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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慕容非上前,二总管连忙拱手,接着便示意身后的人把东西全部给搬进去。
“这些……”慕容非挑了眉。
“是外头那些人送给殿下,然后殿下吩咐给二爷的。”二总管对慕容非讨好的笑了笑。
“殿下都看过了?”望着一个个进去又出来的小厮,慕容非问。
“都看过了,听说还特地添了几样东西。”二总管笑道。
慕容非眼神微微一闪:“二总管知不知道殿下添了什么东西?”
没有料到慕容非会这么问,二总管一愣之后才不太确定的道:“似乎是几样药材吧?”
心里已经有数,慕容非点点头,又随口和二总管说了几句,便将人送了出去,转身走回屋内。
早已藏身暗处的司徒凛眼见慕容非进来,一个翻身下了横梁,随便拣几件看了看后,对着满屋的东西乍舌:“那位殿下对你其实挺上心的么。”
慕容非并不以为意。从一堆的东西中翻拣出一盒消褪伤疤的伤药,他拿在手上看了看,这才打开,并挽起一遍的袖子,将其中淡绿色的膏状物挑了些抹在手臂上层层叠叠的旧伤上,同时随口道:
“这不算上心……”
“不算?”正拿着一件明显值不少银钱的玉盆景观赏,司徒凛又羡慕的狠狠看了看房间中的东西,这才不满的对慕容非说,“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吧?这样不算的话,还要怎么样才算?”
“你没见过他上心的模样。”慕容非漫应一声,手上依旧涂抹着。
“你倒是清楚。”低声嘀咕了一句,眼见对方还在手臂上涂着,司徒凛不由奇道,“你做什么?”
依旧专注手上动作,慕容非道:“消伤痕。”
他当然看得出来,只是……司徒凛吞了口唾沫:“你什么时候在乎这个了?”
慕容非终于抬头看了司徒凛一眼:“如果是你,会想抱一个满身伤痕的人?”
他当然希望能抱一个皮肤光滑如锦缎的绝色美人。
司徒凛暗自想着,也明白慕容非的问题十分切入重点,只是……
只是,有人,会当着朋友的面说得如此直接么……
终于有了些受不了,司徒凛看着手中精致的盆景,愣是没敢随便,小心的放下之后,方道:“这次来找你主要是上面的意思,让我给你一点情报。”
这么说着,司徒凛从怀中拿出一个密封的竹筒,递给慕容非,吩咐道:“看完之后就烧掉。”
点头接过,慕容非问:“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了,”这么说着,司徒凛刚要离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不由微微古怪,“对了,我好像听说上头有人提出说要同你联姻,借此巩固关系。”
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慕容非沉吟一会,道:“这不由我决定——不过如果他不在乎,那倒无所谓。”
心知肚明那个‘他’是谁,司徒凛摆摆手:“我明白了,先走了。”
慕容非应了一声:“这就回去?”
“不,还会在澜东呆上几天吧,如果你有时间,咱们找个机会一起喝喝酒,”司徒凛道,“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喝酒了。”
“好。”侧侧头,慕容非面上难得的泛起一丝笑意。
得到对方承诺,司徒凛不再停留,推开窗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远处。
第一一二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日子平静无波的流过了两日。
这两日里,姬容和慕容非一如往常,俱都十分默契的不再提那一夜的事情。但饶是如此,一直跟在姬容身边的慕容非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姬容对待自己态度的异样——很细微,但明明白白的存在着。
两日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慕容非明白一些东西。心中有了计较,第三日,慕容非不再留在姬容身边,而是向对方要了假,赴司徒凛的约。
是夜,岚翠楼雨字阁
似乎没有想到慕容非真的有时间同自己出来喝一杯,早早定了位置的司徒凛显得十分热情,刚掩了雅座的门便拍开酒坛的封泥,向慕容非连连劝酒:
“五十年以上的好酒,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接过酒,慕容非抿一口,半晌挑眉:“确实是好酒。”
“本来就是。”司徒凛喜滋滋的回答,复又道,“说起来,你怎么有时间赴我的约?我还以为你会时时跟在你那殿下身边呢。”
“殿下倒不喜欢我跟的那么紧。”慕容非淡淡一笑,眯着眼看了杯中澄黄的酒液一会,方才徐徐饮下。
听见慕容非这么说,司徒凛看了慕容非两眼:“这才两日……那位就厌倦你了?”
慕容非低低一笑:“是啊,殿下是惯常风流的。”
这么说罢,慕容非又喝了一口酒,心中思量:惯常风流……若真是惯常风流那倒还好,也不需花费如此的心思了。
“风流?”司徒凛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我怎么觉得是你太难伺候了?”这么说完,他又道,“那位殿下在民间的名声可是向来不错。”
慕容非但笑不语。
司徒凛瞅了瞅慕容非的表情,不由抱怨:“我怎么觉得你又有什么计划了?”
还是不太好的那种……心里头想着,司徒凛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就要喝下。
“怎么,你也开始喜欢这种酒了?”慕容非突然开口。
极快的停顿一下,司徒凛登时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哪种酒。”
言罢,他随手泼去杯中的酒,拿起碗盛了汤:“这里没我喜欢的酒……我喝汤得了。”
慕容非没有再说话。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喝酒一个喝汤,天南地北的聊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司徒凛见菜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道:
“我出去让下面再上几个菜。”
喝多了酒,慕容非脸颊上泛起些红晕,也不开口,只微微点头。
扫了慕容非一眼,司徒凛似乎漫不经心的说:“觉得醉了就喝点茶醒醒,你旁边的窗户也可以开了通风……对了,我们刚才有没有说过,那位可能跟你联姻的姑娘已经到达澜东了?”
端着酒杯,慕容非无声的笑了笑:“我知道。”
“知道就好。”司徒凛点头,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出去后还细心的再关上了门。
听见门板合上的细微响声,慕容非打开窗户散去房内的燥热,随即微微闭眼靠向椅背,脸颊绯红,似乎真有些醉了。
慕容非没能休息多久。就在他合上眼睛后不多的功夫里,开门的声音便响起来了,很轻,伴随着同样轻微的脚步声。
是练武之人特有的脚步声——但并不是司徒凛的脚步声。
慕容非骤然睁开了眼,正看见一个着青色稠衫,配鹅黄系带,明眸皓齿的女子——或者不能说女子,而应该说女孩更恰当一些——款款走近。
说是联姻……可对方只有十四五岁么?慕容非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长相甜美的女子,心中挑剔。
“慕容非?”女孩走进,冲着慕容非甜甜一笑。
慕容非并未站起——因为体内流窜着的,越来越明显的热流——而只微笑:“姑娘是?……”
“你配问我的名字么?”女孩偏了偏头,声音清脆明快,越见可爱,也越见恶毒,“我父亲有意将我许配给你……可我怎么听说你不止杀父戮母来晋身,还出卖身体讨好主子?”
慕容非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凝了一下。
极认真注视慕容非的女孩顿时笑了:“无话可说?那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便是真的……又如何?”慕容非微顿一下,随即将手中杯子放下。
瓷杯与木头相撞,发出‘嗑’的一声轻响。
“不如何。”女孩的笑容依旧甜美,她开口,语气并无多大起伏,但其中的鄙夷却是赤|裸易见,“慕容非,你真下贱。”
慕容非微微眯起眼,他盯着女孩的嘴唇,将变化的姣好的唇形与那些字眼一一对上:
慕、容、非,你——真——下——贱。
片刻,慕容非敛下眼,随即飞快抬起,云淡风轻:“便是那样,又如何?”
女孩直直的盯着慕容非,眼神中又是鄙夷又是惊奇:“你觉得不怎么样?你和窑子里……”
女孩倏然住了口,当然不是因为顾忌慕容非的感觉什么的,而是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当着男人的面说那种地方不好听。不过她随即又开口:“你觉得不怎么样,可我却受不了自己将来可能的丈夫是个卖身体的。”
言罢,女孩看着慕容非,言笑晏晏:“所以,我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一个很好的,能让你以后见了我就主动回避的办法。”说到这里,女孩眯着眼睛笑起来,像一只满足了的贪食的猫,“你说,我聪不聪明?”
慕容非静静听着那带奇怪尾音的‘聪明’二字,随即眼睁睁的看着五个有一身横练功夫的大汉冲进雅间,一字排开。
他依然没有站起来。
女孩笑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天真:“你是正等着人呢,还是准备站起来?可你等的人若会来,我又怎么找到这里呢?而站起来……你是不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女孩眨了眨眼,十分俏皮,“——不要担心,只是一点小小的软筋散而已。恩,或者还有一些让人兴奋的副作用?不过这反正没关系,你下贱,”似笑非笑的看了慕容非一眼,女孩继续道,“别人可不。所以,我只是打算让他们同你好好的交流一下……伴随着一只脚或者一只手的折断。”
女孩的声音始终轻快得如同石头上跳跃的泉水,而在这银铃般的声音之间,慕容非慢慢抓紧了扶手,直至关节泛白。
是夜,绿芜别院
姬容正坐在临水的凉亭之中,同裴青商讨澜东诸事。
今夜的天气不错,月光落在池面,折射出碧粼粼的波光,应着湖中的植被,一闪一闪,动人心神。
姬容用指节轻叩石桌:“裴大人的意思是,目前以安抚为主?”
裴青点头:“殿下应该也明白,澜东对羽国是积怨已深,一时的强制虽能取得效果,但时日长久则必遭反噬;若要根治,唯有徐徐图之。”
姬容没有说话。他当然明白,裴青所说的是真正长治的办法。只是……徐徐图之,要徐到什么时候呢?帝都那里……
帝都那里,又岂等得了他的徐徐图之?
虽说性格古板,但裴青也不是刚出来的愣头青,当然明白眼前的皇子顾忌的是什么。暗叹一口气,想了想,他又劝道:“殿下,澜东偏远穷困,兼之不服羽国管束已久,殿下若是能收归澜东,不止是羽国之幸,更是澜东之幸,百年之后,何愁没有青史留名?”
姬容依旧没有说话,他轻敲着桌面,视线落在凉亭之下的池面。
月色下,那本来宛如镜面的池面随着姬容的注视,逐渐泛起些微波澜。
姬容眼神忽的一凝,收回视线,他对裴青说:“裴大人的意思本王明白。只是现在夜也深了,裴大人不如先回府歇息,有什么事等明日再商量。”
这话的意思再直白不过了,裴青只好起身告退。
点点头,姬容等对方离开后,又在凉亭中坐了一会,才对几步外的侍卫说:“好了,你们都下去,院子里不要留人。”
这个命令实在有些特别,那得到命令的侍卫愣是呆了一会才回过神:“殿下?”
“下去。”姬容淡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浑身一个激灵,那侍卫不敢再多问,转身小跑着通知其他侍卫,不一会就全数撤出院子,当然,也只是出了院子——那些出了院子的侍卫,已经沿着院外的围墙一溜站定。
只剩一个人的院子自然有些冷清。
坐在石椅上,姬容注视着正泛着几圈涟漪的池面,片刻方道:“出来吧。”
仿佛有什么栓得死紧的禁制一下子解开了,只听哗啦一声,一个黑影自池中跃上凉亭,定睛一看,却是本来出去喝酒的慕容非!
站定在姬容面前,慕容非衣衫尽湿,水珠从头发末梢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不一会,就淋湿了小片水磨石地。
姬容的面色有些阴沉。他没有多说什么,只站起身,对慕容非说:“浴池里已经放好热水,你去那里清洗一下。”
言罢,姬容不再看慕容非,率先走向浴池的方向。
微微垂着头,待姬容走出两步之后,慕容非才安静的跟上,只是身子有些摇晃,连带着脚步也沉重了不少。
来到浴池,热水果然已经放好,正腾腾的冒着热气,只是并无人伺候——姬容是素来不大让侍从亲近的。
曾经的行军生涯让姬容并无多少娇贵之气。走到池边放衣服的地方,姬容扫一眼各种格子,随意从中抽出几件自己不曾穿过的衣服,也不回头,只道:“待会你就换上这几件衣服。”
站在姬容身后的慕容非没有出声,只是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