一处用饭,届时我们一家人再细细讨论几时下金陵。”
“既如此,请嫂嫂安坐,妹妹就先告退了。”既然嫂嫂下了逐客令,七八…九一道告辞回了她们住的第三进。
到此时,八娘已经基本忘了前面的不快,一路是开开心心拿着凤娘赠的戒指回去的。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华苓不得不感叹,凤娘看着也是漂漂亮亮、温温柔柔的一个女郎罢了,但是当真很有手腕。她也不说什么重话,八娘也被教得服服帖帖的,很听凤娘的话。凤娘深谙对不同的人要不同对待的道理,对冷清的七娘她就从不会训斥,总是和言细语,有些什么与七娘有关的事,一定会问清七娘自己的意思。
至于一家大小爱吃的菜都是什么,这样的细枝末节凤娘自然是早就摸清楚了,凡是一家子在一处用餐的,人人都能在餐桌上找到喜欢的菜式。当然这些也是因为凤娘身边有很得力的一批侍婢打点,但能训练出一批这样有用的侍婢,本身就是种实力。
对比起来,柚娘就实在叫人为她着急。不论是流言还是担忧还是别的什么让她流了孩子,孩子没了,曾经影响她的那些东西,只会更变本加厉地影响她。
若是她表现强硬些,屋里人如何敢在她跟前多说一个字。喜欢的留下来,不喜欢的打发掉就是。但柚娘很介意别人如何说她,若是二郎表现出对小妾有些喜欢,柚娘恐怕是就不会去处置那小妾了。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个性影响一生。
柚娘这样的性子,是华苓觉得最难办的一种,她自己没有主意,就自然要被别人影响。不是二郎,就是身边的侍婢嬷嬷,总要有人给她拿主意。
夫妻之间的关系,如果一个极强、一个极弱,那二郎恐怕很难对柚娘保持应有的尊重心态。再来一个受宠爱的小妾嚣张些,掉转头来给柚娘气受,二郎还未必会站在柚娘一边。
现在外面的影响就能让她流产,再往下会如何,华苓简直不敢想。
……
傍晚的时候大郎匆匆回来了,叫了弟弟妹妹都到前院去用饭。柚娘自然不能出席,剩下八个人就挤了一张圆桌,像爹爹还在的时候,倒是十分温馨。只不过,如今大郎已经成了坐主位的家长了,越发显得威严。
等大家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大郎用茶漱了漱口,开口道:“弟媳身子不适,二弟你就多顾着她些,好好儿嫁到我们谢家来的女郎,不能薄待了。——明日就是九月二十一,月底家族里就要给华德堂哥办继任祭礼,在此前,我等需将府里物什仆妇都一一清点处置完毕,将府邸空出来。明日下金陵,这事是不能拖了。”
二郎放了筷子,沉着脸听着大哥的话。
“时间略有些紧,不过,回来族里之前,这事就已经做了大半,倒也不是很为难。”大郎道:“二弟,你看,你是先留在江陵陪一陪弟媳,还是随我先下金陵去,帮着打理?这回回金陵,是已请了熙清、熙郑几位堂叔随我们同去,做个见证,要将爹的遗产点算分割了。”
二郎面色有些犹豫,他自然也是想要跟着下金陵的,原本这就是定好的行程。况且分遗产这等大事,他怎能不在场。柚娘怎的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滑了胎呢,虽然二郎也心疼柚娘没了孩儿,知道最心疼的肯定是她自己,但二郎也很难不在心里想,这妻子实在有些拖后腿。好好的怀着孩儿,家里人也都是照顾的,给爹守灵也不叫她去劳累,最近家里也十分平静,孩儿怎么就没了呢。
二郎道:“大哥,我留几个得力仆婢在江陵照料柚娘,叫她等身子骨慢慢好了,再回头来接她罢。”
大郎见他做了决定,也没有再说什么。
晚食后大家伙儿各自散去,华苓被大郎叫住了,却是大郎问她意见,一家大小迁往江州如何。
江州在长江南岸,那里就是千里鄱阳湖入江之处,在江陵的下游,离金陵也就是要行船一日多一点罢了。鄱阳湖浪涌波腾,浩瀚万顷,是整个中原最大的淡水湖,是无数大小河流的汇聚之地,有无数的野生珍禽异兽。
华苓一听眼睛就亮了,立刻道:“大哥好想法!江州极好,我们就迁往江州住一阵子罢。江州离族里、离金陵都不远不近的,从江州要往江南道其他州城去也更近些,方便大哥工作。况且,华德堂哥是新鲜上任,我们还是不在金陵一两年好些。我早就听说鄱阳湖碧水连天,湖光山色、珍禽野兽无数,又是鱼米之乡,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大郎之所以问华苓,其实也是打小就与这个妹妹商量惯了,有些事不会先与二郎商量,却会问华苓的想法。华苓这个小妹妹,看法总是有独到可取处的,而且眼界也宽。爹爹曾经也是如此认为,也是如此信任华苓。她说得也没有错,华德堂兄新上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