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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阮碧恍然大悟,原来惠文长公主不喜欢自己被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所以接自己到长公主府里。虽说可能部分出于私心,但阮碧还是感动,因为终于有个人替她设想。这一场认祖归宗的闹剧里,她是当事人,每个人都在她身上较劲,却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
站起来,端端正正地曲膝一礼。“多谢长公主厚爱。”
长公主见她知情识趣,一点即通,心里欢喜,拉着她起来。“好孩子,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你我许是天生有缘,我一见你面,就觉得很亲切,真象戏文唱的,可能前世见过。”
别人要是说这话,阮碧多半要掂量掂量其中的水份。但是她这么说,只觉得字字出自肺腑。以她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虚与蛇委,何况她还不计较自己的出生身极力最合顾小白与自己……只是这番盛情,何以为报?若是有天东窗事发……
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担心,阮碧垂下头。
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说:“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跟上回一样,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跟崔九说。要想清静,后花园随便你逛。要是闷了,就把静宜接过来一起玩。”
阮碧点点头。
长公主这才松开她手,说:“崔九,你带五姑娘去秋华苑歇息吧,叫她们好生侍候。”
“是。”
崔九领着阮碧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听长公主说:“对了,你师傅可跟你说过什么?怎么好端端忽然闭关,又没有说开关的时间?”
阮碧摇摇头,心虚地说:“她只跟我说要闭关一阵子,并没有说原因和时间。”
“嗯,她一闭关,我便是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了。”长公主长叹口气,摆摆手。
阮碧又冲她一礼,这才回秋华苑。
院子中间的那株枫树红透了,叶子比上回见时稀疏些许,鲜红如画,绚烂夺目。只是,风一吹,叶子便四处纷飞,零落成泥。阮碧不由地心生感慨,自己貌似得到诸方关注,倍受万千宠爱,实则跟这树红叶一样,战战兢兢,风一吹,也就落了。
第90章 霸道小白
午膳过后,阮碧躺在榻上小憩,但因为心里有事,只是辗转反侧。
秀芝本来趴在榻边闭着眼睛打盹,每回刚朦胧入睡,就听她一记重重的翻身。如此三番两次,睡意便荡然存,忍不住推她一把说姑娘做?今日跟这张榻较上劲了?”
阮碧叹口气,索性坐起来,自嘲地说跟人较不了劲,只能跟榻较劲了。”
秀芝笑了起来,理理头发说依我看,是姑娘胡思乱想了。从前你不常说将来兵挡,水来土淹吗?实在不行,就嫁顾大少爷好了。虽然他为人鲁莽一点,对姑娘还挺上心的。”
阮碧不以为然地说上心不上心?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一时好感而已。”
秀芝“扑噗”一声,推她一把说姑娘你副逗我了,你才多大?倒说人家顾大少爷是半大孩子。”
阮碧自知失言,哂然一笑。
“虽然很多事,姑娘并没有跟我说,但我也猜得到。上回那假山是顾大少爷踢倒的,他也因为这个受伤的,定然是姑娘说了他不喜欢听的话,”顿了顿,秀芝继续说,“倘若他真是一时好感,早就告诉大长公主了,也就没有你跟他的亲事了。他没说,可见他心里喜欢姑娘的。”
阮碧心里烦恼的便他这一份喜欢,倒在榻上,哀怨地叹口气说:“秀芝,你说我咋这么没用呢?凡事都做不了主。”有时候想想真悲哀,自己的命运却是别人来支配的,认祖归宗她做不得主,婚姻也是一样,无论是在老夫人还是长公主面前,都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崔九的声音,“五姑娘起来没?要不要去骑马?”
阮碧今日心情烦闷,并无骑马的心情。但是转念一想,要想保全阮府和定国公府的体面,又要亲事不了了之,除非顾小白讨厌。于拔高声音说:“这就起来了,麻烦崔公公稍等片刻。”
跳下榻,换上骑装,到跑马场,崔九依然给她找了一匹性情温和的母马,阮碧志不在此,只是慢慢地遛着,时不时地看来路一眼。
崔九看在眼里,笑眯眯地问:“五姑娘在等大少爷?”
阮碧摇摇头说:“不,我怕他突然出现,又朝我马屁股扔石头。”
“姑娘且放宽心,今日禁军例行比武,大少爷定然看去了,要到晚上才回。”
阮碧“哦”了一声,微感失望。
只听他又说:“我家大少爷上个月刚满十六周岁,正少年盛气,平日里爱舞枪弄棒,往来的又都些勇武少年,不拘小节,豪放不羁惯了,行事便有点不知轻重——象上回他教姑娘骑马,原一腔好意,却不想反而伤着姑娘……”
阮碧不解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端端说这番话。
“……我在公主府里有几十年了,大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跳脱飞跃一些,心性却好的,更不一味胡闹之人……”
阮碧越发地诧异了,打断他问公公好端端地说起这些了?”
被她打断,崔九不急不恼,笑眯眯地继续说……长公主就大少爷一个孙子,真真是心肝宝贝呀。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摘给他。前几日不知原因,大少爷忽然闹起脾气,四处寻人挑衅滋事,问他,他又不肯说,可把长公主急得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把他身边的几个小厮都打骂一顿……”
听到这里,阮碧恍然大悟,这番话定然是长公主让他说的。多半怀疑顾小白这回闹脾气与她有关,因此让崔九敲打她一番——意思无非大少爷很金贵,阮五姑娘你不要怠慢了他,否则……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听到这番话,心里不痛快,隐隐变了脸色。
崔九见她神色变化,她呼明白了,打个哈哈说:“哎唷,瞧我唠叨唠叨,妨碍姑娘骑马了,罪过,罪过。”
心里不爽,阮碧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说:“不急,时间长着呢。公公说的有趣,我正好也有桩事想跟公公说说。”
“愿闻其详。”
“公公我第一次遇见顾大少爷在……”
话还没有说完,听顾小白的声音响起:“在说我?”跟着他骑着飒露紫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到了近处,这才勒住马头。飒露紫长声嘶叫着,原地打着圈儿。崔九怔了怔,连忙上前牵住马缰,说:“哎唷,我的大少爷,别跑这么快,让长公主看到了,又得说我们不拦着你。”
顾小白看看他,又转眸看着阮碧,警惕地问:“在说我?”
见他如此紧张,崔九和阮碧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一眼,崔九说:“大少爷,我跟五姑娘只是随便说说,方才五姑娘问你去哪里了?我说你去看禁军比武了。”
听到阮碧问起他的行踪,顾小白脸色稍霁。
崔九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才刚偏西,问:“大少爷今日这么早,没有去看比武吗?”
“方才去了,瞅着怪没有意思,就回来了。”顾小白说着,探身牵过阮碧的马缰说,“五姑娘,我教你骑马吧。”不待她反应,双腿夹马,牵着她的马跑到一侧,远离崔九等人后,转眸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悦。“怎么好端端跟崔九说起咱们第一回见面?”
隔这么老远,他都听清楚,阮碧不得不佩服,练武之人果然目明耳聪。拍着马,远离他一点,说,“随便聊聊的。”
顾小白不相信地看她背影,拍着马跟上,低声说:“你别跟崔九乱说,他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奶奶的。万一奶奶不喜欢听,发起火来,你就麻烦了。”
阮碧愣住了。
顾小白斜睨她一眼,怒其不争地说:“你真笨,明显崔九在试探你都不知道?幸好我方才看比武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劲,急急忙忙赶回来,否则你这个笨头笨脑的就乱说了。”
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指着鼻子说笨头笨脑,阮碧颇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暗暗惊讶他的聪明。方才她一时生气,确实想孤注一掷,暗示崔九对顾大少爷十分敬畏,无亲近之心。
现在仔细一想,颇有点后怕。惠文大长公主那是怎样的性情呀?就因为大夫人一句话没有说对,直接赶她出府。若是听到这般说,怕是要勃然大怒了。在她心目里,顾小白千好万好,只有他挑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别人对他挑三拣四?
“五姑娘……”
“嗯?”阮碧转眸看着他。
顾小白却没有看她,抬头看着天边红通通的太阳,下颌骨绷得紧紧的,象生气一般。一会儿,他说:“你讨厌我,不过……”顿了顿说,“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谁讨厌我,我就偏爱跟谁玩。”说罢,他拍着马,飒露紫四蹄生烟,带着他瞬间远去。
阮碧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长叹口气,这叫甚么事?一个比一个强硬,一个比一个霸道,一个比一个目中无人,一个比一个不讲道理。越想越郁闷,再骑马的心情,直接回了秋华苑。好在,第二天早上,阮府派马车接她,说是老夫人病了。
病得可真及时,阮碧大喜,赶紧叫秀芝收拾好衣物,然后去跟长公主辞行。
长公主似乎有点不高兴,沉着脸,都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崔九送她出府。
阮碧见接的是郑嬷嬷,颇有点诧异,上车后迫不及地问:“妈妈,祖母怎么了?”
郑嬷嬷看看左右,拍拍她手,低声说:“姑娘别担心,老夫人没有大碍,只被气着了。”
“嗯?”阮碧眨眨眼睛,谁还能给彪悍的老夫人气受呀?
“姑娘不知道,昨日长公主派了人,将老夫人说了一顿,做事不顾大局只图一时快意……老夫人心里不高兴,生了一晚上的气。本来想昨晚就接你的,让我给劝住了,这才今早让我来接的。”郑嬷嬷叹口气说,“虽说这回老夫人做得过火了一点,但是长公主也欺人太甚,如今还是议亲阶段,这手都伸到咱们府里了,这往后还不知怎么着?”
惠文长公主可真是霸道,阮碧吓一大跳,暗暗庆幸昨天没有乱说话。
“再说,老夫人故意把事情闹大,还不是想给姑娘挣个出身。即使沈家不认你,闹了这么一回事,谁还敢说你来历不明呢?长公主怎么就不明白呢。”
阮碧微怔,她一直以为老夫人为了出尽心里一口恶气,所以才想闹人尽皆知,不想还有这般用意。
回到阮府,自然先到春晖堂看老夫人,她并无大碍,只是看起来有点恹恹不振。许因为生惠文长公主的气,这一回都没有问阮碧在公主府里过得如何,阮碧也乐得自在,说了几句闲话,便带着秀芝回蓼园东厢房。
第91章 沈阮谈判
过着半个时辰,云英过来了,拉着她的手长吁口气,说:“姑娘总算回来了,王爷急坏了。昨日传信给我,让你一旦从公主府里回来,就去天工绣房见他。”
阮碧为难地说:“我这才刚回来,又出去见,不合适,也容易招人怀疑。”
云英蹙眉,着急地说:“那怎么办呢?”
正面面相觑,一筹莫展,听得外头传来曼云的声音:“寒星,五姑娘在屋里吗?”
语速甚快,隐含焦急。阮碧忙挑起帘子说:“我在,曼云姐姐有事吗?”
“老夫人叫你赶紧换上见客的衣衫,戴上头面,她要带你去天清寺。”
“嗯?”阮碧不解地眨巴着眼睛,到寺庙,向来是如何素雅如何打扮,怎么还要换上见客的衣衫戴上头面首饰呢?再说十月初一才刚过,老夫人也刚去过天清寺打斋供奉过,怎么又要去天清寺?
曼云见她怔在原地,着急地推着她进里屋,看到一旁站着的云英,微微一怔,随即还是推着阮碧到梳妆台前坐下,又高声说:“秀芝,快把姑娘新做的冬衫取出来,挑一件华贵的。”说着,打散阮碧的头发,麻利地给她重新挽起来。
阮碧见她隆重其事,越发诧异,问:“曼云姐姐,这是做什么?”
“姑娘,我也不知道,老夫人吩咐的,务必要将你打扮的明艳照人。”曼云说着,打开妆奁,取出老夫人新给她的一套点翠头面戴上。又和秀芝一起,帮她换上新做的铺石地折枝花纹蜀锦冬衫,这一套衣衫颜色略暗,虽不如上回的红地散花锦石榴裙华贵,但看起来十分庄重优雅。
妆扮好后,曼云后退几步细细打量她一番,满意地说:“啧啧啧,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着,姑娘这么一打扮,搁那里都是一等一的。”
阮碧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锦衣,满头珠翠,若是见客倒也没有什么不合适,可穿成这样子到寺庙里,终究有点格格不入,小声地说:“要不少带一样头饰吧?”
曼云摇摇头,说:“这样子正好。走吧,老夫人定然等久了。”说罢,拉着她便往外走。云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