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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初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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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躲在门后窥探的紫燕飞突然蹦出来,颜慕笛没吭声地微蹙了下眉,她却急急忙忙地跑到京兆尹的马前去申辩,“他是王爷,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刑罚?你一定是搞错了!”

    “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的呢!”京兆尹油腻腻的眼光俯盯着她,色眯眯的讥笑道,“恐怕不是本大人搞错了,而是夫人你弄错了吧?夫人要是担心安西王回不了西蜀,本大人倒是可以派人送夫人回——”

    “你——”紫燕飞气得正要打断他的话,不料被人往后一拉,倏忽间只见安达长剑一挥,划断了京兆尹胯下黄鬃马额头上的金钖,怒斥道:“大胆——你们谁敢动王爷?!”

    京兆尹一骇,拉缰控制住受惊的马再不敢作声,李广庭却兀自冷笑道:“京兆尹大人所言不假,就算是贵为皇亲国戚,只要是触犯了律例就难辞其咎!”说着,他撇头往身后厉声一喝,“你们还不速速拿人!”随即一片拔刀出鞘的铮铮声。

    剑拔弩张之时,颜慕笛却漠然地将她拦在身后,转眸冷睨向京兆尹,问道:“既然如此,本王就要问京兆尹大人,作奸犯科之人该以何罪论处?”

    “这个……”京兆尹不敢直视他,也不敢开口如实作答,心知安西王口中所指之人正是李昌廉,最后只得勉为其难地看向李广庭。

    身后的人马中这时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不卑不亢地答道:“依照本朝律例,犯奸未遂者应当杖笞一百,流放一千里。”



         扬之水兮 不流束楚(三)

    “丞……丞相大人?”京兆尹倒吸了一口气,哪知一回头就看见当朝丞相叶问之负手直立在拨开的人群中间,而他身上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气焰更在无形中给了人一种官威。

    京兆尹担惊受怕地瞄了李广庭一眼,果然李广庭一听到“丞相”二字脸色瞬间沉郁下来,而一身官袍的叶问之携带着两名太监拨开人群已径直走上了台阶,朝颜慕笛拱手作了个揖,“老臣见过安西王,皇上口谕宣王爷即刻入宫觐见!”

    “多谢丞相大人为本王释疑。”颜慕笛不冷不热的点了下头。

    李广庭不以为然的一呲:“叶公,皇上这口谕恐怕是你求的吧?”

    “李公,皇上可是亲口对老臣说了——请你三思而后行!”叶问之这才转过身来面向身后的李广庭,意味深长且又毫不避讳地压了他一句,两个权臣眼神交锋,又是一番不动声色地昏天暗地。

    御书房。门上的湘妃竹帘被人掀起,坐在圈椅内哭哭啼啼的李清阑一见进来的人,顿时攥皱了巾帕,掩面哭得更凶。

    一只手轻柔地抬起她的下颚,俯凝着她的那双琉璃眼珠里蓄满了无尽的怜惜,语言若笑的哄道:“清阑,哭肿了眼睛朕会心疼的,再说妆也哭花的话就不好看了哟,朕让小五子带你去洗洗。”

    李清阑驯服地点了点头,却忍不住斜扫了颜慕笛一眼,泪眼里的怨恨如浓云遮蔽了所有的星光,毫不遮掩的敌意却并未令颜慕笛动容,她无声地咬了下唇,才跟随着小五子摇摇颤颤的走了出去。

    “叶丞相,你也出去吧!”朱胤慢悠悠地坐回龙椅上,捧茶狎了一口,他不由瘪了瘪嘴,百无聊赖的样子却分明有些拘谨,“尚书台想必也还有很多事等着叶丞相处理,朕就不留你了,朕和安西王单独说会儿话!”

    “喏!”叶问之躬身点头,对皇上如此散漫的逐客行为似乎已经习惯到无视,又向身侧的颜慕笛作揖告退。

    叶问之一走,朱胤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宛若含苞未绽的海棠春意撩人,向来连男人都会一不留神就中招,只不过碰到颜慕笛这个璧人就有些扫兴,好在他向来也不强人所难,一笑了之:“朕虽然很替昌廉表哥难过,但是朕非常喜欢肆无忌惮的人。舅舅那边朕会替你摆平,让你安然的回西蜀!”

    黑曜石般深邃的亮眸里闪着一抹扑朔迷离的光,颜慕笛若有所思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才淡淡的回道:“多谢皇上。”

    “不过——”朱胤忽然冲他挤了一下眼色,“你得陪朕去个地方。”

    颜慕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依旧是不动声色,朱胤挑了挑眉头,薄唇微勾,嘴角噙起一丝诡魅又狂狷的觑笑,“一个朕常去的地方,还得把大宝叫上!”



         扬之水兮 不流束楚(四)

    原来,皇上常去的那个地方叫谢阁,谢阁的女子名冠京城,貌美如花;谢阁的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飞檐高悬的大红灯笼映亮了不同于皇城的另一片繁花浮梦的天空,笙歌曼舞,彩绫飞花,来去匆匆的风流客,门庭若市的热闹气派,都是一片唱不尽的醉生梦死。

    不同于大厅的喧阗,二楼偏角的紫东阁却是闹中取静的秘间,内设也别有一番雅致,花梨木华丽而不失高贵的雕纹只为独享此间的人而篆,合欢绿窗稍稍一开,便能将整个大厅的景物一览无余。

    坐在水晶帘内抚琴的粉纱女子乃是谢阁的头牌水如烟,秋波流转间,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投向帘外这头大紫檀木圆桌边的一群男男女女。

    朱胤睨了眼漠然无绪的颜慕笛不由失笑,从踏进谢阁开始,投怀送抱的如花女子们一路趋之若鹜,这个安西王倒是镇定自若,就是见到如烟这样绝色的女子也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样的人居然会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庶妃,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帘内的琴声终了,成串的水晶扑簌簌地响起,水如烟掀帘款款走出来,秀色夺人的容颜,眉目间却是温顺,她很自然地走到明少华身边,不动声色的将明少华身边的女子挤兑开才坐下。

    “如烟,安西王可是一个大靠山,大宝那个厉害的妹妹可不好惹的!”下颌朝颜慕笛一扬,朱胤那神色慵懒的俊靥充满了坏坏的笑意,一想起明珠,他心里就作祟想使坏。

    “明珠小姐天生丽质,如烟倒是觉得她十分可爱。”如烟亲眼见过明珠一回,就是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那次青楼风波,她终于见到了少华口中常念及的妹妹,“倒是小五做的那个事,如烟可是全看见了!”

    明少华满脸狐疑的插问道:“哪个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小五子不由低下头去,朱胤和水如烟相视讳莫一笑,水如烟转眸凝向明少华,温情脉脉的问道:“少华,这里太吵了,去我房里好不好?”

    “如烟,爷和王爷都在这儿了……”明少华微微蹙眉,心里有些生闷,如烟转开话题肯定有事瞒了他,而且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怎么能走掉呢?

    水如烟柔眸一黯:“少华……”

    “大宝,人家如烟天天盼着你,你可别辜负人家一片心意,爷这儿用不着你了,你们去吧!”说着,朱胤连同屋内的一群莺莺燕燕全赶了出来,只留下小五子一人在旁伺候。

    拉上门的那一刻,明少华神情微微呆滞,水如烟勾着他往前走,眼前匆匆恍过的红红绿绿让他自己都觉得迷惘,又似乎从第一次踏进这里他就开始迷惘了,可是姑姑说过的那句话却清晰的盘绕在脑中:没有用的皇帝才需要太后的扶持,拖住皇上,明家才不会失去手中的皇权……



         扬之水兮 不流束楚(五)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甚至可以听见鎏金红烛燃烧时“嗞啪”的轻响,难得开口的人刚张嘴时声嗓略微有些喑哑,然后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磁性干净,“把朝廷里的事全权交给臣子,皇上一点都不会担心吗?”

    自斟了一杯酒,朱胤端起来浅酌,笑得不以为然:“有人愿意为朕分忧解劳,朕求之不得。”

    放下酒杯,俊靥上的慵懒也随之消失殆尽,他突然摊开两手呈现在颜慕笛面前,修长的细指连着手心错综的掌纹,好似握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丝丝愁绪,牵动着嘴角的浅笑都变得一丝丝无奈,“朕的左手和右手都端着一碗相同重量的水,只要它们持衡就会相安无事。”

    颜慕笛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公然和国舅分庭抗礼,丞相身后的人想必是太后吧?”

    朱胤不置可否的叹道:“可是国舅得罪了你——堂堂西蜀的安西王,这碗水朕恐怕很难再持平了。”

    颜慕笛若有所思地俯凝着他的手,过了半晌,才淡淡的回道:“颜家祖训世代效忠吾皇,臣是不会向任何一方倾斜的。”

    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朱胤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模样,解霁一笑:“朕记住你说的这句话了!”

    颜慕笛漠然地瞥了他一眼,喃喃自语了一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朱胤却貌似没有听懂他的话,只图助兴而不停地催他喝酒:“来!来——朕敬你一杯!”

    一杯欢酒下肚,对酌的人虽如无暇壁玉,却实在沉闷无趣,朱胤犹觉意兴阑珊,不由眉峰一扬,挑起了一个刺激却不尖锐的问题:“王爷应该是心有所属了吧?”

    颜慕笛微微一怔,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犀利眼神打探着朱胤表情里的动机,实在是莫名其妙得诡异,一听到这个问题,连守在门边的小五子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连如烟这样绝色动人的女子都不会侧目多瞥一眼的男人,朕一直认为只会是心有所属和心如死灰两种,所以朕很好奇,在西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霸王会是哪一种?”凤眼微眯促狭而细长,朱胤俊美若邪的脸颊上绽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调侃笑意。

    颜慕笛一声不吭,看来他这回连皇上的账也不打算买了,朱胤摇了摇头,索然无味地笑叹道:“兄弟之间的差异怎么会这么大呢?以前慕箫每次上京来时总是对朕喋喋不休的说,就是坐在王爷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他也不多看其他姑娘一眼,然后一个劲儿地说某个人的好!”

    “啪嚓——”

    拂袖倏地扫倒了玉杯,骨碌骨碌便溅碎一地,朱胤不由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颜慕笛猛然站了起来,极力压抑地连缓了几口气,煞白的冠玉俊容渐渐又被阴郁沉色所笼罩。



         扬之水兮 不流束楚(六)

    朱胤蓦地了然,不偏不倚,他戳中了对方心里隐藏的痛处。惟一不得而知的,只是对方心中的隐痛是弟弟,还是弟弟口中的那个人……

    五月的天宛如女人阴晴善变的脸,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天却又大雨滂沱,廊檐外的雨线如帘,这样的天气却是母后唤他来慈宁宫讨论大婚的日子,叶丞相及其他朝中元老也在场掺和几句,最后终于求同存异,只要朱胤一敲定皇后人选,钦天监和礼部立马筹办六礼之事。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他绕到侧殿这边来,没想到进来居然莫名奇妙的挨了一巴掌,被床上的野丫头狠狠掴了一耳光。

    格外响亮的一下,内殿里的宫女都给生生吓住了,他怒不可遏的反揪住她的手腕,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恨不得直接捏断她那根脆弱的细骨。

    明珠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乌溜溜的眼里充斥着满满的怨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也带着不可饶恕的仇视情绪:“卑鄙小人——本小姐的清白可不止这一个巴掌!”

    他倏地明白过来,手上的力道一下子松了不少,面上的怒色也陡然变成了隐晦不明的笑容,难怪她如此生气,原来已经知道了,想来如烟又怎赖得过大宝盘根究底的追问,而关系到自己妹妹的名声,大宝又岂会听之任之的不闻不问……扬了扬手,他让内殿其他人都一一退了下去。

    “青楼那次绊倒你的人是小五子,可不是朕,所以你不能说朕卑鄙!”坦然的在床边坐下,他笑着否认,口气却格外的温和,留有余地。

    毕竟打的是西朝的皇帝,打完心里多少有点虚起来,明珠的气焰也不由渐渐降下来,怒意却难消:“那还不是你指使的!”

    他狡黠的辩解:“空口无凭。”摸了摸自己发热发肿的半张脸,不以为然的抿嘴浅笑了一下,又忽然皱起眉说,“倒是你打朕的这巴掌——铁证如山呐!”

    她怨憎地注视着他,鼻头一酸,委屈和羞怒的泪水顿时在眼眶里回旋打转,却又给硬生生的压抑下去,只是不解的控诉,声音有些哽咽:“就算刚才打你是我大逆不道……可是之前呢,我哪里得罪你了?无端地污损一个女儿家的名声,你一定都不会觉得愧疚吗?”

    “说到得罪,你很早就得罪朕了。”他一笑,意犹未尽,迷人的凤眼里却泛起她完全不能理解的碧波涟漪,那抹淡淡的温柔似要荡漾如镜的心湖,一纵即逝又不太真实,“要是担心以后没人肯要你,宫里没人住的房子还有,朕也不介意让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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