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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大雪初融,京城大街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和喧闹。
“摄政王家改建了一幢屋子!”路人甲道。
“造屋子都没什么稀奇的,改建又怎么了?王爷家有的是钱。”路人乙不以为然。
“可那幢屋子会下雪!”
“什么什么?下雪?!”路人甲刚说完,周围的人就聚过来八卦了。
“对啊!小世子想外出看雪景,王爷担心世子受寒,就命人连夜赶工,动用百名工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改建的!”路人甲昂着头说着第一手的小道消息。
“王爷对世子,可真是宠上天了!”不知是谁先感叹了这句话,周围之人便七嘴八舌地说起了他们摄政王是如何如何地宠爱他的宝贝世子。
一辆低调宽大的马车从北面而来,一名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待马车渐渐离开了那纷乱的人群后,他才慢慢睁开了双眼,阴沉的眼底闪烁着一丝异样的感情。
“小明子,转车,先去摄政王府。”男子开了口,声音低沉,与宗政久寒相比,多了一丝阴冷无常,少了一份从容不迫。
被叫做小明子的小太监“嗻”了一声,让马车转头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
宝辰的病已经大好,宗政久寒也就放下了心,一大早就进宫,与众将领还有皇帝在南书房内商议对付南平之事。
这时候已经是农历二月初,落花居东侧的桃花园中,灰白的石桌旁,坐着两个人,他们的身后站了两排的婢女和侍卫,阵仗不小。
宝辰看着身侧的桃花树,盯着那树枝上的花苞看得仔细,思绪就飞到了宗政久寒的身上去。越想,他就越变扭。该死的,为什么宗政久寒都进宫和人商量如何对付南平这一次的计谋了,他这个南平前太子却还要被勒令在家赏花?赏毛线啊,都是花苞!
“宝辰。”见宝辰只是就着手喝酒,宗政阡德不禁皱眉喊了一声。
“啊,阡德哥哥。”宝辰抬头,笑了一下,道:“在边疆这几年过得好吗?”宝辰和宗政阡德并没有与宗政绵德和宗政昊德两人来得熟悉,所以这一次他一从边疆回京就来了摄政王府,宝辰还是很诧异的。
“还好。”宗政阡德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场面就一下子冷淡了下来。
宝辰抓抓后脑勺,提议道:“听说今日昌明河上有不少文人墨客比拼诗文,更有很多大家闺秀出门参加,机会不可多得,不若今日就和宝辰去看看如何?”
宗政阡德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瞧着宝辰的兴奋样,就这样点下了头。
青萝在旁边听大病刚愈的小少爷竟然又要出门吹江风,顿时着急地想制止,可看着宗政阡德阴沉的俊脸,心里又有些发悚,呐呐着只能搓着双手,双脚轻轻跺了跺。
宝辰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他还是朝着青萝笑了笑,拉着宗政阡德就走出了门。
宗政阡德被宝辰的双手抱住了右臂,不禁愣了愣,然后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又自如地一起并排走出了大门。
刚走近昌明河,不用多问就知道,正中央最大的那艘画舫就是用来举办此次诗文比拼的。
宝辰仍旧骚包地拿着折扇,对着地面扇了扇,头一扬,十足的纨绔劲儿,站在岸边的船夫一瞧,立马认出了这骚包的臭小子,忙笑呵呵地请尊贵的摄政王世子等人上了船。
小船滑到了画舫下,接待的人也非常之狗腿地迎了宝辰几人上去。
刚刚登上船,一股人流就将宝辰和其他人分开了,他被迫跟着人流走了几步,然后艰难地回归头朝着宗政阡德等人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无碍。
“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摄政王世子吗?病好了?能出来晃了?我还以为您要一直躺在床上了呢。”一道夹枪带棒的嘲讽声响起。
宝辰转身看去,原来是前几天被自己扔下楼的赵建仁,呵呵一笑,他张口道:“怎么着,赵‘贱人’,上次被爷扔下楼,这回想被爷扔下船吗?这江水的滋味儿可不好受,爷保管你进了这水,定能练就比爷还脆弱的破身体,到时候你不想躺在床上一辈子,都只能躺着!”
“你、你!”赵建仁被宝辰这一通话说得语塞,想反驳又找不到话。上次被宝辰扔出了楼去,他倒是没怎么多想,只觉得是自己疏于防备而已,他向来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盲目的自信。
“我?我什么我?”宝辰嗤笑一声道:“贱人小朋友,你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出来混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给人碍眼吗?你是能对对子呢,还是能作诗呢?又或者说,赵大少爷能出口成章?”
赵建仁来这里其实只是附庸风雅罢了,他肚子里可是一滴墨水都没有,现在被宝辰这么一戳穿,顿时恼羞成怒了。
正文 052◆ 我若为皇
来这里比拼诗文的,除了富家子弟更多的则是些酸秀才,当然平日里少见的大家闺秀以及名楼花娘也不少。大家都等着看好戏,毕竟赵建仁和摄政王世子这一对,素来是狭路相逢,不掐架那是绝不会收场的。
一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突然侧头对赵建仁说了几句什么,赵建仁顿时眼露精光。
“我来这里的确只是看看,陪着我堂弟来转一转罢了。我当然不如世子大人您了,现在传唱了整个花街柳巷的那曲醉什么来着?哦,对,‘醉青楼’,可是世子大人您的杰作啊。”言外之意就是,宝辰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全给了青楼里的花姑娘了。
听赵建仁这么说,宝辰也不恼,他现在心情好,可以和他玩一玩。
“赵建仁,你知道我为什么比较喜欢狗吗?”宝辰话锋一转,突然面色认真地问了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赵建仁被宝辰这几乎没有过的严肃给吓住了,他猜不准宝辰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心下有些焦躁,脱口道:“你喜欢猪也不关我的事!”
而他身边,那个被叫做堂弟的男人却好像被赵建仁点醒似的,非常神气地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在下不才,却想到了一个原因。”
宝辰倒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要往坑里跳,便笑着点点头同意他讲下去。
“都说,穷人养猪,富人养狗,在下是想,世子大人家财万贯,那么喜欢养狗也是正常的。”赵建仁的堂弟晃了晃脑袋,特别高傲的模样,但在宝辰看来,这不是高傲,而是一只自以为是的公鸡。
“你叫什么名字?”宝辰好奇地问道。
“我叫赵建火。”堂弟乐滋滋地把大名给抱了出来,周围人在宝辰的带领下,纷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好好好,这个名字好,你们赵家的名字取得太好了!”宝辰耸肩大笑,堂哥是贱人,堂弟是贱货,真不知道他们堂姐表妹的,叫什么。
笑罢,宝辰双手抱臂,慢慢地将答案说了出来:“我比较喜欢狗的原因呢,是因为狗永远都是狗,可人有时候不一定是人。”
赵建仁和赵建火两人见宝辰一边说一边盯着他们看,顿时将自己带入到了那个“不是人”的行列中,气得七窍生烟,赵建仁更是忍不住大步冲上前,准备和他干一架!
宝辰也很久没有动手,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却见身前出现了一个玄色身影,顿时撇了撇嘴放下了双手。
赵建仁也见到了宝辰身前的男人,虽然觉得面熟,但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加上他一向来嚣张惯了,不管不顾就抡起拳头往上砸。
宗政阡德只是在甲板上负手而立,直到那拳头照着他胸膛而来时,才轻松地伸出了手,抓住了赵建仁的手腕,毫不费力地轻轻一甩,直接将人甩到了船下!
只听得“噗通”一声,水花飞溅,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喊救命的猪叫声,站在船边的众人纷纷退散了几步,让给了慢慢走过来的宗政阡德。
“小明子,让他在里面待一会儿。”宗政阡德沉着眉眼,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声。这赵建仁的父亲赵志杰是兵部尚书,算是皇后,穆远将军一边的。
“哇!阡德哥哥,这可是兵部尚书的儿子诶,你不让他上来,到时候落了个好歹,赵志杰那老混蛋不得心疼得跳脚?”宝辰先是愣了愣,然后也一个箭步从到了船边,探出头看着船下不断翻腾着的可怜“贱人”,笑嘻嘻地说道。
“死不了。”宗政阡德只是冷淡地吐了这两个字,反正兵部尚书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哪怕是死了,又怎样呢?想做兵部尚书,并且有能力做的人,大良国有的是。
宝辰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突然露出惨白的牙齿呵呵一笑,然后冲下了画舫,乘着小船就到了还在喝冰水的赵建仁的身边。
赵建火也乘着小船过来了,他想去救,却被宗政阡德的人给拦住了。
“你想过来?”宝辰坐在船上,回头对赵建火问道。
赵建火被这一问,又见宝辰笑得如此渗人,不禁小心肝乱颤,慌忙摇头。
见此,宝辰嗤笑一声,让船夫将小船滑到了赵建仁的身边。
赵建仁已经被两名强壮的侍卫抓住,只是一直不让他离开水罢了,现在他冷得快全身麻木了,双唇也慢慢变白,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宝辰,才又奋力挣扎了几下。
“赵建仁,你知道吗,每次清明上坟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这么多人死了,你却还没死呢?”宝辰蹲在船上,故作疑惑地蹙蹙眉,停顿半响,他突然又咧嘴笑了:“或许,明年的今天就能是你的忌日?”
听到这话,赵建仁才真正恐慌起来,他知道,自己是兵部尚书的独子,他有无法无天的资本,可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是兵部尚书之子,可宗政宝辰却是摄政王之子,只要摄政王的一句话,他爹的官位就会不保,就像前些时日被罢官的王丞相一样!
死?不!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可怕了,他还没有活够,他还有许多玩乐没有享受呢!这么想着,赵建仁死命地扑腾了起来,脸上挂满了泪水和鼻涕,他大喊大叫着“世子饶命”,可宝辰却轻蔑地笑笑,转身让人把小船划走了。
他自然不会真的杀了赵建仁,毕竟赵志杰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回到岸边,宝辰也不想去那画舫了,诗文比拼什么的,真是不适合他,他呢,就写点咬文嚼字的东西哄哄美人算了。
“抱着,莫要着凉。”刚到岸边,就听一道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然后一个铜制的手炉被塞到了他的怀里。
宝辰抬头,就见到了那张仿佛永远都是阴云密布的俊颜,有些不自在地,他将手炉抱紧。说实话,宗政阡德真是不适合这种关心人的举动,配上他那张阴沉的脸,怎么看怎么变扭。
不过……宝辰低头看看手里微微有些发烫的手炉,无声地勾唇笑了,重生一场,他最庆幸的就是得到了很多人的关爱,哪怕这些关爱并不特别明显,也不一定全都真诚,可他就是觉得高兴。
只是,转念一想,宝辰的笑容又僵住了,接受得越多,也就背负得越多,等他回到南平的时候,他真的还可以轻松地行军布阵,全力打败良国吗?当他披甲挂帅,骑着战马握着长枪的时候,他真的有勇气对准这些男人吗?
“在想什么?”宗政阡德离得宝辰很近,他犹豫了半响,摸上了宝辰的头顶。
“在想,阡德哥哥对宝辰这么好,大嫂指不定要吃醋了呢。”宝辰开玩笑地抬头呵呵笑。宗政阡德在他十六岁成年的时候被封为了谦王,他府里早已有了谦王妃,和众多侧妃庶妃和侍妾。
宗政阡德听了宝辰的话,却骤然握紧了拳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起了怪异的感觉,像是心虚,又像是恼怒。
“我送你回去吧,江风太大了。”宗政阡德暗暗吸口气,然后将宝辰披风上的帽兜拉上,掩住了那绝色的容颜,只露出纤细的下巴。
宝辰却摇摇头,摊开手感觉到有微雨落在了手心,他说道:“再等等,父王快来了。”他喜欢这种被宗政久寒关怀的感觉,所以他愿意在雨水中等待一会儿。
宗政阡德一愣,对于宝辰对宗政久寒的信任和依赖,升起了一股嫉妒,深深的嫉妒。这个少年,他只相处过短短一年,可他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却这样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挥不去,抹不掉。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他知道,他想拥有他,并不一定要是身体上的拥有,而是能够将他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能够每天都看着他就好了。
果然,在雨下大之前,“哒哒”的马蹄声就由远及近地传来。
翻身下马的男人披着黑色的斗篷,走过来的时候大步流星,虎虎生风。
宗政久寒没有看宝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