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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苓无奈道:“能不能对我好点儿!”
这句话一出来,娘子们笑得更开心了,都知道华苓脾气好不会生气,所以取笑起她来越发不顾忌。
八娘看一眼华苓的绣图,撇撇嘴,回头跟四娘咬耳朵:“四姐,我去年绣的都比九娘的好看,九娘的进度这般慢,怎也不见她羞呢。”
四娘没有去凑华苓那边的热闹,不冷不热地道:“做自己的事去,别这么多嘴。”
八娘哼了一声,对自己同胞姐姐有点不满:“四姐,你现在脾气比以前怪了,怪道姨娘都说你不好侍候呢。你好几日不曾去看姨娘了。”
姨娘?四娘一想到红姨娘心里就恼,若不是红姨娘给她说了那些话,她至于丢那么大的丑?虽然那日爹爹训她,并没有其他人见着,但是都不必等到第二日,整个丞公府就没有人不知道她被爹爹训了一回的事了,背后多少人在对她指指点点,在笑她装模作样,害她现在都抬不起头来。
四娘没有恼爹爹,她不敢,对华苓已经是恼过了头反而没什么感觉了,现在倒是恼上了自己生母。她冷道:“去看她作甚么,我忙得很。”
八娘气道:“叫你丢丑的又不是我,对着我甩脸子作甚么。”她也不是脾气好的,甩下这么一句就自己玩去了。
于是四八倒是互相看不顺眼了起来。
学绣上确实要讲点天赋的,在华苓现在的年纪,三娘已经能绣一整幅尺许方圆的图样了。所以关绣娘并不责怪华苓的进度慢,只是就着她的程度指点一番,然后温言把娘子们都驱散回去绣自己的东西。
在芍园的一日过去,晚上华苓到前院的时候,谢丞公也是刚刚回来,用过晚食而已,见小女儿一脸严肃地进来,好笑道:“这是怎地了。”
华苓谢过谢贵给她端上来的茶,然后说道:“爹爹,我有事想问。”
“爹爹听着,说吧。”对小女儿时不时的、层出不穷的问题谢丞公已经是习惯了,也很有兴致听。虽然小女儿年纪小,但看事物的眼光却总能有些独到的地方,对他也总能有些启发。
“大哥现在到哪儿了,怎地这么久没有给我送信。他不曾遇到什么麻烦事吧?”华苓先问了这个问题,仔细关注丞公爹的表情。
谢丞公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是先看了看华苓。
两父女的某些习惯是非常相似的,聪明人之间连说话都能省不少力气,谢丞公对华苓的推测微微诧异,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小女儿原本就是这么敏慧的。既然华苓自己有了想法,告诉她更多信息是可以的,谢丞公颔首道:“大郎从建州往泉州途中,行的是山路,降雨频频,遇着了一回地裂。”看看小女儿瞬间发白的表情,谢丞公淡然道:“已平安度过。”
丞公爹说的轻描淡写,华苓却被惊得半晌回不过神,地裂,就是地震,大郎好好的去游学,居然遇着地震了?!她好一会儿才问:“爹爹为何不早告诉我。大哥可有受伤?”
谢丞公淡淡道:“与你说也于事无补。大郎无碍,倒是诸家子略受了些伤,也无大事。如今你大哥在泉州,随时茂方时刺史学习一段时日,想来诸事繁忙,未必有时间写信与你。”
“女儿知道了。”华苓扁了扁嘴,总算也是放下了心来。
爹爹说的她也没办法反驳,是的,哪个大人没事会把不好的消息告诉家里还在读书的孩儿听?就算她表现得再聪明也没办法。不过,大郎没事就好。至于诸清延么,虽然她也觉得那是个少见的风神俊朗的美男子,但是其实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知道没有大碍也就是了。
然后,是到这件事上,华苓才对丞公爹的作风有了更清晰的看法。华苓很清楚,爹爹对大郎是当作唯一的衣钵继承人来培养的,但他却当真狠得下心放大郎去游学,即使孩子在长途跋涉的途中,可能遇到很多意外情况,甚至可能失去性命。
养在家里的,看着面相再威猛也始终是家雀儿,在外面经风吹雨打,还能展翅高飞的才叫雄鹰——爹爹确实有魄力啊,华苓默默在心里赞了一句,然后问起了西市工坊的事。“爹爹,那西市工坊如今如何了?接管了西市工坊的赵王表现如何?”
最近每隔两三天,华苓总要来关注一下晏河和西市工坊的消息,谢丞公也不问为什么,华苓问了能说的都会告诉她。
“赵王乃圣上同胞之弟,与圣上关系极好。圣上令他接手西市工坊,却不是一着好棋。”说起这件事,谢丞公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赵王性情略严苛,治下极严,那工坊中有不少西域番邦人,赵王动辄打杀之。如今西市工坊的运作近乎停滞,倒是可惜。只那些个工匠都与皇家签有卖身契,不然挖角过来,受益定然不少。”
“确实可惜。但是我们家如今也不差。”
华苓虽然小,但有时候和她说话是很容易忘记她的年龄的,谢丞公说开了这个话题,干脆就把最近家族里在推进的,几个研究坊的建设都和华苓说了说,有专注于农业耕作上的,也有专注于衣料、食物的二道加工上的。
这也是谢丞公自觉半辈子里做得非常好的决策之一,所以跟女儿说起来也兴致勃勃。
皇家和世家之间关系微妙,华苓并不认为世家去争抢那个工坊的工匠是好事,现在那工坊基本上代表了皇家已经得到的利益,若是世家表现出想要粗暴分一杯羹的意图,两边矛盾肯定要激化了。
而且她的立场和爹爹的立场还是有些不同的,爹爹所有的考虑都是首先从家族出发,所以在那所工坊出的新技术带来的庞大收益刺激下,再加上她用各种分析推了一把之下,爹爹已经着手在大丹各处建立研究坊,也收纳一些带着特殊文化和知识来到大丹的番邦人,进行各种新生产技术的研究。
她不清楚晏河来自什么时代,不清楚她懂得什么程度的技术知识,但她知道,任何的知识体系,想要保持一个良性的发展模式,最好还是让它从自己已有的基础上成长起来,基于超前技术的、有目的性的引导也许会变成揠苗助长,容易让它的发育变得虚弱,也许会失去它最珍贵的特殊性。
像后世的中原,也曾经输入了大量的外来技术,结果呢,当然经济是成长得很快了,但中原许多城市的面貌也就千篇一律起来。但是,最容易从不同的文化和思想碰撞里产生出来的,其实就是能带来更多进步的创造力。
所以在华苓看来,只要大丹保持和其他国家进行贸易的交流,文化吞吐之间,它就不会被整个世界的发展落在后面,这是她最看重的一点。
而只要家族也开始建设新技术的研究坊,华苓就不担心晏河和她那些超前的技术会对世家的发育造成太大威胁了,这么发展下去,两边的技术差距只会越来越小,不会越来越大。因为,前沿的技术想要再进一步很困难,但落后的技术要提升几个层次,也许只需要落后者往前面多看一眼。
皇家肯定不会喜欢这种消息的,华苓愉快地笑了起来。可以给那家子人添添堵,真高兴啊。一时一会就能看得见的堵多半都没有什么威力,像这样布好局,保证世家能一直压制着皇家的发育,才是真正有威力的呢。
想了想,她高高兴兴地问:“爹爹,我听说太子要大婚了呢?”
两父女几乎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谢丞公微笑道:“诚然。今日在朝上,圣上已经颁下了赐婚令旨,赐婚太子与陇州李氏之嫡长女。”
陇州李氏,据说是前唐皇室遗族,也算得上当今大丹中的二等豪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62章 仲秋佳节
62
相公王家女已经出家为女冠;而当朝太子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成婚仪式是比照帝皇成婚的仪式来办的,极其繁琐。即使现在立即确定太子妃人选;走完整个流程至少也要半年;太子成婚也必须是明年春天的事了;所以不管皇帝心里如何想;一道为长子赐婚的旨意还是在显圣二十年的五月颁了下来。
明眼人背过身在自己家里就没有不笑上一笑的;这四月里太子和王家女还是‘天作之合’;五月里太子妃人选就换成了陇州李氏女,这完美地诠释了‘退而求其次’的意思。
皇家和陇州李氏的心都甚大,各种意义上。
大丹显圣二十年的夏季过得很平稳;从南到北各地旱涝极少;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眼看着是极少见的大丰年。手底下出了这样的好年景,谢丞公自然是极高兴的,看家里的孩子们也顺眼了不少,时不时就会拿出些好东西来赏给华苓等人。
谢丞公位高权重,单单是各年生辰宴上收到的礼物就没有一件普通的,美玉、宝瓷、传世书画、各种各样的舶来珍品,取出来给孩子们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来二往的,华苓就得了不少玩器摆件,让她的私人财富很是增长了几十上百倍,不得不在竹园里又辟了一间屋子作仓库来收藏。
最炎热的七月过去,又到了一年的仲秋佳节。
仲秋乃是团圆日。临近仲秋,忙碌了大半年的大丹人,不论什么年纪地位,就没有不期盼的。要知道,这年头普通百姓中可是没有可是没有‘休假’这种说法的,趁着仲秋佳节,除了作买卖的人外,倒是都可以歇上一歇了。
丞公府中,仲秋佳节的味道早早就浓郁了起来,当家太太主持,府中也早早预备了成担成担的各色节礼,按礼分送各相熟人家,府中上下应得的仲秋节礼也早早发放了下来。
竹园得了整整一箩筐的各色圆饼,有的是自己家做的,也有部分是相熟人家送过来的,五花八门什么馅料的都有;两筐节庆水果,从西域的哈密瓜、甜葡萄到岭南出产的荔枝干、龙眼干都有;其他各项用例也比照平日的水准增加了三成。华苓一个小人物自然消耗不了这许多东西,最后大半都是分给了仆婢们,这也算是丞公府的惯例了。所以每到过节,仆婢们的生活水准就会大大提升。
所以大家都盼着过节呢,华苓看着库房里保存下来的几盏灯笼,笑着想。
仲秋日是大节日,芍园的课自然是要停一日的,不过丞公依然不允许孩子们缺席清晨的锻炼,柳教授也是兢兢业业的在校场盯着娘子们结结实实地锻炼完,才允许心早就飞扬起来的娘子们离开。
金瓶忙忙碌碌地,手里拿着竹园库房的登记册子,和金瓯一块儿先将仲秋节华苓收到的各种赠礼清点入库,然后又顺便将华苓的财产点算了一回。
回头看到华苓在看前几年存下来的灯笼,金瓶笑道:“九娘子可是念着大郎君了呢?”
金瓯说道:“今年大郎君还在外头,却不能和九娘子一处过节了。不过婢子想来,我们大丹哪处都是要过仲秋节的,大郎君在哪里过节都亏不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华苓拿起最早的一盏小灯笼,这是五岁那年大哥让陈执事细细给她做的,细木架子、提柄雕花、六面覆薄绢,上面提了李太白的长诗。
虽然已经放了三年,但保存得好,只是原本洁白的绢面略有些发黄了,丝毫无损于它的精致。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这是前唐李太白的《把酒问月》。
华苓轻轻念出第一句,左手提着灯笼的柄子,右手将灯笼推得旋转,眼里浮上浓浓笑意。旧物容易引起人对当时情景的记忆,如果恰好和它联系在一起的情景温暖而愉快的话,看一次就能回味一次,它能带来的幸福感就是很多很多的了。
她实在是有个好大哥。
将库房里的灯笼一一看过,华苓顺手点了几匹素面绢布,让金瓯拿出去发放给仆婢们制新衣,就出了库房。
小丫鬟碧喧提着一盏新的小灯笼跑进来,高兴地告诉华苓:“九娘子,这是陈执事今年给九娘子制的新灯笼呢。”
华苓对灯笼的喜爱长盛不衰,陈执事也习惯了每年都给她细细做上一个小灯笼,加上大郎的嘱咐,陈执事更是不敢怠慢,今年改进了制造工艺,灯笼做得越发轻巧坚固,也越发精致起来。今年的灯笼是四面的,因为是生肖龙年的缘故,陈执事今年是在灯笼上绘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长龙,活灵活现的,看得碧喧等小丫鬟惊叹不已。
华苓接过灯笼,弯弯眼睛道:“去与金瓯说,剪一身绫绢衣料,再从厨下的水果圆饼那些东西里捡好的装上一篮子,都添在给陈执事的东西里面。我好像记得陈执事的幼女已经两三岁了呢。”
“婢子知道了,这就去说。”碧喧赶紧跑去了。
金瓯金瓶原本就在领着金箩等人,在分装竹园要分送各园子的节礼,华苓不仅要给父母兄弟姐妹处、芍园各位教授处象征性地送一点节礼,也会让人给府里相熟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