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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处,就好像在一处荒山深谷之中,从万丈深渊之上奔流而下,打在潭底的岩石上,发出接连不断的铿然巨响,凌厉无匹。
谈烨徵心跳不已,终于走到书房门前,却并没有抬手推开的意思。
“铮——”迅疾的琴声突然间中断,留有余音绕室不绝。
“好曲子!”谈烨徵这才推开了房门,屋内并没有点灯,但是他还是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房外面琴台后面的那个华服男子。
朦胧的月光下,可以看得清这男人有双浓淡适中的柳眉,和精巧细致的五官。由于初春夜晚的天气比较冷,他穿着珍贵的白狐狸皮毛制成的坎肩,更是衬得他肤白如玉。这男子手上还保持着抚琴的姿势,听到谈烨徵的声音之后才噗嗤一笑道:“谈四公子真是操劳啊!本来以为这么晚你肯定在府里呢。本王不忍见到这古琴蒙尘,所以拨弹两下,四公子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烨徵不知小王爷屈尊前来,否则定会早些回来的。”谈烨徵转身吩咐在门外的婢女,让她们重新沏茶上些糕点来。等他转头回来,发现南宫霆正珍惜非常地抚着手下的古琴,遂笑着道:“小王爷若是喜欢,这鸣鹤琴就送与小王爷了。”
南宫霆微微一笑,随手拨弄了几个清音出来,“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琴虽然是蒙尘许久,不过看得出来,四公子是很喜欢的。乐器对于你们如美酒佳酿,若不然,这谈家的五公子也不会以宫、商、角、徵、羽五个字来取名字了。”
谈烨徵走到他的对面,盘膝坐下,一抬眼就接触到南宫霆的那双冷寒的眼眸,生生地打了个冷战。不管和他对视多少次,他还是不习惯这慑人的目光,就好像是被野兽盯住的感觉,令人忐忑不安。尤其南宫霆长得极为清秀标致,柔若女子般的五官再配上这么凌厉的目光,就好像一只雪白可爱的兔子长着鹰一般的眼睛。让人在不可思议之余,反而心生寒意。
南宫霆呵呵一笑,歪着身子靠向旁边的软榻,单手撑住额头,很随意地问道:“说到你们五兄弟……四公子在宫里呆到这么晚,不知道知不知晓你五弟的下落?这天冷露重,我怕雅公主她扛不住啊!”
谈烨徵听他提起谈沧羽,脸上并没有分毫变化,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已经有情报送来,他们已经抵达商州,今晚借宿于陆知府府中。”
“哦?”南宫霆有趣地拉长了声音,“看来沧羽这小子还真是大胆,逃亡还敢明目张胆地住在知府大人的家里。是他们一行四人吗?”
“只有谈沧羽和雅公主两人。”谈烨徵平静地回答道。
“哎?只有他们两人?”南宫霆意外地挑了挑细眉,“那么说,在前几天的刺杀行动中,实际上受重伤死的是太子殿下?”
“没有证据这么说。不过据今天传回来的报告,在陆府中出现的,是雅公主本人无疑。”谈烨徵沉声道。
“呼!吓死本王了,若是那帮蠢人真的把我的亲亲雅儿给伤到了,我非把他们全杀掉不可。”南宫霆夸张地抚着胸口,笑嘻嘻地说道。只是那眼神还是如往常般冰冷,让人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谈烨徵还想说什么,但是书房的门传来几声轻叩,他立刻隐去话头。婢女们端进来几盘茶点和一壶刚沏好的小毛尖,放好之后轻声离去。
“哈哈!”南宫霆待婢女们关好房门之后,才摇头大笑道,“四公子,你在怕什么?难道怕被人家知道是你在背后造成你五弟的今天?早晚,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谈烨徵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仍声音平淡地回答道:“沧羽他会理解的。”
“理解?喔,也对,你们谈家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谈大人给你们五兄弟起的名字起的好啊!宫、商、角、徵、羽,表面上是音律的名字,实际上,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大公子呢,就侍奉当今圣上,二公子在朝为臣,三公子在民间刺探民情,而你和五公子就分别辅佐一位皇子。反正当今圣上总共就两个儿子,无论哪个登基,其中肯定有一个儿子会贵为帝师。谈家肯定能保全下去,妙啊!真妙!”南宫霆抚掌大笑,一时空旷的书房内回想着的都是他的笑声。只是其中是赞赏还是反讽,就只有听的人才能听出来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子,被人当面这么说自己的家人,谈烨徵肚子里的火气早就能燎原了。可是他只是低垂眼帘,遮住了眼中真实的想法,伸手过去为彼此斟茶。就是端着茶壶的手有些掩饰不住的颤抖,茶水在茶杯里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只是个皇子的师傅,和南宫小王爷的身份有着天差地别。且不说他是南宫家族的长子,更因为若是当年长乐女皇传位给了自己儿子的话,那么现在坐在金銮宝座上的,就应该是他面前的这个人了。
第十一章 龙驭上宾
“小王爷,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谈烨徵收起心中的思绪,伸手索性把古琴从琴台上撤下,换上茶和点心,恭敬地问道。
南宫霆见谈烨徵对讽刺的话毫无反应,也就无趣地没有继续下去。他伸手把紫砂茶杯拿在手里把玩着,保养得良好的指尖在杯沿上来回的摩挲,沉吟了片刻之后道:“当然是继续追,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想要去各大世家那里寻求支持。你是说他们现在在商州?”
“是。关中有四关,东陕州函谷关,南商州武关,西凤翔府散关,北原州萧关。他们现在出现在商州,恐怕是想南下入蜀。去宋家,之后再坐船沿长江去苏家。毕竟那是雅公主和太子的娘家。”谈烨徵徐徐分析道。
“未必。你不是说,在陆府现身的,就只是雅公主和你五弟吗?若他们四人分开行动呢?要不然,你如何解释他们在逃亡途中,还如此高调的借宿知府家中?”南宫霆目光闪烁,牢牢地盯着谈烨徵。
谈烨徵接触到他审视的目光,眉梢一跳,脸冷了几分。“小王爷你是在怀疑我?”
南宫霆他抬起手中的茶杯,放在鼻子下轻嗅茶香,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那么紧张干什么?若你有一丝不忍,也不会让你的五弟弄得现在如此下场。只是本王很好奇啊!为何就偏偏那么巧,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了,雅公主怎么就能带着太子从宫中溜出去了呢?”
谈烨徵淡淡地回道:“烨徵不知。不过烨徵可以保证,知道计划的一干人等,并没有一个人会泄露计划。”
南宫霆眯起细长的双眼,把茶杯重新放在了琴台上,轻笑道:“都说了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想说,你五弟肯定是非常的聪明,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们的行动就不能简单的从表面上分析。”
谈烨徵一呆,他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南宫霆说的是什么意思。“小王爷是说,他们虽然现在出现在商州,可是实际上还是要从函谷关出关中的?但是洛阳的独孤家和皇家关系不好,去蜀中宋家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南宫霆摇了摇头,撇嘴笑道:“他就是料定我们会这么想。你说,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逃出关中,皇家的势力范围。至少,朝廷又不会公开通缉当朝太子,这也是你五弟能光明正大的借宿在陆府的原因之一。”
“所以,沧羽用了一招声东击西?也是,商州往东北行,经芦灵关便可以通到弘农河的函谷关,路程也不过一两天。难道,太子已经出了函谷关不成?”谈烨徵一惊,紧锁浓眉。虽然并没有正式的承认,但是天下几乎已经算是四分五裂了,一旦出了关中,他们想要擒回太子的几率便已经相当于没有。除非是派出使者和世家们交涉。
“不,应该还在关中。”南宫霆胸有成竹地一笑,“而且很有可能会从函谷关出关。你找可靠的人,写封信给函谷关的夏侯将军,让他盯着点。不用说得那么清楚,他也是聪明人,看他怎么选择吧。”
“是。”谈烨徵皱眉沉思着,不相信只写一封信就可以使唤驻守关防的夏侯将军。虽然南宫家一直低调,但是同为世家大阀的夏侯家更加拥有令人不可忽视的兵权,超然立于其他家族之上。不过南宫霆既然这么说,一定也有他的后招,暂且就这么做吧。
“还这么愁眉苦脸的?放心,我不是说过,留你五弟一条性命的吗?”南宫霆伸手拈起盘中精致的糕点,但是并未放入口中,而是在手指间一点点的捏碎。“当年长乐女皇登基之后并没有完全被民众接受,她为了国泰民安才把权利下放给世家大阀。但十几年后她已获得民心,却发现给世家大阀的这权利是再也收不回了。更遑论现在当今圣上软弱,越发导致世家强盛,谁敢说他们没有取代之心?若是等没有势力的太子登基,那么这天下恐怕就要纷乱四起了。你做的都是无可奈何之举,你五弟也会理解的。”
谈烨徵闻言苦笑,看着精致的点心变成一滩粉末,心想南宫家族向来低调,但是也许他面前的这人才是最窥视皇位的。他……是不是做错了?现在回头是不是还来得及?
南宫霆自然没有错过谈烨徵挣扎的表情,他只是拍了拍手中的渣滓,含笑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本王要进宫去探视我们尊贵的陛下。”
谈烨徵眼皮一跳,心里升起一阵恐慌。
“喏,忘了告诉你,刚刚我弹的那个曲子,名字叫做《龙驭上宾》。我刚刚谱的,怎么样?可惜并没有弹完,等有机会请你听完全曲吧!哈哈!”南宫霆走到门前,最后丢下一句话,仰头大笑而去。
谈烨徵闻言一阵战栗,却没有站起来追出去的勇气。脑海里全部都是南宫霆刚刚丢下的那个词,反反复复的出现着。
龙驭上宾,乃皇帝之死的讳饰语。意为乘龙升天,为天帝之宾……
第十二章 逃难的开始
秦思思是被人推醒的,她刚刚还在做梦梦到自己在学校里上课,谁知道一睁眼,看到的还是古代的床帏。不过,安慰的是,至少还有帅哥可以欣赏。秦思思看着床边上站着的谈沧羽,苦笑地想着。
“快起来吧,我们要走了。”谈沧羽轻咳一声,转开脸往旁边看去。非礼勿视,这女人怎么睡觉就穿这么少啊?“赶紧收拾下,我们这就出发了。”说罢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径自绕过屏风转往外间去了。
秦思思躺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这外面的天还没怎么亮,屋里还点着油灯。她很少这么早起床,熬到这个点才睡觉倒是经常的事。套上繁复的古代衣服,用乌龟的速度简单的洗漱一下,她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却不曾想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咦?这不是小帅哥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桌子前和谈沧羽一起坐着的,正是昨天看到的那个萧润。
萧润本来一见到秦思思,看到她那张熟悉的脸还有些激动,但听到她说的话,犹如一头冷水浇了下来,冷着脸说道:“昨晚便来了。”他还在幻想什么?她根本就不是他的皇姐。他的皇姐,已经孤独的被葬在无人能发现的草地里了。谁能想得到,天下闻名的雅公主,竟然连个墓碑都没有……
秦思思本来还想和萧润戏谑两句,但是眼尖地发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攥着馒头,用力得以至于手腕微微颤抖。呃,她说了什么话惹这位太子爷生气了吗?秦思思疑惑地用眼神询问着旁边的谈沧羽,后者却回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先坐下来吃几口吧,我们马上就要动身了。”谈沧羽笑着说道,话语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急躁。但是他掩饰的很好,就算是和他相处多年的萧润都没有察觉到,更别说昨天才接触的秦思思了。
“我没什么胃口。”秦思思坐下来摸了摸肚子,她一向不早起,所以这吃早饭的习惯也就没有。
萧润倒是没出声,闷头像是和谁赌气似的大力塞着馒头,咬着的狠劲就像是吃着仇人的肉。
呃,在旁边看着,确实挺吓人的。秦思思用手指拢了拢头发,觉得这个太子爷的脾气也恁大了点。他们这是在逃难,觉得馒头不好吃也不用这么生气吧?秦思思越看越觉得好奇,肚子也有点饿了,所以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软绵绵的,非常好吃。
呃,也许锦衣玉食的太子爷吃不惯这种平民食物。秦思思嚼着嚼着,面的香味在唇齿间散开,倒引起了她的食欲,接连咬了几口。她边吃边打量着屋内四处,发现就只有他们三人,并没有昨天见到的那个黑衣劲装男子。喏,好像叫忍冬的。
萧润平复了一下心情,刻意忽视他身旁的那个神似他皇姐的女子,转向谈沧羽的方向,强装出平静的语气问道:“师傅,我们来商州,是从商州的武关走吗?”
谈沧羽正在静静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