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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永琪,也只是是个孩子。孩子的腿脚细细的,怀抱也很单薄,但是他喜欢。
就是喜欢。
小时候,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多年以后他才明白,或许,小孩有着一种强烈的直觉,可以分辨出无私的关怀。
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大染缸里,永宗自然比一般的孩子早熟,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聪明的人。可是,在哥哥面前,他希望自己永远都只是个需要宠爱和保护的孩子而已。
“七阿哥!您慢点儿,小心……”宫女和太监气喘吁吁的跟着他,生怕这个小祖宗出一点点事。
和大多数的小男孩一样,永宗很调皮,经常撒开小腿四处跑,这就苦了跟着伺候的人。主子最大,命令不敢违抗,筋疲力尽的同时还得时刻提防着出什么意外。
永宗自然不会想到这些,他只会遵从自己的本心,兴高采烈跑着跳着。
脚下被小石子一绊,小祖宗摔跤了。
“七阿哥!”
“七阿哥,摔疼了吗?”
“奴才该死,请七阿哥恕罪!”
很快的,永宗就被包围,身体被轻柔的扶起,有宫女用丝帕小心的替他擦着手心,“七阿哥受伤了,快,快传太医!”
手心有一点点破皮,隐隐约约渗着血丝。
很痛,永宗竭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的性格是倔强的,虽然摔跤了嚎啕大哭是小孩子的权利,但是他不想,“站住,不准传太医!”
摔跤是一件丢脸的事。
“七阿哥……可是,您受伤了……”
“我说不准就不准!”
就在宫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个声音拯救了他们,“怎么回事?”
“哥哥……”刚才还倔强无比的永宗忽然变了一个样,红着眼睛,流着泪水扑上去,“我摔跤了,好疼,好疼!”
永琪捧过永宗主动伸出来的小手,心疼的在上面吹了吹,“永宗,乖,吹吹就不疼了。”然后眼睛四下一扫,“你们是怎么照顾七阿哥的?”
周围立刻跪了一圈。
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永琪哼了一声,低头柔声对永宗说道:“走,哥哥带你去擦药。”永宗乖乖的点头,两人扔下跪地的众人离去。
只有在永琪面前,永宗才会肆无忌惮的撒娇。
很多次,明明可以忍耐的事情,只要见到永琪,就会觉得一点点委屈都不能忍受。
直到那一次,亲眼看见哥哥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代替他承受了要命的一剑,感受到一种全身血液似乎都被凝固的感觉。
他暗暗发誓,下一次,如果再有致命的攻击,我来替你挡下。
那时,他也不算小了。那时的年龄,足够他了解到,自己的正统身份意味着什么,拥有强大的权利和力量,才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到自己想坐的事。
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可以拥有想要拥有的人。
他努力了,可是,离哥哥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成熟的弟弟,无法继续得到哥哥的宠溺……于是,开始装,装作依然不是很懂事,装作依然很依赖。
其实,早就不是依赖了,是独占欲,是更深层次的感情。
于是,在哥哥的新婚之夜……
满腔的愤怒瞬间转换为柔情,哥哥对他的放纵,哥哥在他身下隐忍的呻吟,哥哥动情的叫着永宗。
他没有问,你胸前的伤口怎么一丝痕迹也没留下?他憧憬着,某一天,两人把自己的本性完全显露,真正的心意相通,憧憬着,自己手握大权,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们的那一天……
可是,命运有着他早已定好的轨迹,没有人能够违逆。
为了更快的实现愿望,养心殿传出刺客的声响之时,永宗毫不犹豫的全副武装而去。任何取信皇阿玛的机会都不能放过。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得到那个位置的机会很大,但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赶到时,乾隆正处于危机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满身杀气的向他靠近。
这是绝好的机会!
永宗立即喊出最能打动乾隆心的话,“敢伤害皇阿玛的人,杀无赦!”然后,迫不及待的一箭射/出。
箭飞快的朝那人的心脏位置射去。
十年来的苦练,他的功力,早已经到达百步穿杨的境界。这个时候,他甚至在想着,这次立了大功,明天该怎么在哥哥面前卖乖,怎么样炫耀自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练成了绝佳的箭法。
“永宗……”有人唤他。
突然觉得灵魂一阵颤抖。
他听到了,也看到了。那张脸的下半部被蒙在黑色下,唯独露出眼睛。那双眼睛!黑亮幽深……是他这一辈子的向往,此时,充满着悲伤,绝望,即将要被毁灭……
命运是什么?誓言呢?誓言又是什么?
下一次,如果再有致命的攻击,我来替你挡下。这是他曾经无比虔诚的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一定能够做得到。
此刻,致命的攻击,出自于他的手,正射向他誓言用生命保护的人。
惊恐的睁大眼睛,时间似乎停止,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变的死寂,然后,闭上。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在耳边。
张嘴,想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到底怎么了?
眼前一片血红。
***
那天晚上,皇宫骚动异常,有一瞬间,炙热的光芒笼罩住整个京城,很快消失。
翌日,所有的民众都在议论纷纷。
“昨天晚上有神仙降临了,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我亲眼看见的,就像那个……佛光普照一样!我还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大响头,神仙应该会保佑我吧?”
“千百年来难得一见啊!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亮的光。”
“为什么神仙会突然显灵?”
“是啊……为什么?”
“告诉你吧,好像和宫里有关系!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
“怎么不说了?”
“还是别说了吧,一个不好会掉脑袋的!”
………………
宫里的人,更是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昨儿晚上,有刺客潜入养心殿行刺。这个刺客非常厉害,杀了大量的侍卫,眼看皇上危险。殊不知,皇上身为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受神仙庇佑,紧要关头,神光大显,刺客定了一下,被七阿哥永宗一箭穿心。
可惜,五阿哥因为护驾而死,七阿哥也受了伤,需要调养。
但是,皇宫没有太多悲伤的气氛,只是依照规矩,某些装饰换成素白。
宫人们更注意的都是有关神迹的话题,说着皇上是怎么怎么的尊贵,怎么怎么的受神仙庇佑,刺客是怎么怎么的可恶,怎么怎么的魔鬼,后殿里,所有在场的侍卫,无一例外的身亡,如果不是有神仙……
所有的沉重惨烈,都在神迹的出现下消弭。人们狂热的认为,为护驾死去的人,会得到神的眷顾。
只有永琪的贴身太监小春子,傻愣愣的不吃不喝,直到三天以后,永宗的突然传唤。
两天以后,乾隆颁下圣旨,五阿哥救驾身亡,追封为和硕荣亲王,谥号“纯”,七阿哥永宗封为太子,参理朝政。同时,为了感谢上天诸神的庇佑,所有朝臣兼后宫斋戒一月,以谢神恩。
皇后在永琪葬礼结束之后,前往五台山陪同太后祈福。
有大臣唏嘘,和硕荣亲王,深受帝宠,可惜英年早逝。也正因为如此,奠定了永宗不可动摇的太子地位。
无论如何,最终,和硕荣亲王,化身为史书上薄薄的一页。
五年
深秋的夜晚,格外寒凉。
月光是清冷的,映照在地面,发出惨白的荧光。有几个人影慢慢走过,宫灯引路,夜色中,凸显寂寞之感。
最前方的人突然止步,目光扫过一个角落。那里,重叠着厚厚的落叶。月色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下来,星星点点,原本枯黄的一片,看上去竟然像是丝柔地毯。
人力不可逆天。尽管每天都有宫人打扫,可是,眼前的这一片还是这么嚣张的呈现着。秋风萧索,落叶归根的本能,岂是人能够违背的?
难道这也是命运的一种?
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声音冰冷,“来人,把今天负责清扫这里的拖出来杖毙!”
有人无声的退下,想是执行命令去了。
其他人都敛目,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丝毫动容。
宫灯和月色下,那张脸模糊不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重新抬步,走入那重重宫阙之中。
“给皇阿玛请安。”他对着榻上之人略微躬了躬身。
“咳咳……”一阵沉闷的咳嗽声响起,持续了好久,有宫女上前轻轻的揉弄着胸口,却似乎得不到缓解。良久,才缓过气来,“永宗……”
永宗面无表情的站立着,没有一丝动容。隐隐绰绰的烛光下,对面的脸容颜枯槁,苍老无比,这分明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是报应么?嘴角僵硬的扯动一下。
报应啊……
乾隆见到永宗恍惚的神情,突然艰难的问:“永宗……你恨我吗……”很早以前就想问,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它说出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问了。
当初志得意满,唯我独尊的皇帝,如今已是狼狈不堪。
或许,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恨?”永宗莫名其妙的笑了,声音低低的,“不,我不恨。”我没有恨你的资格。甚至,我连被恨的资格都没有……
气氛沉默下来。
乾隆浑浊的目光盯着摇晃的烛火,出了一阵神,又猛烈的咳嗽起来。一轮过后,他猛的大吼出声,“朕是皇帝!凭什么?凭什么?”
忍耐已经到了尽头。
五年来,身体一天一天的衰败,那天神迹的说法,虽然骗到了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什么被神灵庇佑,实际上,他的内心惶恐了。
一边说服着自己,身为真龙天子,自己的确受到上天庇佑,另一边,却无法取信于自己。甚至,再也没有过一次好眠。
朕的决策都是为了大清江山,没有什么不对!没有什么不对!
永琪的存在,是个大大的隐患,没有杀他已经是仁慈了,他不知感恩,反过来还想弑君弑父……可以找出的理由非常多,但是他还是怕。
怕到强迫自己,给了永琪荣宠的追封。
“你很害怕?”癫狂的眼神,无法控制的情绪,在永宗淡淡的一句话下平息。“这天下,还有朕害怕的东西吗?”一刹那,乾隆又恢复成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只是,早已失去了几年前的气势。
永宗在心底嗤笑一声,再一次躬了躬身子,“看来皇阿玛今天身体不适,儿臣先行告退。有事明天再说。”
乾隆也无力再应付下去,顺水推舟的挥了挥手。
走出大门,永宗抬头望着天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你不害怕吗?我看,最害怕的人就是你吧?不然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清冷的月光突然刺痛了眼睛。
那一天,他被自己亲手一箭穿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的黑巾滑落,然后,在一片炙热的光芒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神俱裂。
血红的视线再也看不见其他。
事实上,当初的那一幕非常诡异,只有地上的那一滩鲜血,以及层叠的尸体可以证明,的确有一个应该当场毙命的人古怪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乾隆尽管惊惧异常,但是皇帝就是皇帝,在他心目中,皇朝的安定是最为重要的。在飞快的时间内,他做出了决定。永琪的死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问题是,真相如果被传出会造成朝堂上的动荡。因此,他当机立断的在出门之后,把房间内亲眼目睹的侍卫全部灭口。
然后,散布出合理有利的说法。
这些,永宗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当时,他几乎完全丧失了神志。只记得那双黑洞般的眼眸。悲伤,绝望,闭上之前只剩下空洞……
眼睛蓦地酸涩。
如果不是想到永琪胸口光洁的皮肤,进而猜测他可能有着不一般的身份,永宗也许再也无法清醒过来。毕竟,那样的剑伤,他亲眼所见,正常人绝不可能恢复到没有丝毫痕迹的程度。
心底一直有着希望,哥哥没有死,他只是伤心失望,离开了……就算是借口也好。不然,他要怎么生活下去?
痴痴的望着天空,似乎这样,就可以看见魂牵梦绕的人。
他害怕,我不害怕。如果可以再见你一面,我宁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