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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女春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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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产婆的婆婆妈妈,达格鲁似也有些不耐了,蹙着眉,闷声道:“你没听懂连姑娘的吩咐吗?还不速办?”   
  看着产婆把和了猪屎灰的酒灌进产妇嘴里,连翘有些心虚地走出帐子。草原上的夜风格外沁凉,刺入肌肤有些生疼,抬头望着似触手可及的星空,心中不免惆怅。虽至今还没见过自己目前的尊容,但看露出来嫩如婴儿,滑如凝脂的肌肤便可知晓,这具身体的前一位宿主定是极爱惜这身皮囊的。如今这身子被她占据着,来到这茫茫无绪的异时空,该何去何从,心中也没有半分计较。   
  “哎”胸臆中发出一声轻叹,几不可闻,不料还是被有心人逮住了。   
  “你有心事?”倏然转身,正对上从暗中走出来的达格鲁,此人生得算不上俊朗,但一双利眸却透着世故的深沉。   
  见是他,连翘淡然回身,将目光重又投向浩瀚无边的星空:“没有。”   
  感觉到对方走到自己身边,与她并肩站着,许久才听达格鲁缓缓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奄奄一息地倒在沙漠里。”   
  对于这个问题,她只有苦笑,至今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在做梦。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见她旦笑不语,达格鲁只当她不愿多说,于是又转向另一个话题。   
  “你有亲人吗?家住哪里?”   
  “我——不知道。”   
  他讶然,挑眉看她,似正等着她的解释。   
  轻轻一叹:“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家,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虽然说得含混,却也非信口胡诌,自幼父母双亡也算是个孤儿了,最后连爷爷都离她而去,家也不成其为家了。   
  “是这样吗?”他将信将疑的拖着尾音。   
  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正要举步离开,远处传来克里奇的喊声。喊什么她听不懂,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便是喊声里带着一份喜悦。   
  跟着达格鲁快步来到产妇的帐前,连翘走得有些脚步虚浮,虽然熟读医书,但治病救人还是头一遭,不知道喝了她特制的猪粪酒的产妇情况如何了。   
  只见克里奇神情激动地对达格鲁说着什么,连翘只能求助地看向同样站在帐外的腾澈。不等腾澈说话,苏拉便兴奋地从帐子里冲出来,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大声道:“血止住了,止住了,连翘你真厉害,你是神医!”   
  听到苏拉的话,连翘终于嘘出一口气,心头宽松了不少。此时,克里奇也来到了她的面前,突然单膝跪地,吓了她一跳。   
  “姑娘救命之恩,克里奇实难报答之万一,我的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姑娘的了。”虽是个莽汉,却也感动于他对妻子的深情。轻轻将克里奇扶起,连翘淡笑。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心。”见他似仍要表明心志,连翘疲累地挥挥手,“晚了,我回去睡了,那酒记得每过四个时辰要喂服三钱,三日即可痊愈,辅以先前产婆给你妻子喝的益气补血的汤药,慢慢调理,自可恢复。”话完,不再看向众人,拖着一夜的疲软身躯回自己的帐篷睡觉去了。   
第四章 夜袭   
  经过那一夜,整个营寨里的牧民都对连翘另眼相待起来,见到她会主动行礼致意,微笑问好。对于这样一种状态,连翘倒也坦然处之,毕竟受人尊敬的感觉还蛮好的。唯独那个开错药方的产婆,始终对她摆着一张死鱼脸。想来她这多年受人尊敬的产婆竟让一个外族女子抢了风头,心中自是不甘,对她态度恶劣也是自然的。唯一令她不安的是达格鲁的眼神,她不是傻子,能清晰地感觉到达格鲁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欣赏,然而欣赏之余也暗含着一种占有的危险讯息。如果说目前拥有三个妻子的达格鲁族长想要再娶一名妻子,想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就她而言,对达格鲁根本谈不上有任何感觉,更没兴趣成为他一堆妻子中的一员。   
  “连姐姐,阿妈叫你去领晚食。”帘子被掀起,探进来的是苏拉的小脑袋。   
  哎,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吗?日子过得真快,在这片大草原上,她竟住了两个多月。   
  “好!就来。”慢应了一声,整理下纷乱的思绪,连翘随苏拉来到腾澈的帐子里。   
  “连姑娘来了。”腾澈露出平日里不多见的笑容,向她招手:“来,这是刚炖的猪仔肉,可香着呢!”果然,帐子里飘着一股子浓郁的肉香,很久都没有闻到这种带着鲜嫩味道的肉香了,连翘差点不受控制地流出口水。   
  接过腾澈递过来的一大碗肉,忍不住捏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呜——好吃!”连日来吃那些肉干吃得就快吐了,闭着眼享受嘴里的美味,鲜肉的滋味让齿颊留香。   
  “原来你吃不惯干肉。”不知何时进帐的达格鲁含笑站在她身后。   
  见到他,连翘总是不自觉地警惕着,略一点头,轻声道“我先走了。”自顾自走出来,身后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灼热停驻在她的背上,令人极不舒服。   
  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吃了几块肉,苏拉也跟着进来。不过,平日里性格开朗的她却一反常态,坐在连翘身边一言不发,静得出奇。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连翘故意逗她。   
  苏拉满怀心事地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一定有事,连翘瞅着她正色道:“苏拉,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毕竟还是孩子,控制不住心中的压抑,哇的声哭出来,吓了连翘一跳。   
  “阿……阿爸,要,要娶你,娶你呢!呜——咱……咱们以后,再也,再也做不了朋友了……呜——”   
  果然,连翘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达格鲁之于她并不单纯啊!冷静下来,她抹去苏拉脸上的泪,静静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是你阿爸对你说的?”   
  “不”苏拉摇摇头,依然抽抽噎噎,“是我刚才在帐外听到阿爸对阿妈说的。他说下个月就要娶你过门,让阿妈做些准备。”   
  冷笑。“那你阿妈怎么说?”   
  “不知道,我听到这消息就跑来了,不过阿妈是不会反对的,就是反对了也没用,阿爸的决定没人能违抗。”说着又哭了起来。   
  被苏拉的哭声搅得有些心烦,挥挥手将她打发出去,留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想对策。   
  达格鲁是这个氏族的族长,指挥、带领着整个部落,村寨里人人以他马首是瞻。如果直接拒绝他势必会引来所有人的不满,于己不利,初来乍到,她不愿与任何人作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离开,悄悄地离开。然而在这茫茫草原要想逃跑又谈何容易,别说自己孤身一人上路有多危险,就算真能挨过缺衣少食,风餐露宿的困境,逃不过半天也定会被他的马队给追上。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去找腾澈。   
  “我想跟你谈谈你男人要娶我的事。”面对腾澈她单刀直入,静观她的反应。   
  “这件事你不该来找我谈,应该去找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腾澈淡淡地回。   
  “那你的意思呢?”   
  “这事轮不到我管,他吩咐,我照办。”   
  连翘着实有些生气了,气她的不争,气她的麻木,怪不得达格鲁会一娶再娶。一跺脚,她决定亲自去找达格鲁摊牌。   
  “没用的,他的决定没人能改变,别白费力气了。”   
  深夜,躺在帐子里,滕澈最后的那句话始终回荡在耳边,让她翻来复去睡不着。想来自己的确有些鲁莽,贸贸然地去找达格鲁摊牌只会打草惊蛇,引起他的警惕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嗖——”一道奇怪的响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最后似乎没入柱子里,后蓄之力竟带出一串频率极高的颤音。紧接着密集地响起阵阵破空之声。不久,营寨四周便传来男子的呼喝声,妇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当一枝劲箭刺破帐篷射在她脚边时,连翘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掀开帐子,目之所及已是喊杀一片。不知何时闯入的一队骑兵已在营寨周围四散开来,见人便杀,不消片刻,已是尸横遍野。连翘早已看傻了眼,呆呆地瞪着眼前这一幕大屠杀,活了三十个年头何曾见过此等暴力血腥的场面,原来当历史书中的征伐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时,给人留下的竟是这种此生此世都难以磨灭的极致残忍。   
  “快跑啊!”远处的尖声喊叫把她震醒,放眼看去,苏拉正对着她扯开嗓子大喊。“跑啊!快跑啊!是格萨人!”   
  连翘终于恢复神志,撒腿就往外跑。可到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手舞长刀的格萨人,刀光剑影一时也难辨方向,只知道往空旷无人的暗处跑,似乎这样才能到达安全的彼岸。突然,一把利剑横空挡在了她的面前,令她疾跑的身形硬生生顿住。骇然地瞪视着锋利的剑尖,剑锋在火光下晃动,泛出幽幽蓝光,散发彻骨的寒气。揪着一颗颤抖不已的心,目光随着剑身缓缓上移,一双冰蓝的眼眸正冻视着她。那双眼在触及她的那一刻,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捕捉便消逝殆尽。   
  寒意从那双冰蓝的眼眸中丝丝渗出,把她团团裹住,能把人活活冻死。只是眼睛以下全被黑布蒙住看不到对方面容。僵直地站着,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只怕稍稍一动,那剑便刺入她的咽喉。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哭喊声和杀戮声渐渐静了下来。那双眼眸也终于掠过她扫视了整个营寨。   
  一人一骑来到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递来一个包裹。冰蓝眼眸接过打开一看,眼底随即掠过极轻蔑的神色。连翘下意识地往地上那人瞄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脚底窜入,直渗进五脏六腑,冻得她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原来那人手里竟提着一颗人头——达格鲁的人头!头晕目眩地晃了晃,极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下一刻抵在她喉间的剑尖已收回鞘,一声令下,那人调转马头率先离开。   
  因剑尖离喉而稍稍能喘口气的连翘冷不丁被人粗鲁的拦腰扛起丢上马背,甩得她眼冒金星,肋骨都要断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下的快马已然飞奔了起来。在她昏死过去的霎那脑海里只得那双冰一样的蓝色眼眸,扼住喉咙般的窒息。   
第五章 血太子   
  每次浑浑噩噩地醒来被喂过水和食物后又很快地昏睡过去,虽然可以肯定自己是被下了药,但四肢的绵软让她即便知道每日进食被动了手脚仍无力反抗。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放心,便是目前自己性命无忧。从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凶徒的行事作风来看,如无必要定不会大费周章地弄晕她,并带她上路。只是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留她活口是否意味着比死亡更可怖的命运?那个拥有冰蓝眼眸的蒙面男子又是谁呢?每当她短暂的清醒时,脑子里就会不停的萦绕着这些令她头痛欲裂的问题。   
  分不清过了几个昼夜,当连翘被一盆凉水浇醒,并被一个大汉从马车里拖下来时,入目的却是一座高大雄伟的,类似于城池的建筑群。厚厚的城墙由石灰、粘土拌着一些草籽夯实而成,粘性极强,几百甚至上千年都不会被侵蚀、风化。连翘在被邀去新疆讲课时曾经在一些古城遗迹中见过类似的建筑,朴实无华,却给人深沉的厚重感,而眼前的这些建筑似乎比新疆的古建筑更加坚固、雄伟。   
  脑子虽然清醒了,但手脚依然无力,只能任由那个壮汉像拎小鸡似的架着自己,并一路被带进了一间小屋子。听着门被重重地关上,连翘没有过多的惊慌,这些人把她带来这里不会只为了关她,该来的总会来,等待是目前唯一可做的。   
  屋子还算干净,有床、有桌、有椅,不太像关犯人用的。从四四方方的土窗望出去,只看到足有五、六丈高的城墙压在眼前,沿着城墙看去,每隔一段距离都设有城楼,远远的便能望见有人在城楼上放哨。看来这座城池应该还兼具军事攻防的功能。   
  许是药性又上来了,感觉有些困乏,连翘自动爬上床倒头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之间似听见有人在哭。疲累地睁开迷蒙的双眼,摇曳的油灯下,两个人影正坐在自己的床沿上。连翘心头一沉,立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两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何时进来的?瞪大双眼,她强迫自己尽快聚焦,奈何灯光太暗,屋外太黑,那两个人又背对着她坐,怎样都瞧不清对方的面容。   
  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喝问:“是谁?”   
  “连翘姐姐,你醒啦!”   
  “苏拉?”她哑然,本以为苏拉早就在那次屠杀中丧命,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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