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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在地下摸摸,藉着手机萤幕的光看了一眼。
一颗淡粉的袖扣微光点点,我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似乎全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走了。
就在刚才吃饭的时候,给我掰蟹壳的剑平,手腕上就闪烁着这一模一样的光泽。我很识货,这种东西不是大街上人手一副的,他那副多半是钟美人用来讨好的礼物……
我霍然站起,趴在堤边向下看。
湖面上黑忽忽的,这里的水比较深,没有什么景点当然也没有灯,什么也看不到。
肚子上像被狠狠打了一拳,胃里直翻腾酸苦的味道。
来不及再多想什么,猜错的话,我没有损失。
可万一是剑平……我脱下鞋子甩开外套,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江水里。
冰寒的感觉像一块厚重的布,紧紧的毫无间隙的裹上来,手脚的温度一时还没有被全降低。湖里不像江里,这时候也没有风,没有什么大的水流。
还有,刚才那落水声后没有一点动静,没有挣扎的什么声音。
一方面说明我的寻找范围可以缩小,一方面……
心里的温度降的可是比手脚和身体要快多了。
有可能剑平已经……我深吸一口气,深深潜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五分钟,或者十分钟。
摸索的手终于触到了柔软的,在水中飘荡的布料,心里一紧,反过手去,握住了一只手腕。
来不及多想是或不是他,我只知道他落水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了,再泡在水里,就算刚才他还是活着的,恐怕也会溺水而死。
拉着那具身体踩水,头从湖面上冒出来,托着那人的肩背使他的头部能露出水面。
尽管湖上还是昏黑一片,可是用手大略的探了一把,已经知道没有弄错。
真是剑平!呼吸似乎已经没有了,但是胸口还在隐隐的跳动。
我吐了一口水,水里太冷了,再不上去我和他都糟糕。可是抬头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不妙,这一带的堤防修的高,根本没有可以攀上岸的缓坡和石阶。
我一手托着剑平,脚下费力的踩水,一手划着沿着湖岸移动,时间多过去一秒,危险就更大一分。
身体渐渐被冰冷的湖水泡得刺痛发麻,力气消失的更快。我心里急的像火烧一样,可是这里太静了,连一点人声也没有。
终于在我快要绝望的连自己也沉进水下的时候,发现眼前的堤岸塌掉了一块,露出一个豁口。那一瞬间心里的感觉,几乎能和发现自己回到十七岁的时候相比。
因为身体都快不听使唤,头脑里也什么别的念头也来不及有,我后来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我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和剑平,从那处坏堤弄上来的。上来之后我把他放好,先压水,然后做人工呼吸。
他的身体已经僵冷的找不出什么生命迹象了。我快要哭出来,一遍又一遍的不停的重复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终于他喉咙咳了一声,从鼻腔里呛出气来。
站起来的时候我几乎一头栽倒,步子像喝醉了酒一样,跑开几十步找到扔在地上的外套,打电话找救兵。钟千羽的电话无法接通。
我手指都冻僵了,最后只好拨119,但是救护车什么时候能来,真的说不准。
把剑平的湿衣服脱掉,用我那件没沾水的外套包住他,拖到公路边上,用力给他揉搓手脚,一面像等待世界末日一样的等待着救护车到来。
远远的有车灯亮,我心中一喜,不管是什么车,跳起身站在路中央就用力挥手。
那车速度很快,离我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戛然停下,有人打开车门跳下来,一脸惊异:「出什么事了?」
杨俊?我也来不及发愣了,杨俊走了怎么会又过来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去医院,最近的!」
我的意志力只够支撑到现在,只觉得那对车灯亮的人发眩,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眼前全黑。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头重脚轻,浑身像泡在水里,还是热水。
大概是虚脱,受寒,发烧。反正左右就是这些小毛病。可是剑平怎么样了?杨俊现在和我没仇,既然能把我送来,剑平也一定不会丢下。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有点站不稳,扶着墙慢慢的走。这间病房只有一张床,条件真的不错。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有剑平的生死来的重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在电梯门口的护士那里询问,有没有一个叫林剑平的人,可能是因为溺水一起送来的,应该和我入院时间一样。
护士帮我查过,微笑着说:「有,和你一起入院的还有一个人,不过名字没有写,大概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林剑平吗?那应该是在三楼311号病房。」
啊还好还好,还在病房就好,如果她直接让我去太平间,我想我会受不了的。
我谢过她,再谢过她要送我的好意,搭电梯到三楼,311是很好找的,当然病房条件没有我刚才醒来的那间好了。
他安然的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额上缠着纱布,嘴唇有些苍白,有些发干。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的睫毛很长,简直像个女孩子,皮肤白皙柔腻,脸庞就像是晶莹的美玉雕出来的。
忽然他嘴唇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我忙欠起身凑近他:「怎么样?」
他眨了一下眼,很迷茫的看着我,小声说:「水……」
我答应着,接了杯水来递给他。
本来人生戏剧化的事情,我已经碰上好多件了。本身我自己重活一次改变浩子和姐姐的命运轨迹就很匪夷所思了,就算自己一直走到现在,也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还有很多,剑平明明去赴钟千羽的约会却被不明身分的人打晕了扔进湖里。
但是,都及不上我接下来听到的消息更戏剧化,其诡异程度一点不亚于我重新活过一次。
他问我:「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一下子懵了。
不是吧,小说里电视里电影里已经用烂用尽了的失忆症,怎么会突发在剑平身上了?
要是现在去问一些中学小女生,人被撞了头最易发哪种病症。
答案肯定不是脑震荡而是失忆症。
我二话不说立马按床头的铃。我又不是医生,先叫专业人士来判断才对。
医生来了两位,详细的检查一通,又问了好多问题。有意思,林剑平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学校,记得家在哪里,甚至报给护士律超的手机号。
可是他说不认识我。剑平大哥,就算不念在我把你从这初春的凉水里捞出来,咱们一起吃过多少次饭啦,革命感情怎么能说忘就忘。
我试探着问:「剑平,你记得钟经理吗?钟千羽。」
他客气的微笑,但是话说的很清楚:「不好意思,我父亲去世很早,他以前的朋友我都不认识。」
完了,钟美人和我是一个待遇啊。我还好说,怎么说也就是个酒肉朋友,忘了就忘了,再吃吃喝喝也就重新再认识一回,不麻烦。
可是你可怎办,小平平连你也不记得了。
可是他却记得其他事,连考试什么的都记得,没有太大混乱。
怎么我和钟千羽像两根筋一样被单调了出来呢?似乎在剑平的记忆硬碟里,只单删除了我和钟千羽这两个档夹而已,而且,他这种情况,想问出那天晚上的事是不可能的了。
我摇摇头,这一切太混乱了。
忽然病房的门被重重推开,很响的声音。我回过头,一脸铁青的律超大步走了进来。
剑平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亮,微笑着说:「你来了?」
律超没说话,剑平说:「我没事,你放心。」
剑平这说话的口气未免太客气,那天我们最后在走廊里见律超,他可没这么和气,好像两个人像吵过架似的,有点冷战气氛。
难道剑平一并忘记他和律超曾经有过不愉快了?
看着律超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不太想让别人旁听的话要对剑平说,我很识趣的告辞出来回自己的病房,吃过了午饭又去找311看剑平。可没等我进病房门,就让律超给我堵在了走廊里。
「你问昨晚的事啊?」我把事情经过十分扼要的说一下,就是剑平不知道为什么掉湖里了,我把他捞上来了。
律超很客气,但是非常严肃的和我说:「谢谢你救了剑平。」
我摇摇头:「不用客气。他现在怎么样?」
律超低声说:「他忘了最近几个月的事情。」
我两手插进口袋里:「不是最近几个月吧?」
连我都不记得了,钟千羽也没印象,可是名字什么的都没忘,功课也记得,还认得律超,这种选择性失忆真诡异。
我把手中的水果往他怀里一放:「我进去看看他。」
律超忽然一把拉住我:「等一下,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我回过头来,他说:「请你不要和他提起和钟千羽有关的事情。」
我奇怪又不解:「怎么了?为什么?」
律超把水果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叹了口气:「钟千羽中午来过,剑平完全不认识他,而且表现出来的反应非常……排斥,很痛苦。
「我想,大概是有什么极度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过,医生的建议也是这样,暂时不要向他灌输以前的事情,等他情绪平复下来,再慢慢的恢复,比较好一些。」
我恍悟,点头说:「好,我不说就是了。现在我能进去看他了吗?」
律超轻轻推开门,看了一眼:「他睡着了。」
我就着门缝看:「嗯……那,我先不去吵他了。等明天我再来。对了,送我们来医院的人……」
「我已经向他表示过谢意了。」
律超把我送到医院门口,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那天晚上的详情和他说了。
他脸色郑重,一言不发的听完,然后说:「请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剑平的安全最重要,我会去查……你也要当心。」
我看看他,他的目光很坦诚。
可能我一贯对他是有偏见,其实这个人人品也不错。就是太古板了一点。
剑平半个月之后出了院,我常常跑去缠他,以前的事只字不提,只说我是他学弟,常来向他请教功课。关于那天晚上,我说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他喝多了,掉进湖里,然后我把他捞起来。这也算是部分真相了。
但他对钟千羽真的全无印象,而钟美人也一次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过。我不免觉得奇怪,想到那一晚是钟千羽约剑平出去,而后来剑平出了事。
总觉得和他……应该有些关系。
第七章
浩子和老姐已经安顿好了,宿舍找好,选好了科系。
老姐的邮件格外详细,连宿舍的走廊墙纸脱落都写上。浩子就简单的多,说食物不太习惯,但是也可以忍受。
电话倒不太打,只是刚到的时候打过报平安,然后上周打过一次,老姐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别乱疯乱跑,不要认识不好的朋友。
我一面握着电话嗯嗯啊啊,一面想着浩子为什么不来说话。
结果最后老姐说,没电了,啪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听着里面的嘟嘟的盲音,第一次觉得,德国真是太远了。
握紧拳头。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要去德国。
浩子,你可一定要等着我!你要敢找个德国妞当女朋友……哼哼,我手里可是找全了整蛊大全,阴人一百招这种秘笈的,不信整不倒你。
打电话成本太高,电邮就成为我们联络的首选。
悦朋:昨天梦里面你为什么不理我?T_T
耗子:你今天晚上到梦里再去问问。
悦朋:……
悦朋:今天去取了新的身分证,上面照片丑死了,一点不像我,我恨那个照相的人。
耗子:想开点,将来哪一天你被通缉的时候你会感谢这个照相的人的。
悦朋:要是到时候他们不用这张照片通缉我怎么办?
耗子:……
悦朋:天热了,我没裤子穿,顶着大太阳,逛了一下午买了条新裤子,米色的,很好看,呜呜呜……
耗子:你哭什么?裤子很贵吗?
悦朋:回来的时候提着纸袋子挤十一号公车,我挤上去了,袋子没挤上去,开车了发现手里只拎着两条绳……
耗子:……
悦朋:明天交报告。
耗子:那你还在这儿摸鱼!快去写!
悦朋:我是想说……你有没空,能不能帮我,呃,那个,代笔一下……
耗子:我这就打死你!
悦朋:太好了,快用报告打死我吧!记住,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