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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很愉快地宣布:“你是我的,尧儿是赵家的。”
俞宛秋没有出言反驳,虽然她送走尧儿,并非源于这个理由。
她会动念,是因为茗香的一句话,茗香说,“如果昨晚也是这种天气,我们在树林里会冻病的”。
她当时就做出了决定,要把孩子送回南都去,可问题是,送回去后交给谁呢?是太后还是皇后。抑或就让兰姨带着孩子住在东宫?
其实无论她交给谁,最后都会被太后夺过去,皇后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何况是孙子。兰姨更没立场阻止尧儿的太奶奶抱走他。
太后多半会把尧儿交给他名义上的庶母抚养,比如取代吴昭训的那位大美女——俞宛秋离开南都之前曾隐约听人说起,宫里仍然有吴昭训,只不过换成了另一位吴姑娘。一旦新的吴昭训跟尧儿培养起了母子情,进入东宫也就顺理成章了。
是赵延昌的意外出现帮她解决了大难题。
也许在旁人眼里,此举很大胆,很荒谬,哪有叫皇帝爷爷亲自带孙子的道理——可这步棋走通了,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首先,太后和皇后无从插手;其次,尧儿从小跟着皇帝爷爷,对他的将来大大有利。
提出这个要求之前,她没机会跟夫君商量,赵佑熙倒不介意她自作主张,因为这也是他的意愿,他只是感到惊讶:“父皇居然同意了?”
“是啊,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就怕他说。带回去交代太后,谁知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孩子。”
“他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再生几个?这样也免得太后老以‘开枝散叶’为由逼我纳妃。”赵佑熙的口吻中带着一点孩子气的抱怨。
俞宛秋很乐意告诉他:“父皇喜欢孩子,可是他更爱你,他不舍得你受到先祖爷爷那样的委屈。”
“真的是这样吗?”赵佑熙有些动容。
“真的”,俞宛秋重重点头。过去她以为,赵延昌肯背着自己的母亲替儿子主婚,是因为他比较开明,没有那么强的门第观念,后来她才悟到,赵延昌的一切行为,都出于对儿子的宠爱,不忍见儿子不开心。
赵佑熙笑着说:“那我们也只生一个孩子好了。”
“你也要守‘祖宗遗训’?”
“才不是,我是怕有了别的孩子,会没那么疼尧儿,父皇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俞宛秋忍俊不禁,嘀咕道:“从来只听说对妻子专一,没听说对儿子也要专一。”
赵佑熙提出另外的理由:“我舍不得你再生,上次就差点吓死我。”
“要生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哪里顾得上”,自随军后,她一直喝避孕汤。
赵佑熙很坚持:“不生了,有个儿子继承皇位就够了,等尧儿以后去开枝散叶吧。”
“你想把本属于你的责任推给儿子?”
“不可以吗?父有疾,子代其劳。”
“你哪有疾?”
“我有,心疾。”
俞宛秋再次失笑。本来的伤感和焦虑都在插科打诨中烟消云散了。
当这对小夫妻出现在议事厅门口时,将领和幕僚们看到的是两张愉悦的笑脸,他们紧绷的神经也为之一松。大敌当前,主帅的心情如何对麾下的将士有着巨大的影响。
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中,俞宛秋提出了“冰封之法”,这是她在一本小说中看到的,也不知道牟翊的兵法中可有提到。
建议当场被采纳,当然只是作为众多守城之法中的一条,因为要做到以冰封城,气温必要在零度以下,不然冰就会化掉。
从这天下午开始,士兵们不停地挑水、倒水,整个衢州城到处可听到辘轳声和挑着扁担的吱呀声。
此项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雪也一直不停地下,没人的地方已经积起了半尺多厚。
三更天,路上开始出现滑倒现象,梁军还没打过来。亮着灯的议事厅里,赵国幕僚们渐渐变得松懈起来,有的掩着嘴偷偷打起了呵欠,赵佑熙便开恩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小夫妻俩也退回到西次间。送尧儿走后,俞宛秋就命人把铺盖搬到了前面。现在是战时状态,时间紧,外面又冰天雪地的。这样省得两个人在大堂议事后还要冒雪走回后院去。
一晚上基本没睡着,既担心梁军打过来,又担心路上的人可安好。这么恶劣的天气,实在不是出行的好时机。
俞宛秋直到天快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就问:“城墙上结冰了没有?”
茗香欢天喜地的说:“结了结了,听说连城下都结了厚厚的一层,站在城墙上看下去,像镜子里一样反光。”
俞宛秋反而担忧起来,昨晚四更就停止往城墙下倒水,到现在都过去了3…4个时辰,城墙下的冰面却没有被雪覆盖。说明雪早就住了。
匆匆梳洗过,早饭都没吃就带着几个护卫爬到城墙上,赵佑熙正跟牟翊商量什么,老远看见她就笑着说:“你的办法真好,这下衢州府成了地道的冰城。”
俞宛秋可没那么乐观:“雪住了,除非一直保持阴天,只要晴起来,冰会融化的。”
赵佑熙自信满满地说:“天晴了就没这么冷,我们的士兵也就不怕打仗了。”
“那倒是”,俞宛秋仍然笑得很勉强。
牟翊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太子妃请放心,今天虽然没下雪,但比昨天还冷,阴冷的天气,冰只会更加牢固。”
三国演义中孔明先生可以预知天气,难道这位会看风水的牟先生也能?俞宛秋随口问:“那先生说,明天是阴天还是晴天呢?”
牟翊答得毫不迟疑:“还是阴天”。
“那就好”,她并没质疑,哪怕牟翊是胡诌的,也可以让将士们安心一点。
城墙上风大,比城下要冷得多,俞宛秋只站了一会儿,赵佑熙就催着说:“你快回去吧,你身子弱,就在屋里待着,不要出来了。”
“好”。她答应着,小心地走下一级级台阶。
眼看就只剩几级了,城里忽然传来惊人的喧哗声,俞宛秋心里一慌,没注意脚下,踩了个空,茗香伸手去拉,结果更糟,两个人连滚几滚,一起摔倒在地。
“奴婢该死,太子妃您没事吧?”茗香急忙爬起来搀她。
俞宛秋嘴里说“没事”,其实脚踝那里已经在隐隐作痛。
赵佑熙很快从城墙上走了下来,俞宛秋拉着茗香闪到一旁的小巷。等赵佑熙带着人走过去了,才扶着茗香慢慢跟在后面。
茗香满脸抱愧:“太子妃,您的腿能不能走?”
俞宛秋咬牙道:“能。等下回去你给我揉揉,可能崴了一下。”
“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先去那边看看情况。”
她心里很着急,害怕刚刚的声音是城里的居民在闹事,要是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两天前还是梁国的,城里的许多居民两天前还是他们的敌人,曾跟梁国守军并肩作战,一起抗击过他们,对于赵军,他们可能存着很强的抵触情绪。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赵军会先放出各种优惠政策,甚至施米施粥来安抚当地百姓,慢慢收服他们的心。可这次情况特殊,他们才一进城就要封城,所有的粮草必须先保证军队的供应,城中百姓的生活只能自行解决。富户还好,家里总有些存粮,穷家小户,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有的必须出城谋生,或去城外交易,封城,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
城外有强敌,城内有乱民,想着这些,俞宛秋不只腿痛,连头也痛了起来。
同人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见贤思齐
第二百四十八章 见贤思齐
俞宛秋猜得没错。的确是城中百姓和在路口设卡的驻军扛上了。
既然要封城,城门下面是不许人靠近的,在几百米外就设立了关卡,再几百米又一道,现在闹事的地方,听声辨位,应该就在第一道关卡处。
等俞宛秋扶着茗香赶到时,那儿已经围满了人,嘈杂之中,有几道声音特别响亮:“不开城门,想把我们饿死在里面啊。”
“好端端的,又没开战,为什么封城?”
“赵国人滚回赵国去!”
“哪有赵国?不过是乱臣贼子!”
“我们是梁国百姓,凭什么要听乱臣贼子摆布?”
为了不暴露身份,俞宛秋把风帽压得低低的,仅露出两只眼睛,在队伍边缘慢慢移动,专找那些交头接耳的人身后站,“偷听”了一会儿,大抵搞清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肇事者并非梁军的潜伏部队,也不是残兵游勇,而是某条街道的几十个男人结伙,想让赵军开恩准许他们出城谋生,否则就接济他们一点米粮。
至于大声讨伐“乱臣贼子”的那几位,则是附近书院的学子。
赵国军队从不侵扰书院,每次进驻某地,都会派人带上礼物去书院慰问,让他们只管正常上课,决不会有一兵一卒进入书院的地盘。也因为如此,衢州的书院一直没停课,学生甚至比平时还多,因为有些家长认为,把孩子放在书院最安全。
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这些文人学子出来捣乱。他们一般家境较好,不愁吃穿,所以不会在“让不让出城”上做文章,而是直接上升到“乱臣贼子”的高度。他们这么一喊,开始闹事的那批人反而不敢吭声了,就怕惹祸上身。
俞宛秋对戚长生低声交代了几句,于是暗卫出动,几个头戴文士巾、口沫横飞的家伙很快就不见了。
再次看到戚长生,俞宛秋不放心地问:“没把他们怎样吧?”
戚长生回道:“没有,遵照您的吩咐,把他们送回书院交给他们先生了。”
此番举动后,赵佑熙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派人把她叫到一处临时议事厅问:“你看,那些吵着家里无米下锅的人,要不要分一些粮食给他们?”
俞宛秋很坚决地摇头:“不行,此例一开,军粮很快就会分光的。不是我们狠心,实在是惹不起,分了第一个,就不愁第二个,到时候满城的人都提着口袋来了,不管真贫假贫一起吵着要,能白拿谁不拿?再说还不知要封城多久,多备些口粮总是好的。”
她不是不体恤百姓疾苦,可这才是封城的第一天,就大手大脚放粮,最后饿死的会是他们自己。等封城时间长了,再由翠衫军中的女兵出面开一两个施粥处,让城中不至于出现饿殍,倒是很有必要。套用一句现代的话,“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等人家真饿了,你施点粥米。他们会感激,刚开始就给粮食,只会引得欲壑难填。
赵佑熙皱眉道:“这个道理我懂,可这样一来,外面那些人就不好打发了。”
俞宛秋说:“他们会吵闹,最开始的由头不是要出城吗?就让他们出去好了。”
赵佑熙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笑道:“我也觉得现在封城早了一点,梁军又没来。”
“嗯”,俞宛秋低头做自我检讨:“是我没考虑周全,一听说士兵们受不住冻,个个穿得跟粽子一样,手脚都长了冻疮,就慌着让人紧闭城门,再用冰封住,没顾虑到城中百姓的情况。”
赵佑熙抢过话头说:“是我没经验,毕竟这是我们带兵打到北方的第一个冬天。”
俞宛秋笑道:“我们别再自责了,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这时牟翊带着几个幕僚走过来,朝他们拱手说:“殿下,微臣刚派人做了一番调查,城中无粮百姓居然在一半以上。当然这个数据不一定准确,因为并未去他们家中核实,但看衣着打扮,城里确实有很多家无隔夜之粮的穷人。”
陈学愚摆明了不相信,睁大眼睛说:“衢州是中原富庶之地,境内二分山,八分地,这里又是州府,若府城百姓都一半无隔夜粮。别的地方且不是要饿殍遍野?这根本讲不通嘛。”
谢又安也对调查结果持怀疑态度:“现在是冬天,鸟雀尚知存粮过冬,人反而不知?微臣怀疑那些人根本没说真话。”
几位长史、参事同时得出结论:“故意装穷,以此为借口闹事罢了。”
俞宛秋沉吟道:“即便只是借口,也是不可忽视的借口,若我们置之不理,便会被有心之人冠上‘不关心百姓死活’的罪名。我们本就是初来乍到的占领军,百姓尚处在疏离、防范中,哪经得起这样的挑拨离间。”
赵佑熙便说:“要不就打开城门吧。”
此话一出,几位幕僚稍有吃惊之色,但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只谢又安提了一句:“万一梁军化装成百姓,趁机混进来怎么办?”
有个叫尉迟敬的长史提出应对之策:“那就只许出,不许进。”
另一位叫周百汇的参事赏了他一个白眼:“大雪天的,不让人回家,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谢又安顺着两撇小山羊胡道:“有路引,应该不至于混淆。”
周百汇还是觉得行不通:“路引上又没画像,你怎么知道出去的那个就是回来的那个?梁西北军中据说有不少能人,有些武功很高的,只要混进来几十个,半夜偷偷打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