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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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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闭上眼,不再看他。
  漆黑的瞳仁陡然放大,粗糙有力的手指滑落到她颈间,轻轻摩挲着细嫩的皮肤,一遍又一遍。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把她吓得一颤。
  完颜煦一拳打在墙壁上,竟留出一道血痕。“你该高兴,我下不了手。”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她抱紧自己,用以温暖瑟瑟发抖的身体。
  “你问我?你竟然问我?你不该高兴么?嗯?”他一脚踹飞了身旁碎得只剩一半的高脚花瓶,却因力道太大连带着几块碎片一齐飞出。
  莫寒只觉得额角一凉,眼帘里映出完颜煦焦急的脸,继而大片大片的红色窜进视野,染红了完颜煦俊朗的脸,染红了一地碎片,染红了黑暗的房间。
  握住她冰凉的手,他锊开盖在伤口上的碎发,露出大约一寸长的口子,鲜血从眉骨伤处不断涌出,沾湿了她大半张脸,粉色的皮肉向外翻着,仿佛在斥责他的暴行。
  他咬牙,恨不得这碎片划在他自个脸上,对着门外一顿怒吼:“人呢!快给我去找大夫,快!晚一步本王揭了你们的皮!”
  岑管家因不放心,带着几个侍卫等在门外,听得里头一阵翻天覆地的声响,只能干着急,好不容盼着开了门,却是这般血流成河的场景,也不敢多待,抱头蹿去找大夫了。
  完颜煦站在门口,一脸铁青地看着院中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突然没有胆量回头,看着那一片猩红的血,便觉得心都要停跳。
  身后一片静悄悄的,他心疑,难不成……
  猛然回头,却看见莫寒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在半空中挥动,竟是笑嘻嘻地朝他招手,一时愣住,完颜煦呆呆走进屋,蹲在她身前,深深皱眉。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眼睛都看不清了。”
  完颜煦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好痛。”
  他低下头,酝酿了许久,方低声说:“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们……和离。”
  自始至终,他未有抬头看她。
  如果他抬头,便可察觉她听到这句话时明显的一震;如果他抬头,便可擦去她突然涌出的眼泪;如果他抬头,便可看见唇角她凄凉的笑。
  这不正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结果么?还伤心个什么劲啊!
  矫情!做作!神经病!反复无常!
  她甩甩头——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岑管家又匆匆忙忙跑回来,后头三四个侍卫驾着个精瘦的白胡子老头跑得气喘吁吁。
  完颜煦侧身让到一旁。
  老大夫放了药箱,对莫寒道:“请王妃拿开手,容老夫诊视伤口。”
  半晌不见动静,老大夫又重复一遍:“请王妃拿开手,让老夫看看伤口,再不止血……”
  “不要!”
  老大夫以为自己耳聋,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向六王爷,只见他眉头紧锁,怒目切齿,仿佛要吃人一般。而那往刀尖上闯的女人又不知死活地抛出一句,“我不要!”
  完颜煦勃然大怒,将躺椅一转,莫寒便正对着他凶神恶煞般的脸,他几乎是要将牙齿咬碎了,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想流血流到死么?告诉你,本王再不会怜惜你!”
  “有个条件。”她伸手拨开完颜煦紧锁的眉头,却被他躲开,“你答应听我解释,我才要看大夫。”
  “你以为你是谁?本王为何要答应你!澹台莫寒,你爱治不治!死活都是你自己的事!”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冷冷地笑。
  笑声停了,屋子一时极静,大伙不由得面面相觑,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
  莫寒放开捂着伤口的手,任血一点点流满面庞。头埋得低低的,腿蜷在躺椅上,她本就生得娇小,此刻看来更是纤弱,如风中百合,我见犹怜。
  在场众人不由得摇头,感叹齐国公主命薄如纸,六王爷暴行天地不容。
  她瘪瘪嘴,抬头看了看完颜煦,又瑟缩起来,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说道:“对不起……没有接住王爷丢过来的瓷器是我的错……”
  某人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抽动。
  她抬头,向众人展示眉骨上鲜血淋淋的伤口,“把头往地上的碎片上撞……是我的错……”
  “够了!”不出所料的,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大夫,你包扎吧,是被碎片割伤的。”声音中已有颓败之感。
  莫寒下意识地摸摸心口。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内侍

  


  “南方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嫩得能掐出水来?”收起最后一份公文,眼睛有些发酸,他揉着眉心,嗓音疲倦。
  “也……也不全是。”娇羞着垂首,却又悄悄地偷眼看他,眼角一粒泪痔闪动着莹莹的光。这般颜色,这般温柔,这般低眉顺眼,让人心都要跟着软化。
  绯色轻纱朦胧了如花笑靥,艳丽的红在她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摇曳生姿,十指丹蔻点闪烁着媚惑的光泽。她小心打开莲花青瓷盅,双手递到完颜煦触手可及的地方,“奴婢见这些日子王爷事忙,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银耳莲子羹,为王爷去去心火。”
  完颜煦随意瞟了一眼,嘴角浮现高深莫测的笑。“还是那个南方厨子做的?”
  何秋霜一时尴尬,犹豫着答道:“确是方师傅做的,听说是杭州人士。”
  “也是,几人会同她一般喜欢往厨房跑,偏做些从未见过的菜式,不过,却也不失美味。”他捏住汤勺在瓷盅里随意搅动,将沉底的莲子翻出来置于眼前左右看了看,又扔回去,没有胃口,不知什么时候随了她的喜好,莲子从来都只吃去了心的,无糖不欢。
  何秋霜见羹汤被他拂到一旁,心下几分失望,面上却仍保持着娇媚的笑容,将瓷盅收拾好,状似随意地问道:“不知王爷口中说的是哪位夫人,能让王爷这般惦记着,令人好生羡慕,可惜奴婢福薄……”
  “不就是她!”他有些不耐,仰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唯独眉头依旧是皱得紧紧的,不胜其烦。
  她愣了愣,半晌方有些许料悟,试探着问道:“王爷说的,可是王妃殿下?”
  “嗯——”一双雪白柔荑抚上他额角,滑腻的指腹在两侧太阳穴微微使力,他不禁舒服地叹息。
  “定是奴婢猜错了,像奴婢这样小富人家的女儿都从不务烹煮之事,何况王妃是官家贵人,又怎会做那般粗重活计。往后寻了机会,奴婢可要同那位夫人好好讨教讨教,学得一二,也好……”
  “你当真不会?”完颜煦突然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望她。
  她稍稍侧过脸,眼中已显出粼粼波光,颤抖着答道:“奴婢……奴婢一定学好。”
  他不再言语,从一叠书中随意抽出一本,翻来覆去地看,脑中却来回浮现着黄昏归来时,他倚着门,看她在厨房忙忙碌碌的景象。
  她说她贤良,自然什么都会。
  他便信她,不知她总爱说一半,留一半。
  他应该彻彻底底地将一切问清楚,而不是只要一个简简单单的结论,如此他便可以看到,在那些细枝末节处,她对他的好。
  窗外白光一闪,完颜煦蓦地抬头,见一条蛇形闪电在漆黑夜空蜿蜒盘旋,耳中嗡响,低头却已软玉温香抱满怀。
  何秋霜瑟缩在他怀里,紧紧捂着耳朵,被突如其来的闷雷吓得花容失色,半晌,方小心翼翼地抬起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他,哽咽着说道:“王爷,奴婢好害怕!”
  下雨了。
  孤坐在灯前,她呆呆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女人,感受着温度一点点从四肢流散而去,心里空落落的,额角伤疤还在火辣辣地疼,冷热焦灼。
  她揭开纱布,手指凌空描绘着那一道丑陋的伤疤,不是委屈,不是怨愤,只有深深的忧虑。
  一声惊雷,雨落倾城。
  取下缠绕在发间的发簪,她拉开象牙雕花梳妆盒的小屉,却不急着收好发簪,手指滑过小屉边沿,果然,她绑在小屉与梳妆盒之间的发丝已经断了。
  要找什么?那封信么?
  事情越来越清晰,她放下簪子,脑中浮现出弥月憔悴不堪的面容,心底冒出前所未有的恨。
  事已至此,只有将计就计。
  柴房阴暗,弥月硬生生受了三十大板,七寸宽的板子打在身上,不必看也知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她趴在草垛上,气息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人在捶打着胸腔,疼痛难忍。
  一双绣着莲花的白色绣鞋映入眼帘,她记得,那花儿是她照着莲花图一针一线细细绣成。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单单一个抬臂的动作就牵扯出锥心刺骨的痛,但她不顾,颤抖着接近那双熟悉的鞋,却在触手可及的时刻,扑了个空。
  莫寒挪开了脚步,冷冷看着在草垛上艰难挪动的人,沉沉问道:“今天的事情,也是袭远授意你做的?”
  几乎是肯定,不容置喙。
  弥月颤抖着双手,将身体略略撑高,这样,只需将头仰到最大的弧度就可看清来人的模样。
  她缓了许久,方能发出声音,“不是奴婢做的。”
  “不是?”柔和的声线陡然提高,让人不由得一冷,“这件事你做了将近四年,四年之中都未有任何错漏,如今你倒是告诉我,为何让一个伙房丫头瞧见了,嗯?”
  “奴……奴婢也不知道,在厨房前前后后查过才敢拿药,谁知道……”
  “弥月啊。”她蹲下身子,手指描摹着弥月清丽的脸庞,眼中尽是轻蔑与鄙夷,“回去之后,他允诺你什么?美人还是婕妤?说说看,让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沾点光。”
  弥月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惶。“主子……奴婢……奴婢没有,您要信奴婢啊……”
  “三番四次的背叛,你还有脸求我信你?”
  “弥月啊,不是我无情,是你们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拂袖而去,半点情面也无。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气力,弥月瘫软在地,眼泪阴湿了杂乱的枯草。她听见门外那熟悉的声音,对着守门的仆役,冷冷地吩咐。
  她说:“等伤好以后,遣她回汴梁。”
  雨势似乎收不住了,窗外雷电交加,轰然一声雷响,心开始突突地跳,好像,真的缺了什么。
  关上抽屉,她起身往床榻走去,眼前来回闪现着弥月死灰般的眼神,鼻尖发酸。
  再等一等,弥月,忍一忍就好。
  他在做什么呢?应是温柔乡里解闲愁吧。她斜靠在床榻,翻来覆去,无半点睡意。
  鬼使神差般,她下榻走到门口,仿佛可以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气息。
  雨水穿过门缝敲打在面庞,也敲打在她心上,看着咫尺间满身狼狈的男人,她几乎可以听到悸动的心跳,有什么正在融化,点滴成河,暖暖地流过心房,水声潺潺。
  ==========
  雨水顺着乌亮的发丝滴落在英挺的鼻子上,滑过薄良的唇,顺着下颚刚毅的线条消失在已然浸湿的玄色丝帛上。
  与夜色一般深沉的,是他的眼。
  隔着朦朦雨雾,透过黯淡的烛光,穿越九百年的岁月,在缠绵缱绻的四月天静静相望,窗外风雨隐匿成画卷上若有似无的背景,衬出你我缠绕的指尖。
  与你携手走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岁月,即使忘记,即使遇到早已注定的结局;即使被命运颠覆在鼓掌之间;愿受那千年的苦楚,为你回眸时的淡然一笑。
  她上前去,在雨中牵住他冰冷的手,轻轻说:“回房吧,忙完了就早些休息,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这句话,她已说过无数遍。
  在每一个清冷的夜里,在每一个微雨的黄昏,她倚在书房门口看他埋首在繁杂的公务里,带着未名的情愫,时而玩笑,时而温柔地说。
  原来,最不懂珍惜的,是他啊。
  莫寒牵着他宽大的手,转身回走,甫上台阶便被人从背后抱住。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她消瘦的背脊,她站在长廊屋檐下,他立于层层雨幕中。
  他不说话,额头抵着她的肩膀。
  除了嘈杂的雨声,还有他的心跳,近得就像是自己的。
  “再不放手,明天咱们可都得请大夫。”
  完颜煦抱着她,左右晃了晃,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不放,放了又要被你关在门外。”
  她无奈,拍拍横在她腰上的手臂说:“本来就是要领你回房的,在外头淋雨也不怕病着!”
  “真的?”他抬起头,因站在台阶下,嘴唇恰恰靠在她的耳侧,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假的!”她挣开他的环抱,径自往卧房走去。
  “我来,是要听你的解释。我听你完完整整说完,绝不中途发火。”换了衣裳,完颜煦坐在床沿,任莫寒拿着帕子在他头上忙活,思虑许久,终于稳住情绪开口问她。
  “弥月虽跟在我身边,却是袭远的人,那时宫里斗得厉害,我自然是站在袭远一方,但他素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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