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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当然可以去看她!”祥贝子点头如捣蒜。
他立刻吩咐侍女,带娄阳前往意浓的房间。
侍女领命,便带著娄阳来到意浓的睡房。
睡房外一片漆黑,侍女先行推门,之后将手拿的烛台恭敬地交给娄阳,自行站在房外等待。
娄阳拿著烛台走进房内。
房内充满了香气,出入意料的是,屋内的香气不是女儿家的花香与粉香,而是能够沉淀人身心灵的沉香。
一名闺阁内的秀女,不爱花香与粉香,居然在屋内焚烧起沉香?
娄阳挑眉,慢慢走近床边,决心看个清楚。
床上睡意正浓的女子,一头青丝披散在雪白的枕上,通红的脸蛋分外醉人。
她的睡颜娇憨,美丽宁静,覆盖著薄被的身段,更是玲珑诱人。
娄阳沉著眼,已不得不信。
床上的人儿,的确是她。他的妾室。
既如此,那么今晚他在天桥上看见的人,又会是谁?
问题没有答案,他只能转身离开意浓的寝室。
侍女依旧循原路,领他走会偏厅。
路上,他不再自信十足,反而有满腹的疑惑!
第二次经过偏厅接口长廊,这回他注意到廊墙上挂满了工笔字画,那一笔一捺,纤细秀丽,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画风细腻写真,匀净雅正,却又有大器,看起来又可能是男人所绘。
“贝子府的长廊里,这满墙的字画,出自祥贝子之手?”他随口问。
“不,这是咱们浓格格的字画。”侍女答。
娄阳愣住。“她的字画?”他沉眼问:“怎么字画上都没有题名?”
“浓格格不喜欢题名。”
“为什么?”
“奴婢不明白,只听贝子爷说过,格格的志向比男子还高,所以不愿题名,要让所有来到贝子府的人看见,以为这是出自男子之手书绘的字画。”
侍女的话,困惑了娄阳。
这与他知道的她,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闷不吭声地回到偏厅,拜辞了祥贝子,怀著满腹的疑惑,娄阳郁闷地独自一人回到元王府。
好像……
有一些什么事,在他眼底下被厮混过去,把他给蒙住了?
怪了?
究竟是什么事能蒙住他?
今夜依旧独睡书房,娄阳躺在单人床上,瞪著唯一还残存在他书房墙上的那幅婴戏图……
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娄阳前脚才刚步出寝室,意浓就已经睁开眼睛。
等到房门关上,他随侍女走到前院,意浓已经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格格!”黑暗中,元喜压低的声音从窗外细细地飘进来。
意浓走到窗边,打开了窗门。“你不是回房了吗?怎么又回来?”意浓问她。
“我不放心,”元喜干脆从窗外爬进来。“我怕贝勒爷要责怪您。”
意浓看著她爬进屋里,也没有阻止,只觉得有趣。“他根本不知道是我,怎么能责怪我?”
“可是我看到贝勒爷瞪著您瞧了很久,吓得我在天桥那里,根本就不敢走到您的身边!”元喜余悸犹存。
原来元喜在天桥那里时,早已经发现了娄阳!
当时元喜正奸去买捏面糖吃,回来时便发现娄阳就在附近,眼睛正瞪著她的格格看,吓得她根本不敢靠近,直到格格走得远了,她估计贝勒爷大概已看不清楚,才快步奔上前把自己骇人的发现,匆匆对她的格格报告。
意浓听完元喜的报告,立刻就拉著元喜奔回贝子府。
来到贝子府,她只来得及打点侍女,禀报在书房里读书的父亲,说她早已回府,因为不敢打扰父亲看书,所以独自待在厅内歇息,现因为身子不适,已回房安歇。
实则,娄阳赶到贝子府时,她才匆匆赶到床上躺下,因为匆忙奔赶,来不及喘气,所以脸蛋通红。
他追人时,脚程快得惊人。
她知道,他深藏不露。
意浓庆幸自己预留伏笔,引他先回元王府,她却来到贝子府。这一来一往耽误了他一些时刻,才容得她有机会在他之前,先一步来到贝子府。
“这回算你机伶。”意浓夸她。
被格格夸奖,元喜转忧为笑,非常高兴。“不过,格格,您知道贝勒爷在天桥上是跟谁说话吗?”元喜才刚咧开嘴笑,又皱起眉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元喜这才说:“是一名姑娘。”
姑娘?意浓等著元喜往下说。
“那是一名姑娘,”元喜接下道:“我记得在柳先生的画室里见过她!对了,上回回门,贝勒爷接您回府时也在街上遇见过她,当时贝勒爷就同她有说有笑的!”
意浓已经猜到元喜说的是谁。
“格格,您知道她是谁了吧?”
“知道了又怎么样?”她反问元喜,声调很淡。
“贝勒爷跟一名姑娘说话,您不紧张吗?而且奴婢见他们站在一块儿说了很久的话,贝勒爷笑得可温柔了,那名姑娘话还说得没完没了,一直缠著咱们贝勒爷不放!”元喜反感地叙述著她看见的情景。
“是吗?”意浓笑了笑,若有所思,反应却很冷淡。
元喜又皱起眉头。她不明白,格格为何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明天回府之后,你要记得,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千万不能露馅,明白吗?”她不回答,反而这么提醒元喜。
“格格,我有这么傻吗?”元喜皱著鼻子说:“这事儿我也有一份,要是让贝勒爷知道,咱们瞒著府里上下乔装打扮成男人游天桥,那我元喜岂不是也要遭殃了?”
“你明白就好。”意浓笑著说。
元喜嘻嘻笑两声。
“不过,”意浓沉思道:“他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啊?格格,您是什么意思啊?谁不会罢休?”
“他毕竟看见了我,就会追究到底。”她说。
“您是说贝勒爷?”元喜又紧张起来,已经忘了刚才提起的事。
“他没有那么好蒙骗。”意浓却不紧张,她清澈的眸子里闪著光芒。与他斗智,竟让她全身上下充满活力,此刻她的眸子就像她一心沉醉于作画时那样,闪烁著动人的神采与美丽的光辉。“他必定会追究,必定会想办法找到合理的答案。”她分析娄阳。
“那该怎么办才好?”元喜著迷地看著她格格美丽的眼睛问。
“不怎么办。”意浓说。
“不怎么办?”元喜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啊,格格?”
“意思就是,打死不认。”意浓告诉她:“他不见得会问,但只要他问,你就回答:‘我与格格从王府离开后就直接回到贝子府’,总之,不论他翻来覆去的问,你就只管这一套说辞!”
元喜点头。
“记住,元喜,无论他问什么,你的答案就只有如此而已,不多半句,也不少半个字。”
元喜点头如捣蒜。
意浓抿嘴轻笑。
元喜傻气,问又问不出什么像样的真话,似真似假,这样应该就足以把他给弄糊涂了。
现在,她不求他十足十地相信自己。
若是元喜能把他给弄糊涂,便已足矣。
至于那名姑娘……
现在,连意浓也感受到了她的“积极”。
第二日一早,贝子府的侍女就前来通报,说元王府的轿子就停在门外,等著迎接格格回府。
她并不意外。
不过娄阳居然未前来“亲自”迎接她回府,还是让她有一点小小意外。
真沉得住气呀!
昨夜见她躺在床上,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存疑了?
也许,想等她回府,才要当面质问她昨夜的去向吧?
她知道他必定还是不信的,知道他心底必定还是存疑的。
毕竟亲眼所见,聪明的人必可能多疑,但绝对不会怀疑自己亲眼看见的事情。
坐上轿子,回元王府这一路上,意浓在想,等一会儿见了面,他会如何问她?是单刀直入的问,还是拐弯抹角的探?
答案即将揭晓,因为她一回到元王府,阿哈旦就到她的屋子里来传话。
“格格,贝勒爷请您回府后,就到书房见他。”
书房?他不是不准她去的吗?“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阿哈旦。
来到书房门前,还未伸手敲门,里面已经传出他的声音。“直接进来吧!”
莫非他长了第三只心眼,她才刚走到门口他就知情?
意浓跨进书房,垂首低眉,缓步徐行,端庄优雅,知礼守节,敬畏拘谨。
“昨夜你回到贝子府了?”他问,对著她的头顶说话。
“是,浓儿想到阿玛一个人过节寂寞,因此回到贝子府,伴阿玛过节。未曾告知夫君,是浓儿的过错,夫君若要怪罪,浓儿无话可说。”她垂著头,诚惶诚恐。
盯了她一会儿,他道:“过节回去陪伴你的阿玛是对的,这是为人子女的孝道,我不会怪你。”顿了顿,他深眸略闪,淡淡问起:“昨夜你说身子不适,现在还好吗?需不需要请大夫过府,为你诊治?”
“浓儿休息一夜已经好多了,不需要大夫诊治,多谢夫君关心。”她柔声回答,仿彿为丈夫的关怀而欣喜。
“既然没事就好。”他忽然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出嫁之前在柳老师的画室学画,不过,自从你进门之后,我奸像从来没有见过你提笔作画?”
他没有问她任何关于昨晚的事,反而问起学画的事情,让她有些吃惊。
“其实浓儿的画艺并不好,”她自谦。“故此不敢自曝其短,未敢在夫君面前提起画笔——”
“能拿笔就是一件好事,”他打断她的谦词,慢条斯理地道:“其实对于画艺我也略知一二,我倒想看看你的画,咱们可以一道切磋琢磨。”
她愣住。“是吗?”随即笑言:“那么夫君何时有闲情,浓儿便当奉陪。”
“现在就可以。”他顺势道:“此处案首就有笔墨纸砚,你不妨过来画上几笔,让我参详。”
意浓瞪著他桌案上的纸笔,浅浅地吸一口气。“既然夫君有如此闲情雅致,浓儿信笔涂鸦,不怕夫君见笑了。”她盈盈笑道。
施施然上前,她伸出纤纤莲花指,蘸上墨汁大笔一挥,不一会儿功夫便在纸上画妥了一只凤鸟。
“你画的——这什么?”他挑眉,噙笑问她。
“这是凤鸟。”她答。
“凤鸟?”他眯眼,哼笑。
“是呀,夫君您瞧瞧这只凤鸟,它够灵气吗?”
灵气?娄阳直眼瞪那“凤鸟”——
眼见这只折了翅的“凤鸟”,蛇颈粗短,垂头丧气,背纹浅杂,鸟冠歪斜,鸟羽凋敝!如此画工,连艺字也谈不上,别说没有灵气,简直连生气也不剩。
这要说是一只凤鸟,倒不如说,是一只被啄坏了毛发的斗鸡!
“如何?夫君,您还没有给浓儿落下一个话儿呢!您说,浓儿画的这只凤鸟,是不是传神极了?”她期待著,眼神真诚无比。
“传神,不仅传神,还值得思量!”他竟拿起画纸,细细品味起来。“凤皇于飞,翙翙其羽。浓儿,你绘这只凤鸟,可是比喻咱们夫妻恩爱,百年合欢的意思?”一边品赏,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很是享受。
意浓瞪著他,对他夸赞的态度,心有狐疑。“是呀!夫君非但一下就能明白浓儿的心意,还可以随口吟出两句唐诗,夫君如此博识,让浓儿十分惊喜。”她却还腻声附和。
明明出自于“诗经·大雅”,她也能说成是“唐诗”!娄阳咧嘴,笑脸迎人。“浓儿也喜爱吟诵诗词?因为丈人的关系,想你必定博学多闻,无诗不通了?”
“不敢,浓儿怎么比得上阿玛汉学通识?何况浓儿平日根本不爱看书,只不过小时候好玩,读过几首诗词。”
“你不爱看书?”
“是呀,除非读一些妇德女诫,读来还能津津有味,其他就无书可看了。”
“原来如此。”他点头,笑问:“既然小时候还读过几首诗词,那么,可有哪一首诗词是你的最爱?”
“哪一首诗词嘛……”意浓缓步踱到窗边,好像正在认真回想。
娄阳盯住她的背影,凝眸深思。
“关关睢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顺口吟出几句。
他闭目点头,正在欣赏。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吾未’求之。求之不得,‘吾未’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必’友之。参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嗯,”他低哼,似笑非笑。“好诗!”言不由衷。
原诗明明是: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窃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首好好的诗竟让她改得乱七八糟,将错就错、有边读边,关睢作者倘若地下有知,恐怕死不瞑目。
“夫君必定知道此诗出自何处?”她考他。
“这是出自于诗——”
“诗人屈原的大作!”她接口。
他愣住。“屈原的大作?”
“我听阿玛讲过,楚怀王废用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