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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九天-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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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被称为‘殿’,但神殿其实并不大,只有寻常人家的房间大小。神殿之中,一应家具全是石头雕成:靠在角落的石床,对着石床的石案几,石案几旁边的石箱子……
  除了这些家具之外,殿内的其他东西也十分朴素。石床之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被子,石案几之前是一张蒲草编成的蒲团,墙上倒是挂着一张山水画,但一来那画虽漂亮,裱得却不甚精细;二来,只消一看画上的印章,便知是不过姬辉白自己画的。
  若真要说这神殿之中有什么要注意的……那便只有两件了。一件是被随意扔在屋子角落,正幽幽放着冷光的夜明珠,另一件,则是石案几之上摆着的一根较最上好的白玉更为剔透,其间缠绕丝丝红色细纹的短杖了。
  姬辉白坐到了蒲团之上。他执起石案几上的那根短杖,白玉似杖身有些冰凉。
  微微闭眼,一丝一缕的神力自姬辉白的掌心流向杖身。
  短杖徒然亮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微微的白光,浅浅的晕染姬辉白的掌心,让那本来便如羊脂玉一般的皮肤更添光华。再而后,白光渐渐变大,直至压下了屋角夜明珠的光华,蓦的,白光突然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红芒——姬辉白掌心中白色的短杖已经变红,仿佛本来便是红色。
  这是灵力到了一定程度的体现。而这个一定程度……羽国的大祭司也才在十年之前刚刚跨过。
  姬辉白微笑起来,他的脸颊染了由短杖上泛起的浅浅绯红,越见绝艳。

  第三十章 变

  姬容最后还是去了瑾王府,当然不是因为突然改变主意,而是因为瑾王府那里送来了姬辉白的邀请。
  姬容到瑾王府的时候,姬辉白正在书房看着地图,地图之上,有羽国的所有布防。
  “皇兄。”听见姬容进来的声音,姬辉白抬起头微微一笑。此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也藏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疲倦。
  姬容并没有再多观察的想法,他只是直接开口:“不知皇弟找我来有什么事?”
  “只是之前收集到的一些东西,想给皇兄看看。”姬辉白道。
  姬容不由皱眉,多年锻炼出来的对事物的敏锐让他渐有了些不好的想法:“什么东西?”
  姬辉白没有回答,他自身后书架的密格中取出了几张纸。
  姬容接过。
  纸的张数虽然不多,但上面却用蝇头小楷写了密密麻麻的字,而这些字,无一例外的是表示——
  “喀嚓”一声,姬容拧断了身下椅子的木制把手。碎成几块的木头夹杂着碎木屑,纷纷掉落在地。
  姬容的脸色并不好,除了些微被气出来的苍白之外,便是只有冰冷了。
  微微闭眼,片刻,姬容道:“皇弟,此事当真?……他是羽国功臣,若最后查出是诬蔑,不管皇弟你多受父皇宠爱,只怕也是不好交代。”
  姬辉白沉默。须臾,他缓缓道:“若实属诬蔑……不论今日他受了什么,来日臣弟一一承受便是,不知皇兄可满意了?”
  姬容的手微微颤抖一下。一时亦是无言,他停了一会,才带着歉意说:“抱歉,我并不是……”
  姬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看着手上的纸张,竟不觉有了些恍惚:“镇远侯叛逆……”
  若只是区区一个叛逆,姬容当然不至于如此。但镇远侯……镇远侯却有一个女儿,一个在前世当了他十数年正妻的女儿。
  诚然,姬容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东华,但却并不表示他对她没有愧疚——不论哪一个女子,被自己的丈夫忽视了十数年而不怨不怒,并且没做出任何失仪之事,都是值得人爱惜尊重的。
  姬辉白没有说话,他只是在等姬容。
  姬容并没有让他等候太久。对于姬容而言,在经历过前世那一场宛如大梦的二十年后,他可以宽容很多事,却绝对无法宽容——
  ——宽容背叛——对羽国一丝一毫的背叛!
  姬容站起了身,方才他面上的所有恍惚都已敛得干干净净,再不见一丝痕迹,剩下的,便只是结成了坚冰的森寒:“这件事皇弟可是希望由我去告诉父皇?”
  姬辉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臣弟确实是这个意思。”
  沉吟片刻,姬容道:“东华既是你的正妃……此事还是由臣弟进宫,亲自告诉父皇更好一些。”
  “正是因为东华是臣弟的正妃,臣弟才不该亲自进宫。”姬辉白道。
  姬容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语气却是大为温和:“皇弟有心了。”
  姬辉白摇摇头,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的皱起眉,以手掩唇,低咳了几声。
  “皇弟?”姬容的语气里有了些关心。
  放下手,让宽大的袖子掩去了手掌,姬辉白道:“只是一些小毛病,皇兄不必挂怀。”
  这一句话,不论姬辉白是在一炷香之前还是一炷香之后说,姬容也不会再多说半句。只因为一炷香之前,姬容忘不了自己同姬辉白的心结;而一炷香之后,他亦会再记起这个心结。
  然而,姬辉白说这一句话的时机,是现在,是在两人最默契——对羽国的默契——的时候。
  只见姬容皱起眉,问:“皇弟这个所谓的‘小毛病’,到底是病,还是伤?”
  姬辉白微微一怔,似并没有想到姬容会这么问。但很快,他便微笑起来,也不矫饰,只道:“臣弟一时不慎……倒叫皇兄挂怀,实是罪过。”
  姬容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来看姬辉白的情景。
  那一次,他纵然有来,纵然之后也有询问胡太医,其实却并不想知道太多太深。而姬辉白亦是看出,便也什么都不说,只托词风寒……
  这一次,既是他主动开口询问,姬辉白便再没有讳言……
  那么……他想知道,他便说;他不想知道,他亦……不言么?
  一时分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姬容收好手上那数张纸,站起身,准备离去。但在离去之前,他犹豫片刻,还是道:“皇弟既有伤,便该好好调养……记得把药喝了。”
  姬辉白淡淡一笑:“臣弟省得,多谢皇兄关心。”
  点点头,姬容没有再说话,只转身离开——在去面见皇帝之前,他还有一些布置——一些关于镇远侯的布置要做。
  姬容离去之后,姬辉白便吩咐下人把今天的药端上来。
  很快,满满的一碗黑色药汁便放到了姬辉白面前。乍看上去,药汁和之前的并没有两样,但只要稍一碰触,便能发觉不同——今日的药汁是冰的。
  作为瑾王府的主人,姬辉白所需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有下人敢怠慢。而药汁之所以会变冰的唯一理由,便只有里面加了些同以往不一样的东西。
  姬辉白问端要上来的人:“胡太医说了什么没有?”
  “胡太医……”下人刚刚回答,便被另一个声音接了去:
  “胡太医说,凤王拿回来的涿珠全部磨成了粉放进去,实在是暴殄天物。”
  手指在冰凉的碗沿摩擦,姬辉白眼中渐渐渗进了些温柔,是那种只消一看,便让人觉得柔软到心底的温柔。
  抬起眼,示意下人退下去,姬辉白看着之前接了口的人,道:“怎么过来了,青一?”
  “小人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胡太医。他一看见小人,连问都不用问,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手中涿珠的来历。“青一淡淡回道,“末了还让小人转告皇子,说是他得罪不起您和凤王,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求两位皇子放他一马。”
  姬辉白脸上有了些笑意:“本王和皇兄什么时候不放过他了?”
  “瑾王说得是。”青一点头。
  听见这一句话,姬辉白倒是看了青一一眼:“有事的话,但说无妨。”
  明白自己较平常不太一样的表现让姬辉白看了出,青一准备开口,但到底还是犹豫。
  如果说方才只是发现青一的不同往日,那现在姬辉白已经对对方的不同往日有了些兴趣:“青一?”
  看了姬辉白一眼,在确定对方此刻的心情不错后,青一小心的开口:“是关于王妃——”
  “王妃求见!”就在青一刚刚开口说了‘王妃’两个字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小厮的高声通报。
  青一刹那住口。
  姬辉白微皱了眉:“你先下去……让王妃进来。”
  最后一句,姬辉白略略提高了声音。
  单膝点地,青一行完了礼,便一晃身离开了书房。恰是此时,东华缓步走近书房。
  “妾身见过王爷。”屈膝行了一礼,宁媛仪道。
  姬辉白点点头:“王妃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事要商量?”
  “妾身听说王爷最近身子不好,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国事固然重要,但王爷也当多注意身体才是。”这一句话尽管普通,宁媛仪却是说得情真意切,便是从来不肯多花一分功夫在宁媛仪身上的姬辉白听了,也是沉默。
  片刻,姬辉白稍放缓了声音:“多谢王妃关心,本王明白。”
  点了点头,宁媛仪复又开口,说得有些犹豫:“还有一事……妾身想回娘家看看,不知王爷……”
  “王妃想回去?……”喃喃了一句,姬辉白问,“王妃为何突然想回去?”
  “妾身只是觉得今日父亲似乎有些奇怪,所以想回去看看。”宁媛仪道,眉心处有了忧虑的痕迹。
  “原来如此。”敛下眼,姬辉白道。
  “王爷……”宁媛仪刚刚开口,姬辉白便微笑着接道:
  “王妃想回去看看也在情理之间,本王当然不会不允。只是今日却有些迟了,不如王妃明日再回去?”
  当然不会拒绝,宁媛仪甚至感激的道了谢,又再次叮咛姬辉白注意身体之后,才离开书房。
  书房内,始终眷恋着不肯离开碗沿的手指终于抬起碗,将其间的药汁送入自己主人的口中。
  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夜。往常里,入了夜的帝都内城安安静静,宽敞的道路上除了定时经过的更夫之外,便只有偶然的几个行人。而今夜,本就不多的行人却是基本不见,甚至连打更的更夫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出现。
  渐渐的,宽敞道路的深处忽然传来了细细的响动,叮叮当当的,像是铁器碰撞的声音。
  忽然,一个身影从一团漆黑的道路尽头晃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如最开头的身影一样出现,很快,就开头的身影小跑得近了,是一个神情冷肃,穿戴齐整的士兵。而他身后的人,亦是个个如此。
  倏然,这些士兵停在了一栋宽敞庄严的府邸面前,府邸的牌匾之上,写着的是……
  ——镇、远、侯、府!
  帝都 中宫
  “这些……都查清楚了?”太和殿中,皇帝看着面前的东西,半晌找回声音。
  “都查清楚了。”只以为自己的父皇是心寒有人背叛,姬容回答,复又安慰道,“儿臣查过,这次的事应该只是镇远侯一人所为。”
  “是么……”慢慢的靠在椅背上,羽国皇帝喃喃着道。若是姬容的耳力再好一些,他必定能听见皇帝那紧接着说的,只含在喉咙里的话:
  “查得还真是快啊……”
  不过很可惜,姬容的耳力还差了那么一些。于是,他微微皱起眉——为可能被牵扯上的姬辉白——道:“这次的事,大半却是二弟查到,儿臣只是再核实了一些。”
  听见这句话,皇帝一愣,顿时精神了些:“你说,是辉白查出来的……恩,你没有去查?”
  虽觉得自己父皇的问话实在有些古怪,但姬容还是道:“儿臣刚刚自河洛回来,如何能那么快察觉?——这些东西都是瑾王交给儿臣的。”
  皇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再次靠倒在椅背上,只是这次不论动作还是神态,都较之前轻松太多了。
  这么快查出来……我还当你真正是天生做皇帝的料,疑心病那么重。在心中这么嘀咕着,羽国皇帝问:“既然如此,容儿打算如何处置?”
  “儿臣已经叫二弟过来了……儿臣觉得,这件事交由二弟处理比较好。”姬容回答。
  羽国皇帝点头:“辉白却是已经来了,只是容儿你先到,我便让辉白在外面等一下。”
  这么说着,羽国皇帝已经遣身边的福全出去吧姬辉白叫进来。
  接着,在等姬辉白进来的当口,羽国皇帝又问:“关于镇远侯,皇儿可是已经着手准备了?”
  姬容神色不动,淡淡开口:“儿臣已经着人去封了镇远侯的家,现在人应该已经被绑到皇宫之外了。”
  皇帝的神色倏然变得古怪。片刻,他道:“皇儿果然……手段利落。只是……我朝却并未有擅自捉拿功臣的先例,这却……”
  “今日天牢丢了一个死囚,掌管帝都防卫的季大人为保护内城安危,已经命士兵去各个大人的府邸中都走一趟了。”莫说表情,这一段话下来,姬容连眼神都没有半分波动。
  皇帝的神色越发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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