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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瞎了眼去地府,也不用眼睁睁的看着民间疾苦。就把我的眼睛给他,也让我看着你,看着你一辈子平安的走下去。”
她知道自己应该挥开,可是手举起了,却紧紧抓住那双冰凉的手。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可还是紧紧的印在自己的面上,一直就那样印着。
滚烫的泪,只有一滴,滑落在他的掌心。
子诺瞳浮着微光,指肚缓缓在她的颊边婆娑,往下,只需要几成力道便可了掉这一切,只是手放在她的颈边,却是下不去手。
“好。子诺,我答应你。你说得对,我不能让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中,我不能。”锦瑟一句接一句,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说着。
对的?错的?锦瑟的脑海里骤然紊乱。
就让她自私这一次,不敢看子诺的眼睛。
她不敢,只是沉声吩咐,“来人,请武王与段宇。”
内侍总管托了玉盘步入内殿,托盘中一只碧绿的玉杯,酒色如琥珀,潋滟生香。
锦瑟端起玉杯,含泪,竭力笑道,“皇上,臣妾便以这杯酒送你上路。”
他坐在了长案边,头微微向前倾,有些散乱下来的发飘在前额,遮住了眼睛。
“我要走了,你要保重!”他笑着接了玉杯,仰头一饮而尽。
锦瑟不由自主地哆嗦,无言以对,最终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滚落脸颊,模糊了眼前一切。
子诺扶住了身后案几,哑声而笑。“锦瑟,你还在为我哭吗?”
他坐着,心里想着那个占据了他的全部,并且现在依然占据着自己心的女子。“拿去我的眼睛吧,这样九世我都会是瞎子,这样很好,下辈子,我都看不见你了,我也不会爱上你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第二三九话伤情
锦瑟上前,缓缓的将他抱进怀里。
“子诺,我谢谢你这样的爱我。这一世,我除了轩辕恪谁也不爱。所以,子诺,我要了你的眼睛,你就恨我吧,只是不要再爱我了,不要再爱了。”她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最后一次深嗅他衣上沉香,哽咽道,“不管往后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着,珍惜你身边之人。下世,如果苍天有眼,就将我的眼睛还给你,还我这世的孽缘。”
子诺身子一震,抬手欲推开锦瑟,却已经失去力气。
此刻,他望向她的目光中有痴,亦有怨,又似是困惑。
锦瑟含泪凝望他的面容,这是最后一眼了,从此以后她就再也看不到他,再也触不到他……
子诺,她终是欠了他太多。
“王妃。”紫春在殿门外轻声言语,“王爷和段公子要过来了。”
子诺目光已涣散,一行泪水却滑落脸颊,终于渐渐软倒。
“我知道了。”锦瑟站起身,拭去眼角的泪水。
唇上胭脂褪成了苍白,她抬眸望去,眼波中讥讽。她做了这么多,子诺已经恨死她了,又何必这样。
她看了他最后一眼,决然的向外走去。
已到了中天的日在殿外漾起了明丽的光晕,层层叠叠,锦瑟不禁一阵昏眩。
极力站稳身子,这才看到两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在自己的面前。
“恪……”她轻声呼喊。
目光中看不到他的面容,看他听到了她的声音,下一刻,他突然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紧紧的环中了她。
温暖一点点的从他的身上传来,锦瑟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至少还有他在身边。
即使天翻地覆,只要有他,她什么都不怕。
“天塌下来,还有我。子诺已经见到你了,没事了。”他的手正抚在她面颊,温暖又坚定,竟让她恍惚中带着安心。
“子诺已经去了,恪,子诺最后一个遗愿就是把他的眼睛送给你。”她抚摸着他刀削般的容颜,一字一句的说。
言毕,她屏住了呼吸,等这他的话。
他却久久不语,面容上纹丝不动。
“恪,就答应我好吗?除了子诺,我也不想你用别人的眼睛看我,也不想你永远坠入黑暗。”她一咬牙,一字一句的说。
轩辕恪闻言,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风吹得她身上发丝与裙裾瑟瑟而抖,骤然失去了手中的温暖,她瑟缩了一下,才微微抬头。“如果你坚持,恪,那就用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睛给你。总之,我不许你再生活在黑暗中,也不许你看不到我,守护不了王府……”
轩辕恪脸上的冷毅渐渐融化,流露几许无奈,“好,我答应你,你也累了,让紫春带着你先去偏殿休息,可好?”
柔和的他丝毫不减凌俊,锦瑟眼睛暗淡了下,但是随即一笑,弯起了秀丽的嘴角。“恪,你先去吧,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让我和段宇说几句话,好不好?”
轩辕恪目光闪动,最后只是淡淡点头,让张承搀扶着远去。
“是为了子诺的事?”段宇轻声问。
“是,他没死,看是我却要他的眼睛,段宇,我何其残忍?”
她眼里的无奈何悲伤传到了段宇的眼里,仿佛许多年来积压的所有疲惫忽然毫无预兆的涌了上来,他只觉得异常的疲倦。
“还真只有轩辕恪能受得了你。”他突然说道。
锦瑟一时没听明白,讪讪的问:“什么?”
“只有轩辕恪能忍受你的心境,能扛得住你的悲伤。看着你,就像要下地狱一样。”他笑得若有所思,只是有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心甘情愿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他看到,他们的影立在地上纠缠着,可是他们的人却还有那么一步的距离。
其实也不是一步,而是很远很远。
她缓缓的笑了。
是的,她的哀伤和人生,只有轩辕恪能一手握住,所以,他不会害怕她身上的阴暗,不会烦他,更不会被她拖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你想让我怎么做?”段宇问。
然后,他就在锦瑟的脸上看到一种极为微妙和奇妙的僵硬表情。
“减少他的痛苦,趁恪换眼不便干涉的时候,安全的将他带出来,到时候自然有人能接应,我要将他安全的送出宫廷。”锦瑟有些机械的说,只是看着园中花树下的阴影,斜着看上去,就像天空也被撕成了一半一半的。
“我知道了。”段宇旋即点头。
“去吧,我怕恪等急了。”
段宇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有那么一刻,段宇的影子和子诺的影子就交叠在了一起。
一样的优雅,一样的落寞。
远处宫廊下有个淡淡人影一晃,旋即止步,隐入阴影中。
“紫春,我们走。”
“王妃,不用休息吗?”紫春垂首问。
和这个主子在一起,随时都如履薄冰,可她偏偏能让人心甘情愿。虽说危险,却觉得所做的一切都不枉此生,而且王府中,只要安分守己的下人,她一向待之宽厚。
锦瑟抬手揉揉已经微微疼痛的前额,休息吗?她也想,可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再等着她。
“常公公。”直到走到一处高大的廊柱前,锦瑟才出声唤道,这个时候敢擅自闯入此处的人,只能是这位忠心耿耿的先皇的内侍了。
那须发发白的老内侍转出廊柱,低头疾步趋前,“老奴惊扰王妃了。”
“常公公,皇上已殁。公公还来此处,不怕受到牵连吗?”锦瑟的神色骤然阴郁了下来,那目光深邃莫测的盯住了眼前人。
第二四零话话之别
深邃的蓝天下,洁净的宫廷长廊上,就只剩下了三人,伴着赤锦金琉的宫墙殿阁,静谧的近似死寂。:
那常公公定定看了锦瑟,忽仰头大笑,“王妃,老奴侍候了三任帝王,早把生死看透了。若王妃真有怜悯之心,就让老奴为皇上殉葬吧。这样在九泉之下,也不负先皇之托了。”
极薄的阳光下,常公公目光幽静,荧然含光。锦瑟在这样的目光下缓缓垂下头,沉默了片刻,说:“那本宫就成全了常公公。”
“这般仁慈的一个人,你们怎能那样待他?旁人欺他辱他,连你也辜负他!虽为皇上也是把你一心一意的放在了心里,你跟了个有权有势的武王,就真的能完成忘了皇上的情吗?”他言语悲愤,含恨的注视着锦瑟。
只有锦瑟自己知道太阳穴上血脉在激烈跳动:“公公,当日是皇上自愿为了江山放弃锦瑟,锦瑟算什么。公公也抬高看锦瑟了。这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何能让锦瑟怎么对皇上。时事造人,公公还看不出来吗?不是我锦瑟要对皇上怎么样?公公凭良心说一句,就算今日皇上见的不是锦瑟,他就真的能安然无恙吗?今日皇上落魄,有多少人再怨恨着我和武王?今日若不是武王压制了内乱,公公自己说,边疆敌军对我们虎视眈眈,我朝已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公公只看到了皇上,可看到了城中堆积的乱民,可看到天下人在战乱饥饿中的挣扎!”
常公公慢慢的低下了头,眼中的戾气全消。
“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愿意去陪皇上吗?”锦瑟最后一次寒声问他。
“老奴愿意。”
锦瑟终于长释了一口气。
“常公公,我知道你是大内的高手。”锦瑟笑了笑,突然俯身向常公公行礼。
常公公心中一惊,慌忙跪倒在地,“王妃折煞老奴了。”
“公公请起。”锦瑟蓦然微仰起脸,眼里含着泪,“公公,我的人终是不能一直送皇上,最后一程,就请公公照顾皇上和伊妃了。”
常公公眉梢一动,蓦的睁大眼,颤声问:“王妃,你的意思是?”
“你在宫里这么些年,如今年事已高,也该回乡看看了。”锦瑟淡淡的笑:“你为皇室效忠多年,这一次,你随了他们离去,好好在家乡安享天伦。含珠宫里的珍宝,你全部带走,除安顿二位主子之外,余下全都分给诸人……即使死去的,也分给他们的家人。”
常公公猛然跪下,白发苍苍的头颅重重叩在地上,“王妃大恩,老奴虽死难报。”
锦瑟侧身,眼眶微微发热。
“你下去准备准备吧,我去看看伊妃娘娘。”
踏入含珠宫,伊妃已闻讯迎了出来,似乎没料到锦瑟会突然而至,神色冷淡且慌乱。
锦瑟定定看她,久久不语。
伊妃终于缓缓的软到。
“想怎么处死我,是赐白绫,还是……”她唇瓣抖抖索索,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皇上,皇上怎么了?”伊妃的语声骤然尖促,仿佛被人掐住脖颈,“你们把皇上怎么了?”
“当你想为秦家夺权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皇上的下场了。”
她似被人猛的抽了一鞭,颤抖得悲咽一声,“王妃啊王妃,皇上不爱我,可是,他又对不起你的吗?你要这样对他?我是他的皇妃,我只是想站在他的身边,我有何错?我想为他保住江山,我有错吗?”她越说越是激愤,渐渐神色扭曲,状若疯狂。左右宫人将她按住,她仍挣扎着要逼近锦瑟。
锦瑟淡淡一笑,那就都是她的错!
伊妃也笑了,只是惨厉的长笑,“也罢,你和你的武王江山大统吧,就让我与皇上自去黄泉做一对清净夫妻!自此恩怨两清,永不相见!”
“江山大统?”锦瑟牵起了笑容,“我本无意于皇上的江山……”锦瑟想了想,片刻后也笑了出来,隐忍着痛的眸间,光彩幻变,“是啊,你怎么会相信,笑面下藏着恨,恨面下藏着哭,哭面藏着笑。谁能分清是哭是笑?谁能分清是爱是恨?谁又能真心的相信谁?”
伊妃只觉得是痴了。
“罢!罢!罢!你和皇上走吧,他看不见了,你就一辈子伴着她吧,此一生,他只会恨我了。你再也不用顾虑太多了。”
伊妃霍然看她。
“忘了你们的身份、地位,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伊妃与子诺,只有民间一对平常夫妇。”锦瑟凝视她,一字一句缓缓道。
“就算你放过我们,我也终生不会原谅你。只恨不得食你血肉。”她倔强的仰起脸。
“我无需任何人原谅,也不怕任何人来恨我。”锦瑟笑了,面对这样一个通透的女子,反而可以坦然说出实话,“放你走,不过因为你是子诺的妻子。后半生江湖多艰,只有你能陪伴守护在他身边。而你,配得上子诺。”
“你为了他,宁愿背叛你的夫君?”
锦瑟蹙眉,不愿与她多做解释,只淡淡道,“这些都不是你要想的,我自会安然让你们出宫。王府中自有自己的暗自力量,就算是武王也不能一手掌控。”
伊妃缓缓的笑了起来,满目了然和鄙夷,“原来,你连自己的夫君都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