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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许氏聊了会便告辞了。红绣与连翘收拾停当,连翘拉着红绣的小手看了又看,仿若穿了新袄的是自己。
红绣瞧着连翘身上仍旧粗麻破衣,里面穿的是没多少棉花的破棉袄。自个儿却穿的干净暖和,当下不忍起来。
“娘亲,我……”
“傻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娘亲瞧着你穿了新袄,心里比什么都欢喜。”连翘眼眸中透着骄傲:“我的绣儿也是个标致人物,瞧瞧你的眉眼,和你爹……和娘年轻时候真真的像。”
红绣知晓,连翘要说的是她和诸葛任远的眉眼相似。确实,那日见了之后,她便知道自己这幅皮囊继承了爹娘的优点,可再相似又如何?那样的父亲,有了不若没有。
怕连翘伤心,红绣并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着她到榻前坐了,将她原来的破棉袄在连翘的身上比了又比。
“绣儿,你做什么?”
“娘亲,如今我有了新袄子,身上暖和的紧,我想把原来这件破袄里的棉絮填在你的棉袄里。”
“哎呀,这等活儿娘亲自己就做得,你歇着,到大少爷书房当差可要仔细,如今歇息好了,到时候才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不是?”
红绣微笑着摇头,帮连翘脱了粗麻衣裳,又解了她的棉袄,“娘,就让女儿为你做点什么。”
看着红绣盈满笑意的双眼,连翘湿了眼眶,只是点了点头,不论女儿针线做的如何,她有这份心已足够她欣喜了。
然而,当看到红绣的针线活时,连翘着实是吃了一惊。
红绣抱着针线簸箕坐在窗边,借着不甚明亮日光,小小缝衣针在她手中宛若有了灵魂一般。每一针都平行紧密,针脚排列整齐均匀。仅仅是平针缝补,并未刺绣,连翘也不能不惊讶了!
红绣这一手女红,若不是在深闺中历练个十余年,怎能有如此炉火纯青的技巧。可她的女儿先前是个痴儿啊。
红绣尽量放慢了速度,让自己手上的动作照比平常慢上至少五分,可盯在背脊上的炙热目光,着实让她浑身不舒坦,到底还是让娘亲多心了。
“娘,说来也蹊跷,我此次撞了头,痴症大好了之后,不知为何手脚都麻利了许多,许是老天爷怜悯我,偿给我许多年的苦吧。”
红绣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听到连翘低泣的声音,心中一揪。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那么若有实质,让她知道娘亲应是信了。古代人迷信,找这样一个由头就能蒙混过关,若是放在现代,可没那么容易应付了。
“红绣可在?”门外突地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红绣放下针线簸箕,忙起身去掀了棉帘。
站在门前的人红绣识得,正是柳姨娘房里的王婆子。
见了红绣,王婆子三角眼眯了眯,菱角小口一咧,算是笑了,不冷不热的道:“柳姨娘遣我来带你去大少爷的‘锦松居’,带上包袱跟我来吧。”
“带包袱?”
王婆子斜了红绣一眼,酸溜溜的道:“大少爷日理万机,最是勤学用功的了,你虽是粗使丫头,可也要随时听候差遣,难不成少爷唤你,还要使唤丫头来外院儿喊你不成?紧着带上铺盖跟我去,诸葛府里从不苛待下人,好吃好住的供着,还怕你娘吃了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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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二十二章 原来是你搞鬼(修)
王婆子的话真真不客气,连翘听了已是白了脸。红绣面上恭顺的应是,心中却已冷笑开。方才她还在想,刘婆子并非什么大人物,在诸葛府中做事也未必拿得了准,怎就能将她安排去大少爷的书房当差,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柳姨娘的意思。
前儿她刚让柳姨娘吃了个亏,两位小姐皆被打了,老爷不但不罚她,还当众给了柳姨娘没脸,如今府里不知多少奴才下人拿短嘴说这宗稀奇事,柳姨娘年轻气盛,此际正是跟杜氏斗的激烈的时候,如此失体面的事她怎能不怀恨在心?将她安排去大少爷院里,正好能借诸葛言然的手对付她,若是真出了事,柳姨娘还能到诸葛老爷那去吹枕边风,就算她没有儿子,无法争家业,也照样不会让杜氏赢了去。
红绣卷了她的那床土布薄被,便是想带包袱,她也无可带之物,洛寻的五彩小药包被她缝在被子里,此番一同带去。如今她不得已离开娘亲,虽怕连翘被人欺侮,可这也是无奈的事,不过如今众人皆摸不准诸葛老爷对她们娘俩的意思,想是应该不会太为难连翘才对。
“这就走吧。”带好了行礼,红绣走到王婆子跟前细声细气的说。
王婆子轻蔑的瞥了她手中的包裹一眼,没什么好气的掀了棉门帘子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红绣紧紧握了一下连翘的手,低声说了句“娘亲保重,得空回来看你。”便快步跟了上去。
看着红绣越来越远的瘦弱身影,连翘最终还是湿了眼眶,此番进了大少爷院子,也不知是福是祸,只盼她平安无事。
大少爷的锦松居坐落于大宅正中仅次于老爷主院儿的东跨院,由此也可见诸葛言然在府中的地位。红绣随着王婆子走进内院,一路穿廊过院,下人们见了她无不指指点点或是窃窃私语,红绣低头苦笑,她现在也算得上个“名人”了。
过了仪门,又绕过假山石,一个白墙黑漆门的院落呈现在眼前,门顶正中挂着匾额,写着“锦松居”三个大字。字体龙飞凤舞,行书相当潇洒,透出主人的性子。红绣猜想此匾额定是大少爷亲笔提写的。
“你且先等着,莫要乱走动坏了规矩!”王婆子头也不回的丢下这么一句便进了门。
红绣停住脚步,低声应是,不管王婆子听见与否,她不会给人抓她错处的机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王婆子脸色难看的出了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八九岁杨柳细腰的少女,瞧着打扮,她应是个管事的大丫鬟,穿的戴的也较一般的丫鬟好上许多,照理说这少女的模样也算是不错,只不过她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像是万物都入不得她眼似的。
“这是大少爷房里的大丫鬟锦瑟,往后你听她的差遣便是。”王婆子没好气的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走。
红绣摸摸鼻子,这二人的脸色像是刚刚吵过一架,不过无论何事跟她也是无关,当下堆了笑对锦瑟行礼,道:“见过锦瑟姐姐。”
锦瑟翻了翻眼睛,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朝院里走,红绣无言的跟在身后,只瞧着锦瑟柳腰款款摆动,拿着的却像是官家小姐的乔。
“这院儿里原是不缺人手的,若不是瞧在柳姨娘的面上,怎会允你这样粗鄙之人进来?在锦松居,你须得小心行事,做你分内之事,大少爷最是温和好讲话的,你莫要觉得自个儿身份特殊了,就怠慢了差事,若是犯了错,我不与你如何,怕是旁人也看不过眼去,到时候别怪我无情,直接撵了你回外院儿去!”
锦瑟的话无非是在给红绣一个下马威,若是稍有点脾气又没些忍性的,或许当下便会与她对付几句嘴。
红绣却不上这个当,只笑着点头,应道:“红绣记着了,多谢锦瑟姐姐提点。”
锦瑟本想捉个红绣的错处将她撵回去,不料拳头出了像打在棉花团上一样,反倒被卸了力气,方才因不想在院子里添人与王婆子吵嘴惹的气没处宣泄,想收拾红绣又没由头,她只得轻哼一声先一步穿过月亮门,到了右侧的跨院。
“方才那是大少爷书房的所在,后头便是大少爷寝居,这个跨院才是咱们奴才们平日呆的地方。”锦瑟指了指干净整洁的院落,中间一间正房,右侧有一排厢房。比之外院,此处的建筑要讲究许多,无一处不透着精巧。
锦瑟掀了正房的门帘先行一步入内:“跟着来吧。”
蓝色的棉布帘子后是一间约莫二十平方米的屋子,屋内陈设不算华丽,但也干净利索。屋当间一张八仙桌,三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正说笑着做针线活。见了锦瑟身后的红绣,皆放下针线面色不善的盯着她瞧。
锦瑟指着其中一个身着粉色窄袖,桃红色比甲的俏丽丫鬟,道:“这是锦芳,专门伺候大少爷针线的。”
红绣忙客气的问候:“锦芳姐姐安好。”
锦芳杏眼一翻,不吭声别开脸。
“这是锦萍,专门伺候大少爷的茶点,绿衣裳的是锦荣。”
红绣微笑,依旧客气行礼:“锦萍姐姐锦荣姐姐安好。”
“得,咱可担不起你一声姐姐。”锦荣牙尖嘴利,从针线簸箕里抓了把剪子,随意的绞了两下又“咣当”一声扔在桌上。屋内的气氛立时有些僵。
红绣低着头,屋里的四个人排斥她本也应当,她来了,丫鬟们平均每人一天能见大少爷三次就会变成两次,被她匀走了“次数”等于是减少了露面的机会,岂不是让本就“分赃不均”的四个人恼怒?
认识了院子里的丫头,锦瑟道:“明日一早起你就专门负责清扫大少爷的书房,大少爷平日最是用功不过的,常常通宵不眠,你也要随时候着等候差遣。记着,书房里的整洁怠慢不得,桌上的纸片也要帮大少爷收拾妥当。”
“是,我晓得了。”
“晓得就好。”锦瑟冷笑,转身掀了门帘道:“如此,我先带你去安置下来。”
“是。”
红绣低眉顺眼的跟在锦瑟后头,当然看不到身后的锦芳锦萍等人露出等着看好戏的笑容。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二十三章 被陷害了?
红绣看得出,锦瑟带她去的是跨院里最破旧的一间房,对她的敌意丝毫不作掩饰,就这么摊开来放在明面上。
屋子不大,约莫六七平方米,推开雕花木门,入目的仅有一张半旧的床榻,一张方桌以及一把圈椅,仔细瞧去,圈椅似乎还有一条腿短,放在平坦的地面上歪歪斜斜,此外在无旁物,连扇窗子都没有。
“这是你的屋子,咱院儿里的屋子间间有用处,我们几个还要两人挤着一间房呢,你自个儿就住了个单间,算是便宜你了。”
红绣点头,洋装不懂她的敌意,只笑着道谢。待锦瑟面带轻蔑的离开之后,红绣才笑着放下铺盖,拿了角落里的一条早已干巴巴的抹布,去仓房里寻了扫帚簸箕和木盆,挽起袖子打扫起来。
诸葛家的丫鬟,尤其是跟在大少爷身旁的人,照比寻常人家的闺女都要享福。锦瑟觉着给了她一间最破旧的屋子就算得上是最大的刁难?殊不知与她和娘亲曾经住的草屋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太好了,比他们刚搬的那间土房还要好。
红绣来古代这些个日子早已锻炼的手脚麻利,从前只会绣花的手,如今也做得了粗活。不多时便将屋子清扫整洁,木桌,床榻,圈椅虽然都已经破旧,但仔细看着,却都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到底是家大业大的诸葛府,连下人房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铺好铺盖,红绣绕着院子转了两圈,算是熟悉了环境,实质上锦松居的布局一目了然,并没有占去诸葛府多大的面积,贵在于无处不在流露的轻巧细致,大到一座假山,小到墙角数枝寒梅,每一处都看得出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布置的落落大方雅致非常,就如同锦松居的主人一样。
第一夜,红绣问了锦瑟,得她允了之后便早早的歇下了,次日寅时还没到,红绣就起了身,用冰凉的井水梳洗过后,随意将及臀长发盘了个发髻,去仓房拿了扫帚簸箕等物来到诸葛言然的书房门前。
她前世虽没做过奴婢,可也知道下人做事一切都以主子的舒适为考量,她打扫书房,定然不能在大少爷在的时候打扫。这个时辰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大少爷八成去睡了,正是她做活的时间。
可想不到,到了书房门口,却见里面灯还掌着。诸葛言然的侧脸在窗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正伏案写着什么。
红绣不得不感慨,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想要优秀,都必须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红绣轻手轻脚的回了跨院的正屋,每隔一会就去书房看看,直至定更天,朝阳升起,将院内染了明亮颜色,诸葛言然才离开书房。红绣这才进去,将地上纸团清扫妥当,又将书柜书桌擦干净,将书桌上基本杂书分门别类放好,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纸片上。
南楚国的文字是繁体字,红绣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六年书法,想要读写都不难。纸张上写的并不是什么诗词,而是一些账目,桌上还放着诸葛家在各个商号的账册。
古代没有阿拉伯数字,记账也不似现代,完全是叙述式的记录,每张纸片上,诸葛言然都用汉字记录着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