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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一笑,说:“孩子太顽皮,让客人见笑了。”
唔?
他自己拉高衣摆,从底下掏出个什么东西来,手中毛茸茸的一团。我的眼晴眯了地来,这……是个什么?
是个松鼠么?
不过松鼠没有这样银潋潋白莹莹的毛色吧?
窗上透进来的雪光照在他的手上,那团银毛毛更显得晶莹柔亮,十分漂亮。
我忍不住开口:“这是?”
那人微笑说:“这是我儿子。小和,来给客人打个招呼。”
那小东西在他手上立了起来,尖耳长尾,朝我叽叽叫了两声。这……是只小狐狸?
这……这人的儿子是只狐狸?那他是……
我的目光从小狐狸身上又移到这个人脸上。他的相貌,气度,穿着谈吐都不像是个平常人,难道……难道他是个狐狸精?
我忽然想起刚才那村信上,说是要找狐族族长。
那信是写给我的吗?我叫蓉生?
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狐族?
那,眼前这一人一狐,难道与我要找的人,要做的事,有什么要紧的关联?
“客人不用慌,我这里不是什么孤坟野岭,更不是害人的妖窠狐窝。”他浅笑从容:“我不过是觉得雪深路滑,客人行路艰难,请你进来歇歇脚,绝无恶意,请客人不要见疑。”
我倒也不是全信了他的话,只不过我猜想他是狐狸精之后,也只是有点惊讶意外,并不觉得厌恶恐惧。
“还没请教主人家怎么称呼?”
他说:“我姓姜,客人贵姓啊?”
我犹豫一下,看着窗纸被外面的雪光映的一片莹白,脱口说:“我……我姓白。”
那人一笑:“是么?原来是白公子。请用茶。”
那小孤狸跳进他怀里,灵动活泼,十分亲热的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回过头来瞅瞅我,又转身跳下地下,朝我这边走了几步。它身圆腿短,尾巴蓬松,走一走摇一摇,步子还很不稳当,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传说中狐狸精狡猾狐媚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向那人问:“请问这位先生,可知道狐族族长身在何方?”
他握着棋子的手停住不动,抬起手来看了我一眼。和刚才的平和疏朗不同,这一眼清亮锐利,有如剑刃般似乎能直刺入人的心底。
我微微一凛,听得他问:“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正奇怪,这种天气,怎么有人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呢。请问你有何事?”
我意外之极,想不到这一路我还真是来对了!可是,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那人这么一问,我却答不上来了。
他屈指在地席上“笃笃“点了两下,小狐狸停下来,不再朝我走近,回过头去瞅瞅那人,尾巴晃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一弓,纵起来跳到了他那人怀里。
“客人远来辛苦,就在这儿先歇息一下吧。你要找的人现在不在这里,若有要事找她,还要再静心等待数日。你找她的缘由,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再追问了。”
他站起身来,这人身材修长,站在那里既显得分外清逸,又说有不出的安静沉稳,一双眼清澄明亮,同时又仿若深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说:“白公子宽坐,我还要去喂哺孩子,先失陪了。”
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已经举步朝外走去,出了门,进了另一间竹舍,将门合上。
我被晾在屋里,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了一会儿,那屋里了没有什么动静,看来我那一问,这姓姜的男子已经对我起了戒心,只是他风度倒好,既没对我追索盘问,也没有把我拒之门外,只是将我搁置起来不答理我。我苦笑,进屋这半天来,我心神不定,连水也还没喝一口,就把主人得罪了。
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他,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来这里做什么的,甚至那狐族的族长是什么样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给出让那人满意的答复来?
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簌簌的声响,有人正踏雪而来。
我站起身走了两步,推开窗向外看。
山坡上银雪如素,就象一张洁白无瑕的白色画纸,有道人影踏雪疾行,转眼间就到了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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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远近就只有这一户人家,那人到了近前,果然停住脚步,顺手捋一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伸手推开篱笆的门。
隔壁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那只银雪色的,象团毛球儿一样的小狐狸箭似的扑出去,两个纵身跳进了那人怀里,叽叽的不停叫着,蹭蹭挨挨的好不亲热。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乖乖宝贝儿,你想我了没有?我可想你呢。”他从怀里摸出个红色的猱皮缝的小球递给那小狐狸:“特地给你订做玩具,喜不喜欢?”
小狐狸扑着球跳下地,在雪地里滚啊滚的玩的不亦乐手,用实际行动表示它十分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它我就觉得心里平静安宁,隐隐有点甜蜜。
这小东西真可爱。
这一家都是狐精么?也是,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寻常人可住不了。就算是住,也是一般的猎户樵夫之类。刚才那姓姜的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凡间人物。
但是若说他是什么精怪……又觉得是贬低了他。
院子里那个人转头朝我看过来,他穿着件青色袍子,同样是十分单簿。相貌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轮廓秀美,乍一看脸倒有些雌雄莫辨。他愣了一下,朝我摆摆手:“喂,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还没说话,那个姓姜的男子在隔壁屋中说:“你不冷么?先把衣裳换了再说话吧。”
“我姓莫,”他笑着挥了榨手:“待会再聊。”
真奇怪。
看着他进屋,我说不出来心里到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应该怎么形容。
这个人…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可是却觉得一点也不陌生。
和刚才那个男子相比,他显得放旷不羁,眼神,笑容,举止,都坦荡荡的不加掩饰。
“姜明姜明,你想我不想?”
他声音清脆,隔着一扇门也听的清楚。
原来先前那个男子叫姜明。
我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他们。。。。。。他们的关系,似乎很不寻常啊?
不过,那不关我的事,我只想在他们这里找出狐族族长的下落。
死劫,是谁的死劫?我自己的?还是那写信的人的?又或是别人的?
那封信的信纸还在我的怀里,但是纸上已经没有字迹了。
我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忽然有个东西咚的一声从一边滚过来,碰到了我的脚,又被弹到了一边去。
是那个红色的皮革球。
我伸手捡了起来,球上还沾了一点碎雪,因为屋里温暖,那点雪迅速变成了水珠,沾湿了手。
这东西做的精巧异常,外面的皮革颜色红艳可爱,里面不知道填充了什么,捏起来既柔软又有弹力。
“叽叽。”
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屋里来的,正朝我又抬爪又摇尾,看起来是想让我把球还给它。
我觉得十分有趣,捏着殊晃了两晃:“想要回去啊?自己过来拿吧。”
它犹豫了一下,步子轻悄的没有什么声音,走到了我的跟前。
我伸手轻轻摸了摸它。柔软的银色狐毛,摸上去柔滑的象片云朵,带着一股暖意。
小狐狸似乎很享受被人这样抚摸,仰起头来一副快乐状,蹭蹭我的手,然后轻轻一跃跳上了我的手掌。
我轻声问它:“你的名字叫小和吗?”
它居然点了点头。
而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这只狐狸通人性懂人言有什么骇异之处,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本该如此。狐狸本来就该懂人言……
“你知道狐族吗?”我继续问。
它又点了点头。
太好了,有门儿。
“那你认识狐族的族长么?”
小狐狸似乎对我的衣服比对我的问题更有兴趣,咬着我的一截袖子又拉又扯。
我又问了一次,它还没有点头或摇头的表示,有个声音说:“喂,这么套小孩子的话,不太好吧?”
我抬起头,那个姓莫的男子扶着门框,朝我一笑。虽然话里的意思是不赞同,不过看起来他也并不介意,脸上带着浅笑,没有生气的样子。他拍拍手说:“宝贝儿来,让我抱抱。”
小狐狸咬着我的袖子,看看那人又看看我,一副既想过去,又舍不得这袖子的神态,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可爱的不得了。
“不要紧,你喜欢这截袖子,我送给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能让它开心,我就觉得值得。
正打算找个什么东西来把袖子割一截下来,或是干脆用撕的比较方便。姓莫的一笑:“喂,我儿子才一点点年纪,你不要惯着他染上断柚之癖呀。”
我一愣,这人言辞好不辛辣,一语双关。小狐狸从我膝上跳了下去,跑到那人脚边打转转,叽叽叫。
“这位客人,我儿子的玩具,是不是您也挺中意的?”
我才反应过来我一只手还捏着人家的红皮球,赶紧给放下,轻轻的拨一下,球朝着他滚过去。小狐狸抬起爪来按着那个球,冲我咧了下嘴。
是笑吗?
我有点恍惚,听着姓莫的人说:“我听说客人冒着大雪来山里,是要找狐族族长来的?”
我抬起头,他笑容可掬:“不知道客人有什么事情呢?”
我试探着问:“难道,你就是。。。。。”
他摇摇头,笑着说:“不不不,我不是。不过大家都是亲戚同族,你要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的。”
亲戚同族?
我看看他脚边的狐狸,再看看他笑起来一瞬间媚态惊人的脸,只能想到三个字。
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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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真的不好讲,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清清嗓子说:“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他笑,一手抱起小狐狸:“有人说过,任何事都可以用一句话说完,端看你要怎么说。”
我来了兴趟:“那莫兄台你的一生,一句话说出来是什么样?”
他点头道:“坎珂。”
我一愣:“这就完了?”
“当然完了。“他笑眯眯:“很简练吧?”
我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很想……很想……
冷静下,我是在旁人家里做客,主人说话再过份,我也只能听着。
“你也不用喊我什么莫兄长莫兄短的,我叫还真,莫还真。你叫我名字就成。”
他在一边坐下来,伸长手臂拎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寻到这里来,可见是有点门路的。但是又并不认识你要找的人,所以呢,有可能三样。一,你是来寻仇的。二,是来寻友寻亲的,三,是来有事相求。如果这三样都不是,那我也就猜不到了。”
我想了想:“算是,有事相求吧。”
“嗯?“他扬起眉梢,神情很灵动:“说说看。”
“我要破解一个人的死劫。”
他愣了下,然后笑了:“那你肯定是来错地方了,这种事呢,不归我们族管,你要真想办成这件事,我给你出个主间悒,你应该去找华阳郡西山岭金光寺的主持了林禅师,他对这个最是拿手,连当朝王爷的九转死劫都可以化解得掉,实在是此道中的高手。不过他不太好说话是真的。还有个人,虽然不是专精此道,但是若论渊博多智也不逊于他。此人是蜀山剑派的现任掌门人。你找他们哪个都好,实在不济,找些茅山道士打听打听办法,或是找和尚给算算因果,也是条明路。我们狐族可没有做过替人化解死劫的事。“他又看看我,有点疑惑:“是你自己的?”
我摇头:“不知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的。”
“你都不知道,还来找什么?”
我只好老老实实的坦白说:“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我是从哪儿来的,就连我来这里要做什么事,还是刚才看了一封信才知道的。”
莫还真眉头轻轻皱起来,即使是皱眉头,也显得很好看。
“信呢?方不方便给我瞧瞧?”
我摊开手:“刚才那位姜兄台没和你说么?那信刚取来只看了两行字,上面的墨团宇迹就全都消失了,连点影子都没剩下。那位姜兄台说,只怕那信不是这世上的东西。我就只知道自己要到这里来,找狐族族长破解一个人的死劫。可是那人是谁,我并不知道。”
他沉吟不语,一手轻轻的替小狐狸顺毛。那小家伙儿舒服的翻过身来躺在地席上,四爪朝天,嘴里轻轻的呼噜呼噜响,看得人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然后莫还真不知道想到什么,替它顺毛的手停了下来,小狐狸不乐意,张开嘴转过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
“是了,你把那信给我看看。”
我说:“已经没有字了,你……”
他说:“我知道,你只管给我就是了。”
我把信摸出来递给他。他抽了出来,反正两面都看了看。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我不信他还能看出什么来。
他把信纸在面前的矮几上摊开,手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