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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蒹葭:情难(一)]
缓缰勒马,毓缡神色一凌,眉心微蹙,从容之间警觉顿生,冷意俱现,手,不自觉扣上摇间佩剑。
有杀气!
“怎么了?”初染不解。
“小心——”他低呼一声,左手弹剑出鞘,直入空中。银芒乍泄,迅疾划过周遭几处,钉于马前,那坐骑由于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他趁势松开缰绳,接剑在手,对着紧接而来的流矢精准挥砍而下,左臂弃鞘拉缰,稳住初染欲倾的身子,将她带入怀中。
汹涌箭浪,一瞬又平静下来。
“谁——”
一声沉喝,掷地有声。
初染亦不再言语,端坐马上静观四处,甚觉怪异。泠月辖境,何人如此大胆?!
随着一阵草木的窸窣声,密林深处现出几百弓弩手,环绕二人持弓满弦而立。目光炯炯,平静之中暗藏弩张之势,虽衣着各异,但一看便训练有素,绝非寻常。
军人?!
这是初染的第一感觉。再看向那领头人,颇为年轻,可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正思忖间,却听毓缡冷哼一声:“曲穆亭,你自诩身正,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暗箭伤人的本事!”
曲穆亭倒是不甚在意,微微颔首示礼:“在下奉命来请毓城主。”
“请我?”毓缡像是听了什么笑话般,“秋相可真是好兴致啊。”
秋相?!提到他,初染顿时想起来,这个男人,不正与她在凤城外有过一面之缘么,好像还是秋慕云的心腹。不过他这身装扮来此又是何目的,一个“请”字似是寓意颇深,不早不晚,偏偏是今日毓缡落单。而看神情,毓缡也是认得他的。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一个是兴兵作乱大逆不道,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真是怪极!
曲穆亭笑笑:“府中新到了祁红茶,相爷想请城主同饮。”
饮茶?!
莫说毓缡,就是初染也觉十分好笑,亏得他想出这个理由。
“那就请你回复秋相,我毓缡对他的茶没有兴趣。”长剑一指,他对着曲穆亭道,“劳烦将军让一让,你的人挡了路。”声音不大,却是威仪非凡,不容置喙。
曲穆亭敛了仅有的一丝笑意,瞥了初染一眼,意有所指:“城主英武,我也钦佩你多谋骁勇,以五万之兵横扫南境,屡战屡胜,民心所向。但是城主莫要忘了,我朝损失虽大,但城主也是付出了一定代价。朝廷对南境管束本就松弛,而北境不同,要取一城一池绝非易事,城主万夫莫敌,但是其他人。。。。。。”
毓缡搂着初染的手臂不自觉一紧,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不愧是秋慕云的左右手,到底不同,说话做事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的——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只可惜,你遇上了我!”
“城主三思。”曲穆亭目光紧锁,分毫不让。
初染心中不平,不禁出言讽道:“曲将军堂堂七尺男儿,竟用女人性命要挟,真是没本事,怪不得提到‘毓缡’二字,你们的人就夹着尾巴逃了。”
听到这清脆的女音,曲穆亭这才注意起初染来。方才随意瞥了一眼,并没细看,想不到还是个不能小瞧的角儿。上上下下打量端详,目光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的那瓣桃花。呵,原来是她。
“风姑娘此言差矣。”曲穆亭反驳道,“当日姑娘入主泠月,想必也是用了不少手段,单靠刀剑,泠月何以御宇江湖多年不衰?我利用女人不对,那么姑娘你当年扫平雷庄之时,可有为那里的女人孩子手下留情?!我现在尚无动手就被你冠上了‘卑鄙’之名,那么倒要请教姑娘,姑娘之行,又该称作什么?!”
“而毓城主。。。。。。”曲穆亭一笑,“为取泠月,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一席话,说得初染身子一颤,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反唇相讥:“人有高下之品,纣王杀人,人们骂他是昏君,唐太宗弑兄,人们却赞他明德。——况且,泠月怎样与你又有何关系,我就是把它送了卖了,也好过白白便宜了某些人!”
“伶牙俐齿!”曲穆亭脸色一沉,转而看向毓缡,“如此看来,城主是不答应了?”
毓缡道:“不错。——你回去转告秋慕云,他的条件莫说我现在不答应,就是再百年,也是‘不可能’三字!驾——”
马鞭狠狠一记,抽得它撒开四蹄就向前狂奔。
“放箭!”曲穆亭眸光一冷,向后挥手。顿时,几百流矢齐齐对着奔驰的二人射去,箭如雨下。
毓缡一手拉缰,一手执剑,身子微微前倾,将初染护在身下。道道银光快如闪电,自左右前后汹涌而来,几度擦身划过。他反手一削,将箭倒插回攒射之人。
弓弩手五箭一轮,两排交替,有死伤者,立马有后续人员补上缺处,阵式丝毫不乱。
“秋慕云的近卫军,果真名不虚传。”毓缡冷声道,黑目炯炯,顿时有万道精光闪过,虽有赞叹之意,但眼眸里却是刺骨之寒。
“抓紧了,别松手。”短促的六个字,却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力量,让初染心头一暖。黝黑的瞳仁,似有似无的一道光芒,直射至心底深处,松动的土壤里,探出嫩绿的芽,尔后渐渐抽成纤细的藤蔓,蔓延交织成网。
看着两人,曲穆亭唇边一扬。那箭流微微转了方向,冲着马身以及前头的初染而来。左边刚挡掉,右边的箭又插了上来,顿时,一声嘶鸣,马痛地连连打颤,脚步不稳,不由颠簸起来。
毓缡又是一记猛抽,骤痛刺激马向前猛奔。
“抓牢。”对着怀中人,毓缡补了一句,眼睛余光仍牢牢环顾四周局势。
初染点头,正要说话,忽觉正前又银芒闪动,那草垛里一人一弓,对准了她,正拉弦欲射。
“趴下——”毓缡眉心一拧,一个大力把她压下身去,对着面前银芒狠狠一挥。
“啪”,箭断,箭落。
尽管没有伤到,可初染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卑鄙!”毓缡冷哼,可话音刚落,身子猛得一震,护着初染的手死死地扣紧,痛地她低呼出声。
“怎么了?”心头突然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四卷 蒹葭:情难(二)]
转头看去,却见他肩胛一抹殷红缓缓扩展,细瞧,一血淋淋的箭头赫然入目,在上下颠簸的颤动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一箭力道之大,竟直直贯穿了他的身体!
“你受伤了!”初染惊呼,焦急之下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境,直觉地就想查探他的伤口,却被他阻住。
“没事。”声音是一贯的淡然,可之中明显带了克制,额间薄汗微沁,眉头紧锁。能让他如此,想来这一箭伤得不轻。
“嗖!嗖!”四周弓弩手趁机数箭齐发,却都被毓缡挡下,忽觉背后银光一闪,杀气又现。冷哼一记,他反身向后一仰,剑如白虹挥下,铮然清鸣,伴着叮咚数声,那箭被高高挑起,再于空中落下。伸手接过,他冲着马身狠狠扎下,那断箭顿时深深嵌入肉里,血流汩汩。
“驾——”
“那里是密林。”初染伸手指道。
毓缡点头,俯身龇目,长剑在握,随着马蹄疾驰,闪出浓重的一片银芒,直冲右前方的缺口奔去。
突然,同样的箭光,破空而出,犹如芒刺自背后袭来,远处林木掩映之中,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唇角微扬。
如此迫在眉睫之际,另一支白羽箭却自不同的方向迅疾射出,虎虎生风,“啪嗒”一声,两箭相交,颓然落地。与此同时,那马纵身一跃,突围而出。
那暗处放箭之人神色一凌,迅速闪身隐入林中,只一晃,便失了踪影。
曲穆亭抬手,那漫天的箭雨,顿时止歇,几百弓弩手得令纷纷收弓起身撤退。
好个慕容萧!
好个浑水摸鱼!
好个借刀杀人!
曲穆亭利眸扫向前方密林,口中冷哼。
羊肠小道,碎石声声,那马,几近疯狂地向前狂奔,慌不择路,身上的断箭,还牢牢地插着,蓦的一声长鸣,它前腿打弯直直跪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倾倒使得上头两人翻下马来,栽在地上接连滚了好些下才停。
沉痛震得初染闷哼一声,但因全身被毓缡护住,并未有多大伤害。起身看了看,见没有追兵,于是心安不少;忙推着身边的人喜道:“他们没追来。”
可毓缡依旧侧躺着一动不动,肩胛处的箭因为刚才的震动偏了方向,使得伤口又恶化几分,那血几乎把整个左边染了个透,凑近一看,突出的箭头竟还隐隐泛着黑色。
不好!初染低呼一声。刚要伸手细探,地上的男人却动了,有些费力地睁开眼,他使劲儿地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哑着声音道:“他撤军了。”
“你没事吧?”见他说话,初染心中一喜,忙过去按住他的身子,急道,“别乱动,你流了很多血。”
毓缡白着脸笑笑,对她摆摆手,借着搀扶挣扎着起身:“无妨。——我们回吧。”可没走几步,却一个踉跄不禁单膝跪地,喘息沉重。
“叫你别动你还逞强!”初染忍不住嗔道,“路都走不稳,你要怎么回去?又不是长了翅膀,又不是砍不死的神仙,受伤就是受伤,你倔什么倔!”
听起来很像教训的一席话,却惹得毓缡紧绷的脸舒展开来,似是自嘲一般,他仰面微微笑道:“看来——我果真不过是个寻常人。。。。。。你帮我,把箭拔了。”
“这里?!”初染用疑惑的眼光看他,“这里什么都没有,一旦拔了箭,我拿什么给你止血?”
“止什么血,你尽管拔就是。”毓缡口气强硬。
“你疯了!”初染“霍”地起身,“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状况,你知不知道你中了毒,若是弄的不好要出人命的!除非你不要这只手。。。。。。”
“叫你拔就拔,你啰嗦什么?!”毓缡不耐烦地打断初染的话。
“你——”初染气极,指着毓缡就吼了回去,“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乐意理你么,别好心当作驴肝肺!”
“呵呵。”没想听了这话,他却是轻笑出声,斜支着身子,疲惫地阖上双眼,“我若死了,你就自由了,多好,是不是?”
“你,你这个人真是。。。。。。”初染甩袖恼火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真想扭头就走,然后离他远远的,可一瞥见那张苍白的面孔,她又妥协了。跺了跺脚,她才挪出几许的脚步又折了回来,没好气地瞪了毓缡一眼,又强硬地将他欲动的身子按住。
“抓紧了,别松手!”
生死一线,他是那般镇定地跨于马上,箭雨潇潇,他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瞬间,天地寂然,冥冥中有一种叫做安定的东西,萦绕心头。就连刚才坠马,他也是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取过他身边佩剑,初染小心翼翼地割开那些染血的衣物,一边动作,一边絮絮叨叨:“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刚才救我一次,现在我还你!”
她的头凑得极近,几缕发丝垂在他的脖颈处,身边是她独有的淡淡馨香和气息,虽嘴上嗔他,动作却很是轻柔仔细,且尽量避开伤处而不弄疼他。这女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口口声声怨他恼他,终究也只是空话。
“放心,我命硬,没那么容易就死。”
“但愿。”
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下来,只有那极其轻微的裂帛之声。肩胛的刺痛像刀剜一样,即便握紧了双拳强忍,即便她已是十分娴熟和小心,不一会儿工夫,他的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肩头微凉,好不容易清理干净衣物,两人均是长长舒出一口气。
翻在外面的皮肉已有腐味,整个肩胛泛着青紫,浓云散去,箭头在阳光下竟隐隐显出翠色。
可是半边莲?!
初染忖度,手上的动作不觉停了。
微阖双眼的毓缡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强笑道:“可是怕了?”他直觉这样想。
“半边莲。”深吸一口气,初染说出这三个字来,斜靠着的毓缡眯了眯眼,“哦”了一声。
“一个时辰无解,全身刺痛;两个时辰无解,心智麻痹;三个时辰无解,则毒气攻心。——很烈,而且发作极快。”半边莲,性湿热,其叶可驱蛇毒,是难得的良药,但花却是至毒无比,七日之内没有解药,便只能空等气血散尽而亡。
“不能治?”毓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是不能,而是太难。”初染老老实实道。这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