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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苍白的脸。她眨眨眼睛,定睛细看,这株红珊瑚十分瑰丽,枝桠交错,横逸斜出,象五月最明亮的石榴花树。
“喜欢吗?”皇帝柔声问。
原本谢贵妃心情并不好,但见到这种不同寻常的祥瑞之物,打从心眼里欢喜起来,点点头,拉住他的手,偎倚着他的胳膊。
皇帝揽着她说:“你身子日重,诸多不便,往后闲杂事等你都不必管了,安安心心生下孩子最重要。”
这是叫自己安份守己的意思吗?谢贵妃不敢深想,只是俏笑着点点头。
皇帝轻拍她后背说:“六弟和沈相还在御书房等我,商量出兵交趾国事宜,我先回去,晚点再来看你。”
“果真要出兵交趾了?”
皇帝点点头,脸容一肃,声音森冷地说:“一个小小南蛮属国,狂妄自大,阳奉阴违。不仅兵火犯我境内,滋扰民生,又残害河内宣抚使。此等行径,不踏平它,不足以摄伏群小,扬我天威。”
“那,何人挂帅?”
“六弟、赵将军和定国公都上表请缨了,各有优缺,我一时决定不下。”
谢贵妃若有所思地颔首。
皇帝又柔声叮嘱她好生安胎,这才带着一干内侍扬长而去。他一走,陆平上前一步跪下说:“娘娘,小的无能,将差事办砸了?”
“怎么办砸的?”
“小的进到阮修仪的寝殿,没有想到她正跟二姑娘在吵架,两人都面红耳赤,寻死觅活,阮二姑娘更是用金钗抵着喉咙。小的当时很吃惊,动作慢了点,不想皇后娘娘就过来了,后来陛下也过来了……”
“其它的事万姑姑都告诉我了,你不必再说。”谢贵妃打断他说,“你只管说后来究竟有没有搜你的身子。”
“搜了。”陆平羞愧地说,“不过陛下让于总管搜我的身子。”
谢贵妃坐直身子问:“你说陛下指定于公公搜你?”
“正是。”陆平说着,从怀里掏出香粉,毕恭毕敬地递上。
谢贵妃缓缓往后靠着榻背,脑海里思绪起伏。于内侍是她的人,这一点皇帝也是清楚的。他指定他搜查陆平,分明心里存着怀疑,害怕当场搜出证据,不好下台。果然他对自己起疑心了,果然……想想这一回自己输的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阮家三位姑娘设计陷害自己,明明自己占着道理,结果最后变成自己理亏,变成自己处心积虑陷害阮四姑娘──官家原本就待她不同于其它嫔妃,往后只怕更加怜惜她了。
阮五姑娘,确实小看你了。
不过这才是开始。
谢贵妃沉着脸,摆摆手,示意陆公公退下。
他一走,延平侯夫人从里间出来,看着烁烁其华的红珊瑚啧啧称赞:“不愧是佛家七宝之一,真真瑞气逼人。方才我是多虑了,他的心果然还在你身上。”
是还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从前的坦诚相待。他的言词躲躲闪闪,含沙射影,分明心有猜忌。方才谢贵妃怅然地看红珊瑚一眼,最美的花枝又如何能弥补那心灵的裂痕呢?
“娘,你回去告诉爹,派高手到濠州杀掉阮家五丫头。”
毕竟是个普通的妇人,延平侯夫人倒抽一口冷气,颤声问:“非杀不可吗?”
谢贵妃森冷地说:“非杀不可。”只要她在,晋王就会支持阮府和阮四。阮府不倒,阮四也难除。再说,她诡计多端,算无遗漏,行事又出人意表,防不胜防,有她做阮四的军师,危害如蝗虫过境。”
万姑姑从里屋出来,皱眉说:“娘娘,此事还望你三思而后行。晋王在兴平城时,招徕了不少能人异士,听说如今有大半都在濠州。”
延平侯夫人也附和:“是呀,明珂,若是杀了她,咱们就得罪晋王了。”
“娘,你回去告诉爹,就说柔真郡主得了太后娘娘的指示,也派出好些高手去了濠州。”
延平侯夫人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女儿是在暗示要栽赃嫁祸。
万姑姑沉吟片刻说:“娘娘,依我看,不如用釜底抽薪之策。”
谢贵妃不解地看她一眼。
“方才陛下提及,出兵交趾国的三军统帅一直悬而未决,虽然定国公也主动请缨,不过他年岁已高,交趾国又气侯湿热,多半陛下不会答应。是以统师只在晋王与赵将军之间选一,若是赵将军挂帅,娘娘先前付出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了。若是晋王挂帅,战事吃紧,他定然无暇顾及京城,阮四、阮五、阮府都成不了气侯。”
“我知道,官家也想派晋王,只是太后坚决不同意,非要娶了亲再说。”
“这都快四月了,晋王还没有下过聘礼,真要到六月,到时候他还是不娶,皇家的脸面不太好看了。所以娘娘,不如你去劝说一下太后。晋王去交趾国,一举两得。一者婚事暂时押后,可保全皇家体面。二者,也可趁机除掉阮五。”
谢贵妃颔首说:“你说的是。”
16章 鹦鹉学舌
二姑娘走出东华门时,已过了晌午。提心吊胆一上午,跪了大半天,又饿了一个中午,浑身无力,腿脚打颤,上了马车,就直接瘫倒在榻上。车子离开东华门,转入马行街后,春柳下车买了两张烧饼,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嘴里很涩很干,正在辛苦吞咽。忽然听到一阵轻脆马蹄声,夹杂着欢呼声和拍手声。她好奇地偏头看向窗外,只见街边好多小孩子蹦蹦跳跳,拍着手,时不时地指指天空。抬头一看,原来空中飞着六七个风筝,顺着这些风筝的线看过去,握着线的是几个骑着马的春衫少年。
当中有一人身着米色滚金边圆领长袍,背影看着很是熟悉,等他转过身来扯扯风筝线,二姑娘才看清楚,不是顾小白又是何人?阳光照着他白玉一般的脸庞,照着他嘴角的一丝浅笑,言词不足以形容的明媚风流,一刹那刺痛她的眼睛。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捏着半个烧饼,裙子上全是饼屑,手指沾满了油,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顿时自惭形秽起来,原本自己的家世并不逊色他多少,如今却已是天与地的悬殊,从此之后,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少女情怀就这么粉碎了,心如刀割,把烧饼一扔,掩住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春柳听她哭声有点大,忙着急地推着她说:“姑娘,别哭了,在大街上呢,小心让别人听去了,到处乱说。”此时,二姑娘心里无限委屈,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只是嘤嘤地哭着。
马车载着她的哭声向前,经过顾小白身边时,他听到了,诧异地转眸看过来,认出阮府的马车,心里怔了怔,手没有及时放线,风筝线拉紧,一下子崩断了,他感觉到手里一轻,他抬头一看,风筝已经飘飘摇摇地越飞越高。
紧随他身后的潘舜美大笑着说:“小白,你输了。今晚莲花棚,不见不散。”
他们比赛骑在马上放风筝,谁的线先崩断谁就输了,输者莲花棚请客,荷花棚是京城出名的勾栏瓦肆,名妓如云。
安平皱起眉,苦着脸说:“潘大少爷,你带少爷去勾栏瓦肆,长公主知道了,非得剥了你的皮。”潘舜美摇摇头说:“长公主就是把小白管理太严了,如今他十七岁了,连个通房丫头都不能,我就是想带他去见识见识,等他开了荤,就不会成天惦记着没长大的阮五姑娘了。”听到阮五姑娘,顾小白神色又是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阮府的马车。
潘舜美顺着他的线看过去,心里了然,重重地拍他肩膀一下说:“别看了,那里面不是,听说人家在濠州城里,再说是又如何,你表哥对她用情甚深,都跟太后顶杠了,你难道还要插一脚不成?说起来,真是叫人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迷住了咱们铁骨铮铮的晋王…………”顾小白听得皱紧眉头,忽然两腿夹马,往前一冲。
潘舜美愣了愣说:“唉,你去哪里呀?不是说好,放完风筝,一起去莲花棚喝酒的吗?”
“回府。”顾小白淡淡地回了一句,马鞭抽着马屁股,飙露紫轻嘶一声,扬开四蹄飞奔起来了,安平,安顺等小厮忙拨转马头跟上。
一时间蹄声四起,箭矢一般的掠过大街,直到城东的定国公府门口,方才勒紧缰绳,放慢速度。
门口坐着的小厮早团团围了上来,争着帮顾小白拉马。
看到门口又停着镇国公府的马车,顾小白脸沉了下来,不客气地问:“今日来的是老的还是少的?”
小厮们忍着笑,纷纷说:“都来了。”操。“顾小白低骂一声,翻身下马,把马缰丢给小厮,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进院子,看到顾静宜站在廊檐之下,正在逗弄鹦鹉,没好声气地说:“你不去陪客,跑这里来做啥?”
“你说韩姐姐?”顾静宜眨巴着眼睛问,“是她叫我来给你送东西的。”
“送啥东西?”顾小白警惕地睁圆眼睛。
“是你喜欢的,在屋里桌子摆着呢,你自个儿进去看看吧。”顾静宜说着,又开始逗弄鹦鹉,“小白哥哥,小翠怎么了?我进进出出,逗弄它好几回,它都不叫一声,瞅着也是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病了?”话音刚落,却听顾小白怒不可遏地说:“顾静宜,你给我滚进来,把这些东西拿去还给她。”
顾静宜吓一大跳,连忙进屋里,看到原本桌子摆得整整齐齐的三盏灯罩已经被打落地上,顿时急红了脸,说:“小白哥哥,你发什么神经,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隋唐十八好汉吗?你看看,这是你喜欢的尉迟恭,还有秦琼韩姐姐绣了将近一个月,十个指头都是针窟……”顾小白一张脸涨红,打断她:“谁要她绣。”顾静宜纳闷地睁大眼睛说:“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吗?春节的时候,她过来拜访,我跟她说起来,她说正好,她在练黄梅挑花针法,就拿了这个练手好了,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见她夹缠不像,顾小白懒得搭理她,又大叫一声,“安平,把这些拿过去还给韩姑娘。”
顾静宜气得眼眶泛红,跺着脚说:“小白哥哥,你这不是要扫尽韩姐姐的颜面吗?”
顾小白冷哼一声,说:“顾静宜,你以后少管我的事情,更不要把我的事情同她说。”
“非得要五姑娘绣的……,……”话音未落,忽听屋檐下挂着的鹦鹉扑楞楞的扇动着翅膀,然后朗声说:“祝五姑娘,如月这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謇不崩。”
顾静宜愣了愣,冷笑一声说:“原来如此,我逗弄半天都不叫一声,敢情我没有说对暗号,五姑娘,五姑娘……”
那鹦鹉忽然叹了口气,说:“我倒是希望姑娘嫁给顾大少爷,一辈子和和美美,顺心如意。”顾静宜愣住了。
鹦鹉又说:“他纵然喜欢我,不过是一时少年天性,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我的。”
虽然鹦鹉的声音没有阮碧的清泠悦耳,但那说话口气倒是模仿的十分逼真,顾静宜一时恍惚,片刻回过神来,看着顾小白说:“怪不得小翠送回来后,我同你要几次,你都不肯还给我。”怒火渐消,走到屋外檐下,对着鹦鹉说:“五姐姐,你可错了,我家小白哥哥最是死心眼了。”
鹦鹉又说:“秀芝,这只鹦鹉你也带出府吧,等我走后,你记着送还给顾小白。”
依然将阮碧的口气模仿了十足,无限幽幽,几乎能想象出她说这句话是何等的模样,何等的心情,顾小白已经听过好几回,但还是痴了。
第17章 深情一吻
四月十五日,皇帝奉祀太庙后,登殿点兵,命晋王配征夷元帅令,统领禁军及广东、湖南两地厢军共五十万远征交趾国。因此,原定于六月的大婚只能延后。清楚内幕的都道这是晋王求之不得的,不清楚内幕的都道晋王为大义舍小我,越发地敬佩他了。
大周建国百多年以来,不曾断过兵患,但一般都是来自西北。南方蛮夷之地,教化不开,民弱国小,一般自动奉大周为上国,鲜有兵戈。虽也有蠢蠢欲动之辈,但通常派几个使臣斥责一番,再派地方厢军陈兵边境,盔甲森冷,刀戟林立,对方就疲软了。
因此,这回南下征夷,是大周建国以来头一回,且不说没有前人经验可参详,而且许胜不许败。胜了,周边的小国夷邦自然从此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败了,必定是狼烟四起,群小环伺,危及大周江山社稷。
这一点,晋王心知肚明,是以,接了帅令后,每日不是在禁军营里厉兵秣马,便是跟一干谋士将领沙盘演兵。不敢因为交趾国弱小,而有丝毫忽视之心。
五月初一,筹备妥当的禁军南下,皇帝亲自到汴河码头践行。
是日清晨,风和日丽,河面上百舸连排,旌旗招展,鼓角齐鸣,汴河沿崖围观的百姓赞军队之威武,叹军容之盛况,纷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而后高亢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