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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熏一怔,过了一会儿,嘴角忽然浮起一抹顽皮的神色,“想我爹爹也不可以吗?”
阴夜辰爱怜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呃?
被看出来了。
阴夜辰额头轻轻抵住沉熏的额头,声音低柔,说出的话去霸道无比:“娘子,从此刻之后,你要把你的心全部都空出来,因为,我要住到里面去。”
我要你把你的心全部都空出来,因为,我要住到里面去。
沉熏在黎府的檀香园的庭院想起这句霸道得理直气壮的话时,又一次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是夏末初秋的天气,晨风微凉,是的,晨风,因为今晨一早她就携了凝烟凝碧逃也似的离开了景和宫,躲到黎府来,一路上凝碧不停地嘀咕:“比上次离开沉星谷的时候还狼狈。”也难怪她这么说,上次离开沉星谷,起码有所准备,而这次,她根本是被自己小姐从被子里挖出来上路的。
沉熏一路上听不见也看不见别人的惊叹和奇怪的眼神,把那次宴会上皇帝赏赐的金牌往凝烟怀里一扔,让她应付看守宫门的参军,自己坐在马车里,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千头万绪,搅得一整夜都无法安睡,而景和宫里每一处都满是阴夜辰的身影和气息,让她无法好好的思考,她必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的理一下思绪,而黎府,无异是最佳的选择。
到达黎府的时候,管家一开门见到门前的三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半响才叫出声来,黎御琅和大夫人闻声赶来,无不讶异看着沉熏,反应过来后就要接驾,沉熏忙道:“爹,大娘,我只是想到家里来清净一下,那些虚礼不必理会。”
黎御琅看女儿眉宇间俱是迷茫之色,隐约猜到女儿应是有了什么困惑,想找个地方好好的想一想,虽然有满腹的担忧和问题想问一问女儿,只得忍住,当下道:“那你自回檀香园去休息吧,你那园子每日都有人打扰,也还清净。”
沉熏感激父亲的体贴,当下就行礼告退。
到了檀香园,看着屋子里每一处熟悉的景致,沉熏满心的烦乱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至少,可以冷静下来理一理昨天晚上的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昨天晚上,他的夫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对,是向她展示了他的另一面,她的夫君原来不是那个世人口中的痴儿,而是掌握整个嘉明王朝暗卫势力的影魅。
这一点,因为事先就有过蛛丝马迹,所以接受起来也不是很困难。
第二件事就是昨天晚上他的夫君向她告白了,并且霸道地宣称要住进她的心里,一想到此处,沉熏只觉得仿佛有温热的呼吸从耳边传来,耳根子陡然红起来,大脑里自动回放昨夜他‘示范’的画面,刚理顺的思绪又乱了。
沉熏挫败地摇了摇头。
乱了乱了,全都乱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出现这样扰人的情形过,她的感情向来都是简单明了的,对于喜欢的人,就付出关心和爱护,对于不喜欢的人,就不去理睬。而她的夫君,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划归在喜欢的那一类型里,而现在,他仿佛自动地跳出那一类型,他向她索要的,显然不止是关心和爱护这么简单,他想要的,是她的心。
风更大了,把沉熏洒落满裳的发丝吹乱,她拾起一束发丝,嘴角露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这次地,怎一个乱字了得。
罢了罢了,不想了。
云破月来花弄影 6
庭院的另一边。
凝烟抬眼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姐,暗自含笑摇了摇头。而凝碧,两只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有叹气的小姐,看了良久,回头兴奋对凝烟道:“姐姐,原来为情所困就是这个样子。”
“哦?你怎么知道小姐这样子是为情所困而不是唉声叹气?”凝烟在妹妹身边坐下来,问。
“当然知道了。”凝烟睁大眼睛道:“同样是叹气,上次是因为被大小姐伤了心,心里不舒服憋了一口气,那个是真的唉声叹气,而这次,小姐脸上时而发亮,时而暗淡,明显的患得患失,不知道该怎么办,标准的为情所困的模样。”
那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凝烟奇道:“咦?你怎么知道为情所困是这副模样的?”
“我聪明嘛,无师自通。”凝碧方才偷溜去听了会儿说书,刚好说到女主角为情所困的那一节,碰巧回来看到小姐这样,不由大乐。
凝烟忍笑看了她一眼,道:“小姐在那儿烦恼极了,你还有闲心偷溜去听说书。”
被姐姐一眼就看透,凝碧不由有些气馁,呐呐辩解道:“我在这儿又帮不上忙,要是姐姐的聪明要是能分我一半就好了。”说罢看了看犹自发愣的小姐,回头对凝烟道:“姐姐,你这么聪明,怎么不去开解开解小姐。”
凝烟摇了摇头,“要说聪明,小姐可比我聪明多了,她自己都想不通,旁的人又怎能帮得上忙呢?”
凝碧不赞成道:“我说姐姐这话不对,不是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小姐自己她处在局中,当然想不通了,但是我们是旁观者,所以反而看得比较清楚?”
“那你看出了什么?”凝烟好奇问。
凝碧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知道所谓的爱情是怎么样一回事,但是我眼睛能看到的,那就是小姐和王爷相处的这段时间一直非常的和谐融洽,而小姐在王爷的面前一直都是非常的自然,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是——”凝碧挠了挠头,想找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忽然眼睛一亮,道:“就是天生一对的感觉。”
天生一对。
凝烟眼里露出笑意,确实有这种感觉。凝烟道:“既然你都能看清,为何自己不去向小姐说呢?”
凝碧撇了撇嘴,道:“我觉得小姐不太能接受人家说的。”
“这次你开窍了一回,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凝烟点头道:“不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旁观者的话,当局者未必听得进去,还得靠小姐自己想通。”
凝碧还是不明白,道:“可是小姐想不通的究竟是什么呀?”
“大概是想不通该用何种方式去面对现在的王爷吧。”凝烟道。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凝碧更奇怪了,“以前怎么样待王爷,现在也怎么样不就成了,难道还有区别。”
“感情的事情,你不懂。”凝碧含笑摇了摇头,“也许别人看起来没有区别,但是当事人却能感觉到巨大的区别,爱与不爱的区别。”
凝碧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两手一塌,皱了皱鼻子道:“原来感情这么难懂,像小姐这么聪明的人都会为情所困,为了逃避王爷今天一大早就逃难似的出宫,像我这么笨的,那还不被困死,我以后绝对不去碰感情这种东西。”
非常孩子气的话,让凝烟笑起来。
“我都快烦死了,你们居然能笑得这么开心,没良心,快点儿想法子帮帮我?”被笑声吸引过来的沉熏故意板起脸道。
哀怨无比的语气,让凝碧也笑起来,忽然向发现了天大的事情一般叫起来“呀!现在我方才发觉王爷原来是个很厉害的人,从来没有人让小姐这么烦过,以前天大的事情小姐自己都能解决,现在居然向我和姐姐问法子,倒像是被逼上绝路的样子。”
沉熏敲了一下凝碧的头,瞪她:“你这丫头,不帮你家小姐就算了,竟然还取笑。
凝碧揉了揉被敲的地方,道:“我是相帮小姐,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本身就不聪明不说,何况——”凝碧顿了一下,道:“小姐,如果我说错了话你可别罚我。”
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提起了沉熏的兴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不罚你。”
凝碧听到此话,又轻灵跳开两步,方才道:“何况我觉得小姐这根本是在自寻烦恼,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小姐和王爷既然已经结为夫妻,只负责相亲相爱就好了,还有,我觉得——”凝碧皱了皱眉,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凝烟一笑,在一旁接口道:“小姐想不通,是因为害怕。”
“对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凝碧点头道。
因为害怕。
沉熏心里一愣,脸色微变,害怕,这个仿佛从来没有在她大脑中出现过的词语,从碧儿的口中蹦出来,却瞬间击中了她,那些烦乱的思绪瞬间有了归处。
是的,害怕,其实那一天,因为那个游戏,她确实很快从伤心中走出来,至少表面上是的,看上去若无其事,但是心却变得懦弱了,那般的心痛,经历过一次之后,心有余悸,她害怕了,害怕捧出真心的结果,是又一次的受伤,所以不停地犹豫彷徨。
他,夫君,应该也看出来了吧,看出来她在害怕,所以一点儿也不逼迫她,给她时间。
心里瞬间变得沉静下来,那些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一样退却了,夏末初秋的阳光静静洒落下来,暖暖得,照得人的心里也是暖暖的,沉熏嘴角慢慢裂开一个温婉的笑容。
“听说灵影寺有个许愿池,烟儿碧儿,明儿个我们去灵影寺许愿吧,难得出来一次。”金色的阳光里,沉熏淡淡道,嘴角的笑容渐渐凝成一个勇敢的弧度。
是的,勇敢,因为害怕,我们更要学会勇敢。
云破月来花弄影 7
灵影寺坐落在落霞山上,林木耸秀,云霞缠绕,寺中的‘三醉芙蓉’更是闻名天下,是京城十三景之一,位列十三景的第二位,仅次于皇宫内苑的碧浣池,它不是一般的寺庙,只有王公贵族或是有识之士方能进去。
凝烟打开轿帘,沉熏下了轿,立刻有寺中的小沙弥过来迎接,沉熏对他微微一笑,道:“劳烦了。”
小沙弥闻言一愣,因为每日来灵影寺的人大都大有来头的关系,寺中的人都对皇家发生的事情极为灵通,对这个不久前名动天下的南王妃更是好奇到了极点,方才接到让他来迎接南王妃的通知,心里一直暗自激动,但是并不敢越礼抬头观看,皇家的人,讲求的是高高在上的气势,只是垂首站起,听得这样亲切温婉的声音,跟以前曾来过灵影寺的皇家人相去甚远,小沙弥忍不住抬头,一看之下,更是一惊,忙低下头,一面不停地在心里暗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慌忙朝前引路。
沉熏只觉得这个小沙弥可爱得紧,尤其刚才不经意看她的时候,一双眼睛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不由微晒。
三人一路走进去,只觉得满目的古木幽境,但是并不会觉得沉闷,寺中随处可见木芙蓉的影子,花朵或是鹅黄,或是淡红,或是白色,开得满处都是,使寺院沉静只余多了中灵动的感觉,唯一的遗憾之处,就是此处普通的百姓不能来,是以不免显得有些清冷。
不过她这个念头在看到对面走来的一群人时立刻消失无踪了。
没错,就是一群人,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是清王阴夜冥和他的宠妾陈天瑶,而跟随在后面的那群人,很显然,是随从和宫婢。
连上香都要这么大的排场,沉熏不自觉微微摇了摇头,正想着趁他们未看见她时避开,只是已经迟了。
“南王妃一见到本王就摇头,难道本王和瑶儿不堪入得南王妃的眼吗?”一声漫不经心的话语从阴夜冥的口中传出。
沉熏无奈,只得站定,微微一笑,道:“清王这话沉熏可不敢当,要是清王和瑶姐姐这等容颜都叫做不堪入眼,那沉熏的眼中就没有入得下的人了。”
“瑶姐姐?”阴夜冥忽然勾唇一笑,视线看向身旁的爱妾,话却是对沉熏说的,“你姐姐听得你这样亲热叫瑶儿,可不会乐意。”说话的同时,凤眼微勾,指尖从陈天瑶的唇上轻轻划过,动作妖娆之极,身后的一应随从宫婢却是脸色如常,许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沉熏虽然早就听闻了这个清王狂放不羁,现在亲眼看了,只觉得碍眼之极,这里是佛门净地不说,名义上,他是她的姐夫,可是如今却在她的面前和大肆和爱妾***,目的是什么?沉熏一时弄不明白,是想要激怒她,借由她把事情传递给姐姐?可是依照凝碧上回说的话,他根本就不介意直接给自己的王妃难堪。
想不通也懒得去想,反正眼前的这个人跟她说好听点是家人,说不好听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人,向来都是骨子里冷淡,但是表面上却是有礼之极,当下盈盈笑道:“我姐姐向来都是雍容大度的,更是教我懂得何谓知书达理,何谓长幼之序。”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想到凝碧说的陈天瑶曾经当众羞辱姐姐的事,眼底一冷,视线却是含笑看向陈天瑶,很妩媚的一个女子,鹅蛋脸,长得没有姐姐出色,但是一双桃花眼很是勾人,微微笑着,眼睫忽闪忽闪的,眼眸里却有精光暗自流转,显然不是那种空有美貌之人,心下打量,口中却继续道:“瑶姐姐比我大,比我早入皇家,虽然身份有别,但是叫一声姐姐并无不妥,我姐姐怎么在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上计较。”
一番话说得自自然然,陈天瑶眼光却是一变。
身份有别?不值一提?
两个简单的词语就把陈天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