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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装作出去办事的样子,走出了银行大门。
“腾格拉尔先生!”门口一个人差点撞到他。
腾格拉尔看清他时,觉得天都要塌了。“波维里先生。”他痛苦地叫道。
“您要去哪里?”来人正是慈善医院的主任波维里先生。“请您务必要先帮我把捐款提出来,孤儿们已经等不及了。我昨天已经给您信了。”
“哦,啊,我收到了。”
“那请您快些支付吧,我的收据已经写好了。”波维里先生拉住腾格拉尔的胳膊,把他拽回了银行,“我代表孤儿和老人们感谢您!”
不得已,腾格拉尔只好进了办公室,他把皮包打开,掏出一者者的钱,每掏一次,就觉得自己要晕倒了。“我正想给您把钱送去呢,您看我多么支持慈善……”
“您真是善人!”波维里先生赞叹道,他把钱收好,把收据放到腾格拉尔的手心里,“谢谢您,男爵先生。”
波维里先生走后,腾格拉尔颓然地倒进了椅子里,好像身上的血液已经流光了一样。一个人走了进来,迈着庄严的步子,腾格拉尔抬起头,看到基督山伯爵冰冷的脸。
“伯爵阁下……”他的心一凛,不只是因为无法兑现伯爵的支票,而是伯爵那深不可测的表情让他心虚。
“腾格拉尔先生。”伯爵清清楚楚地说,用他年轻时的语调。
腾格拉尔打了一个寒战,伯爵的声音和平时不大一样,但又似曾相识。“阁下,很抱歉,我已经无法支付您的支票了。我不能瞒您了,就在刚刚,我已经破产了,彻彻底底的!”
“你觉得痛苦吗?”伯爵问道。
“是的,非常痛苦!”腾格拉尔揪住自己花白的头发,胳膊肘拄在了桌子上。
“你可感到忏悔?”伯爵的声音庄严而低沉。
腾格拉尔睁大不满血丝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忏悔什么呢?”
“忏悔你所做过的坏事!”
“伯爵!你在说什么啊?”腾格拉尔被这义正言辞的话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
“我不是基督山伯爵。”
“你是谁?”腾格拉尔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像是怕谁对他不利一样。
“我就是那个被你诬陷、出卖和污蔑的人。我横遭你的践踏,被你作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我的父亲被你害得活活饿死,我的未婚妻被你害得改嫁。我就是爱德蒙·唐太斯。”伯爵冷冷的眼睛身寸出摄人的光。
腾格拉尔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唐……唐太斯……不,不可能……”
伯爵向前迈出一步,腾格拉尔在地上爬着倒退,浑身抖得像筛子,“别……别过来……”
伯爵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当年那封告密信,让它从指间落下,像一片落叶飘到了腾格拉尔的眼前,“这封你写的信,还记得吗?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你也该把欠我的还回给我了。”
腾格拉尔惊惊地摇头,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基督山伯爵,也不是爱德蒙·唐太斯,他是恶魔,是来自地狱的审判官!
旅馆的房间里,爱米娜一手拿着小嗅瓶靠坐在椅子背上喘气,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一张报纸落在脚边的地上。报纸上的一条小新闻是造成她晕眩的原因一一腾格拉尔男爵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枪自杀的新闻。
现在她再次成了寡妇。没有了女儿,没有了丈失。德布雷前一天上午来到这里匆匆见她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爱米娜忧心忡忡地在旅馆里又呆了一天,期间,她派人给德布雷送了一封信,送信人很快就拿来回信,信里答复说他事务太忙,暂时没法过来,让她耐心等待。爱米娜伤心地合上信,估计没有什么希望等到德布雷了,便又在第二天给维尔福送了一封信,想要见他一面。
维尔福答应了见面的要求,于是她戴上厚厚的面纱,去了他的办公室。法院里有许多忙忙碌碌的人。人们极少去注意女人,所以爱米娜穿过大厅的时候,并没被人认出来。
她一出现在候见室里,接待员便立刻起身向她迎上来,问她是不是检察官约见的那个人,她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于是他就领她从一条秘密雨道走进了维尔福先生的办公室。
维尔福一本正经地在桌上写什么东西,听到有人进来,他没有动。但等到接待员关上门出去以后,他就立刻跳起身来,门上门,拉上窗帘。“夫人!您这次来,是关于腾格拉尔先生的死,是吗?”他递了一张椅子给腾格拉尔失人,“我想您一定非常痛苦。”
“阁下,”腾格拉尔夫人苦笑,“我很抱歉,目前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信赖,只能找您了。”
“您请说吧,我能帮您什么忙?”
“您看到新闻了,我丈失死了……我们的房子也烧没了。可能你还听说了,欧热妮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现在是孤身一人了!”
“是的,失人。非常不幸。”维尔福说,“我的家里也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的事,我能理解
“我们的事情,腾格拉尔男爵都知道了。”爱米娜说。
维尔福吃了一惊。她接着说:“我们为此吵了一架,在房子着火之前,我已经离开了家。现在男爵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还算是他的妻子,理应为他举行葬礼,可是我……”
“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我认为这是您应该做的。”维尔福说,“您可以只举办一个简单的仪式,不请什么客人的那种,您说呢?”
“您说的对,您会帮我吗?”腾格拉尔夫人拉住维尔福的手。
“我该帮您,可是您知道,我们不适合走得太近,尤其是这种情况下,万一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事情……”
“唉,我明白了,阁下。”腾格拉尔夫人擦了擦眼睛,“谢谢您,您愿意见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不能亲自出面,但我答应派人帮您好吗?”维尔福说道。
“哦,太谢谢您了!”爱米娜这才松了口气。
“男爵自杀这件事,您觉得合理吗?”维尔福站在职业立场上问,“以男爵的性格,仅因为破产就会做出这种事吗?〃
“起初我也不相信,”爱米娜摇头,“可是他不止一次地说过金钱就是他的生命,是他的血液。我想,他是太绝望了!
“是啊,夫人。”维尔福默哀了片刻。“您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爱米娜想到自己离家之前带走的那笔不算少的钱。像是怕自己的行为被发现,她低头,“我想,我只能先回娘家住一阵子了。”
“好吧,夫人。”维尔福点头。他因为家里的事也已心力交瘁,没法帮上爱米娜更多的忙了。
“欧热妮走了……”爱米娜喃喃地说,“我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维尔福听到“又”字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不要再提了!我们已经说过了,那些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么多年我们也是如此遵守誓言的;您忘记了吗?〃
“哦,这种痛苦只有做母亲的才知道。”爱米娜摇头,“二十年来,我始终一个人忍受着这份煎熬。您教教我,要怎么才能像您一样做到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夫人,您错怪我了!”维尔福激愤地喊,“我何尝不是像您一样感到痛苦呢如果我告诉您,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爱米娜猛然抬起头,抓住他的衣服。
“请您冷静些,听我说。”维尔福抓住她的手,轻轻安抚。“您还记得那个悲惨的晚上吧,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了,他不会动,不会哭,也没有不会呼吸,我们以为他死了。我就拿了一只箱子暂且代替棺材,把他放到了里面,把箱子埋进了花园的一棵树下。就在这时,一个科西嘉人突然窜出来,把刀子捅进了我的肋间。我以为我死了,可最后还是醒了过来,我被带回到凡尔赛,和死神挣扎了三个月。最后,我又回到马赛,在那里养了六个月的伤,这才痊愈。当我回到巴黎的时候,我才知道您已经嫁给腾格拉尔先生了。”
他安抚着爱米娜,继续说,“回到巴黎,我始终忘不了那孩子的尸体,他每天晚上在我的梦中出现,从地底下爬起来,气势汹汹地盘旋在坟墓的上空。于是,我回到了那座房子里。把整个树丛都搜索了一遍,您猜我发现了什么?那只箱子不见了!〃
爱米娜惊叫一声。
“我把整个院子都翻遍了,可是哪里都没有!”
“天哪!这已足以使您发疯了!”
“您说的对;夫人。”维尔福说,“当我的理智恢复过来的时候,我就想:‘那人为什么要把死尸偷走呢?〃
“首先我想到,他是不是要把尸体当做证据,来控告我们?但是一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你认为他并没有死?”爱米娜浑身发着抖。
“我当时就想:那孩子当初也许还活着,那个刺客救了他!”
爱米娜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抓住了维尔福的双手。“您活埋了我的孩子,阁下!您没有确定我的孩子是否真的死了,就把他埋了!啊一一”
“我急忙赶到了医院,发现那天晚上的确曾有人送了一个婴儿到那儿,他是裹在一张特意对半撕开的麻纱餐巾里送去的,在那一半餐巾上,有半个男爵的纹章和一个H字。”
“对呀!”腾格拉尔夫人喊道,“我的餐巾上都有这种标记。感谢上帝!我的孩子没死!”
“他没死。”
“阁下?他在哪儿?我的孩子在哪儿?”
“唉,不,我不知道,大概六个月以后,一个女人带着另外那半块餐巾来要求把孩子领走了。我当时以办案为借口,发动了所有最机警的密探和干员去搜索她,最终没能找到。”
“他们没能找到她?”爱米娜问。
“是的,没找到。”
“您为什么才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吗?”她一下子倒在椅子里,用手帕捂着嘴嚼泣起来,“啊,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
“很抱歉,夫人。”维尔福无奈地垂下了肩。
两天后,给腾格拉尔办了简单的葬礼之后,爱米娜回到旅馆,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是德布雷!”她想着,马上跑去开门。可门口的人并不是她心里盼望的那个人。
门口的人身材高大,帽子掩着眼睛,她看不清他的脸。来人递给她一封信,低声道:〃是腾格拉尔夫人吗?这是给您的信。”说完就走了。
爱米娜拿着信,进屋把门关好,只见上面写着短短的一行字,“想要得知男孩的下落,就去观看强盗的审讯,不要告诉任何人。”信纸末端画了一个图,是半个男爵的徽章和一个H。
〃啊!〃爱米娜跌倒在沙发里,信里说的男孩一定是自己那未死的儿子,那图案已说明了一切!可是谁会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突然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冰冷的恐俱袭上来,她一动不动。“强盗的审讯”指的是审讯罗吉·万帕吗?她知道维尔福会是那件案子的审判长,难道是他得到了关于男孩的消息;要告诉自己吗?那样的话他就该直接说的,也不太可能去特意画那个图案。
等到身子恢复一些力气之后,爱米娜翻出报纸,在上面查到了审讯的日期,就在明天。她又读了一遍信,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她决定按照信上说的去法院观看审判,如果这是谁的恶作剧,她也可以在审判后找维尔福商量一下。
开庭的前两天,维尔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一种狂热的心情准备控告强盗头子的材料。这件案子已轰动了巴黎,维尔福要借这次桃战来排挤掉最近的各种压力。他已下定决心,希望把这件谋杀案排为大审中的第一件案子。
开庭前,维尔福一直工作到早晨五点钟,他又重新审阅了预审口供,编纂证人的阵述词,写出了一份他生平最雄辩有力的起诉书。
他抬头看向窗外,这时天气阴沉,但这位检察官却充满斗志,“只要是有罪的地方,那个握着法律之刀的人就必需打击一切罪犯了。”
维尔福带着文件,手里拿着帽子,向他妻子的房间走去。维尔福夫人正坐在一张长榻上,正在那儿不耐烦地翻阅几张报纸和一些被爱德华撕破了的小册子。
“啊!你来了,阁下,”她用她那种很自然很平静的声音说,“你的脸色不太好!你又整夜没睡?”
“爱德华!”维尔福用一种威严的语气对孩子说,“到客厅里去玩,我要和你妈妈谈话。”
爱德华抬起头来,看看他的母亲,发觉她并没有认可父亲的命令,便开始割他那些小铅笔头。
“爱德华!”维尔福喊道,他的口气严厉异常,把孩子吓了一跳,“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去!”
那孩子站起身来,面无血色,不知道因为,喷怒或是害怕。维尔福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膀,在他的前额上吻了一下。“去吧,我的孩子。”
爱德华跑了出去,维尔福关上门。
“夫人,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