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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玄虽然觉得心中不舒服,但他亦受到了谢道韫那云淡风轻的影响,再加上他早已习惯了跟随阿姐,便也放下了心中的怨怒之情,只是一路上还撅着小嘴罢了。
待得向谢尚请过安后,众人又按着礼节准备向住在隔壁院子里的谢安问安。可是众人到了门口,谢安的一个仆从就迎了上来,向众人道安石公刚刚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这劳什子的请安之礼便罢了。
这也难怪,谢安毕竟隐居东山多年,于身于心都脱离了世俗的束缚。由于平素也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所以都是睡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从来没有定时起床这一说法。
这可当真是“睡觉睡到自然醒”啊!谢道韫在心中怀着羡慕之情的慨叹了一番,正准备带着弟弟一同回东院的时候,那谢安的仆从又走了过来,向着谢道韫姐弟二人躬身道:“安石公说,请蕴儿小娘子和玄儿小郎君进屋一晤!”
谢道韫略感诧异,眼角的余光扫过谢安院子的大门,刚好瞧见谢朗一撂前襟,趾高气昂的迈了门槛进去。
如此看来,当是小规模会议了啊!
谢道韫一面暗暗思付着,一面微笑着应了,牵着谢玄的小手向院中走去。
谢安所住的院落并不如何的华奢,反而清静的有些寂寥了。这也许是谢安常年不在这里居住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院子的感觉,和院落主人的喜好是分不开的。
寂寥么?
谢道韫行走在这样的庭院中,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如今的世人皆称颂谢公,又将其拔到了“安石不出,如苍生何?”的高度。谢安整日隐居东山,悠游林下,看似快哉随意,可是,谢安心中真正想要追求的东西,真的是这些么?
正在失神间,一片霜叶忽而划过了谢道韫的视线。
谢道韫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做他想。
进了房门,谢道韫就瞧见了懒散的坐卧在榻上的叔父谢安,亦看见了跪坐在一旁的谢朗。
谢道韫完全无视谢朗那含着几丝妒意的眼神,微笑着向着叔父行了晚辈礼,便与谢玄一道,跪坐在了谢安的下首、谢朗的对面。
谢安半闭着双目,慵懒至极的在仆从端上来的清水中浸了浸手,却亦将下面三个孩子的神情尽收于眼底。
“听说昨夜,韫儿你房里遭了贼?”谢安的声音仍旧是那鼻音浓厚的“洛生咏”,似乎是因为早上鼻子上的疾病会重些的缘故,谢安的嗓音便更加重浊了。
谢道韫简单的应了,便听谢安又淡淡的问道:“细节如何,讲来听听!”
想要知道细节?仔细问那个贼不就成了么?何必要来麻烦我?谢道韫暗中腹诽着,面上却是平静的将昨晚的事情叙述了出来。当然,在这样的叙述中,谢道韫不由自主的跟随着自己的心境,就添加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那一句话吓退贼偷儿的故事,谢道韫倒是不觉得如何,毕竟前世她做过许多比这更加刺激的事情,可是落在旁人耳中,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谢玄和谢朗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谢道韫,就连氧气功夫到了极致的谢安,都不由得多看了谢道韫几眼。
谢玄听得兴起,还想多向阿姐问些细节,可是碍于叔父在场,倒也不敢放肆。
谢朗的脸色却是愈加黑起来,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乎意料的,谢安却没有针对此事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几句,只是偶尔看向谢道韫的目光愈加的炙热了。
“朗儿、韫儿、玄儿,你们可知道,我今日唤你们来所谓何事?”侧卧在榻上的谢安忽道。
下面的三人忽视了一眼,皆是摇头,转而不解的看向谢安。
谢安微微一笑,那熹微的笑容绽放在他那清朗的面容上,便如若长在深山中那孤傲的寒梅,刹那绽放一般。
“昨日是你们的尚伯父考校你们!今日,便轮到我考校你们这几个月的学业了!”谢安从榻上坐了起来,长袖忽展,又轻飘飘的落下,泠泠然倜傥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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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养得粗腿任我抱
更新时间2011…4…26 19:03:23 字数:2076
远云遥遥,在一片苍茫之色的苍穹上,愈加显得疏朗起来。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时节,若是将那落红的凄清、秋雨的冷寒舍去,余下的就当是爽籁发而清风生的浓浓秋意了。
大袖飘忽如云,正从那高高的门槛迈出。
最初走出的那位,正是一脸傲色的谢朗,他的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可这笑意却不是温软如玉的,而是带了几分令人心寒的阴森之气。
其后走出的,便是一脸淡然的谢道韫了。她微提起裙角,迈出了门槛,眼角一不留神的瞥见了一旁那在秋风中红了个通透的梧桐,竟是微微的痴了。
直到谢朗在旁边暗暗咬牙的冷哼了一声,谢道韫才回过神来,低头看见了一脸颓丧的小谢玄。
“七妹果然天生奇才!日后为兄还要靠着七妹你多多指点啊!”谢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话语的调子不知乌七八糟的拐了多少个弯儿!
在平辈里面,谢道韫是女子中排位第七的,所以谢朗唤其为七妹。
谢道韫微微一笑,道:“堂兄客气了!方才叔父不也夸奖了堂兄的书法嘛!”
谢朗闻言,脸上立时浮现出一丝傲色,他眉毛微挑,双袖一甩,得意的道:“哈哈!为兄日夜苦练,当然不会是能被旁人轻易赶上的!”
这二人口中所说的,就是方才谢安的考校了。
谢安是个懒散的人,谢家子弟们的课业虽多,可是他却只捡了书法来考。一是因为方便,二是因为他谢安本就是与王羲之齐名的书法大家,如此考校起来,也不会失了公正。
一想到这里,谢道韫不由得微微叹气。时人将王羲之和谢安的书法,一并论为了第一品。可是到得千年之后,世人却只能见到书圣王羲之的笔意,而谢安的真迹,却是不知流落到何方了。
一世的荣辱交融、兴衰交替,待得百世之后,又能算作是什么呢?
谢道韫摇头苦笑,心想,自己可真算得上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了!
“堂兄不要忘了,方才叔父可是说了的,只要阿姐再苦练书法三载,必定会比堂兄更加厉害!”谢玄见不得谢朗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开口便顶了一句回去。
其实,对谢道韫这个从现代重生回去的人来说,书法怕是她最为薄弱的一项。但好在,原本的谢清就习惯了不断的学习,所以在重生成为了谢道韫之后,她也没有将习字当成多么辛苦的差事。
当然,书法之道绝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再加上谢道韫这个身体的年龄太小,写起毛笔字来,腕力根本无法跟上,只能是磕磕绊绊的临摹着谢安的书体,求一个大概的形似罢了。
虽然谢道韫的字在形上不足,但在神上却是绝对值得一提的!
毕竟,两世加在一起,她已有了三十多岁的人生经验,又是横亘了千年的见识。再加上她前世当特工的时候,早已看惯了生死,看淡了兴衰,所以,如今的谢道韫虽然只有一副七岁的躯体,可其中所装着的,却是一个宠辱不惊的灵魂。
习字之时,这种忘尘脱俗、慵懒狂放的笔意,就会时不时的从字里行间溢出。其中的雅人风致,自然不是谢朗这一个未经过世事磨砺的十三岁少年,能够达到的境界。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谢安看了谢道韫的字后,会说出“苦练三载,必能凌驾与朗儿之上”的缘由。
谢朗听得谢玄拿着谢安的话来讥讽他,想要辩驳,却是辩无可辩!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了半晌,他撂下一句“不与孩童一般见识”,便拂袖而去了。
谢道韫看着谢朗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也真是奇怪了,谢安向来眼光卓绝的,被他赞赏一句的人物,必定是出于众人之上的!可不知为什么,谢安对这个谢朗却一直是极为看重的。难道说,他谢朗真的有什么难得的才干,我谢道韫没有看出来么?
谢道韫如此的思付了半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不出来,那便不想!她谢道韫原本就是个懒人。
“阿姐!玄儿不依嘛!”谢玄先冲着谢朗离去的方向办了个鬼脸,又转回身来拽住谢道韫的衣袖,撒娇道:“叔父赞了姐姐,甚至连堂兄都赞了!可是,看到玄儿写的字时,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难道说,是因为玄儿的字真的写的不好么?”
谢道韫伸手捏了捏那张带着委屈的小脸蛋,笑道:“玄儿的字当然好啦!至于为什么叔父没有出言夸赞,嗯……大概是因为,叔父已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赞叹了吧!”
“阿姐!你又笑话我!”谢玄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哪里会被谢道韫如此不入流的说辞骗到!
谢道韫见状,微微正色,道:“玄儿!书法一道,虽在于悟,亦在于勤!所谓从量变到质变……呃,这个就不多说啦!若是玄儿肯将贪玩的时间,都用在习字上,那进境当然不会差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玄儿每日临字的时候,不可以将其当做是一种负担,随意的敷衍,而是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完成!这样的勤恳功夫,玄儿可能够做得到么?”
玄儿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攥着小拳头,双目放光的道:“阿姐!你放心吧!玄儿以后定会努力的!”
谢道韫看着玄儿那认真的小模样,忽然有种诱骗少年儿童的感觉!她在心中道:“玄儿啊玄儿!你可不能怪姐姐我啊!姐姐我若是不将你培养成一代名贤,又如何能够满足我日后优哉游哉生活的愿望呢?既然姐姐我早已决定了,今生今世要抱住你的粗腿,那第一个步骤,就是将玄儿你的腿养肥啊!嗯嗯!此谓之‘粗腿养成计划’也!”
一面想着这些个有的没的,另一面,谢道韫便牵了谢玄的手,笑道:“走!回屋和娘亲一同用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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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母亲有疾当何如
更新时间2011…4…27 21:24:51 字数:2528
谢道韫姐弟二人陪着郗氏用过早饭后,谢玄就被打发出了院子,让他带上贴身的长随去往族学去了。
晋代官学衰微,像王谢这种高门士族,都是自己办了族学,又相请自家的名士前来为子弟们授课的。
当然了,这样的族学并不是谢道韫一个女孩子家能够加入的。不过她对此却没有微词,不用去族学那便多了许多自由的时光,毕竟她谢道韫此生是个极懒散的人,如此轻松自在,又有何不好的呢?
用罢早饭后,谢道韫又陪着郗氏闲话了一会儿。不过大多数的功夫,都是郗氏在说,谢道韫在听。郗氏倒也不是什么话唠,只是谢道韫如今不过七岁的年纪,若是说的多了,难免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出来!所以,能少说便少说吧!
只是这么一聊起来,郗氏就难免说起娘家的事情,想起许久没有归宁过了,一时间郗氏便有些唏嘘起来。
谢道韫想着如何能够宽慰郗氏,便眨着清丽如水的大眼睛,问道:“娘亲,等明年开春天气晴好了,我们就和爹爹商量商量,一道回华亭看看,可好?”郗家上下一直都住在华亭,故而谢道韫有此一说。
郗氏微笑着点头应了,可眸子中却不由得带出几点泪光来。
谢道韫在心中微微感慨,古人向来是注重离别的,比她前世不知看重了多少倍。当时觉得不解,现在倒也恍然了。毕竟是千里相隔,即便是如此名门大族,想要家人团聚一下已是不易,更何况是百姓平民?再加上此时的世道不宁,转眼生死,又有谁能够说的明白,这一次的离别会不会是永别呢?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啊!
郗氏听闻这归宁省亲的主意,整个人倒是一下子活络了起来,她握住谢道韫的小手,笑道:“韫儿这个主意好!等开春路好走了,我们就回华亭转转!听族中的长辈说啊,我那三哥的儿子超儿,如今已经十二岁了,聪明的不得了!听说琅琊王几年前就见过他,甚是喜爱,那时便说,等超儿长大了,一定要他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