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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一直被宫学斌视为师傅的宋乃红,业已调到公社任工交办的主任了。在宋乃红的提议下,公社调谭炳汉到采石场当了场长,窑场书记的职务便由宫学斌取而代之,原来的副书记江世汉则被任命为场长。当时,公社还打算抽调一位机关干部到窑场任副书记的,被深谋远虑的宫学斌婉言拒之。他力荐车间主任刘华腾干副书记,因为明了内情的人都知道,刘华腾不仅是一位难得的干将,而且他家在窑场驻地庙西大队,以后和周围大队的干部社员有个纠纷啥的,自然是个很好的说客人选。
欲取之,先予之,这是宫学斌的过人之处。
对症才能下药
宫学斌走马上任窑场书记,是他充分展示才华的开始。但生活的磨砺嚯嚯有声:展示的才华要立足现实,时机不成熟的展现只能是徒劳无功,应该在漫不经心的状态下悄然而为,赢得成就的最好途径就是把表现行为巧妙地掩饰起来,慢慢寻找机会,步步为营,获得掌声后再期待更大的成功。
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宫学斌并没有匆忙点燃,窑场的人事结构和生产管理依旧维持现状。在大家的观望期待中,宫学斌已深思熟虑,成竹在胸。他推起独轮车,夹杂在推大泥的队伍里,你一锨一锨地装载,他也并非两锨并作一锨掘;你撩起车绊套上肩头,前身躬后腿蹬地往前拱,他也照葫芦画瓢一趟不落。只是别人还不知道,在多么远的距离,多么长的时间,一人平均能推几车泥,宫学斌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了。
为了核清切割砖坯和瓦坯的工作量,宫学斌叫上副书记刘华腾,双双站在车坯台的两旁,一人掐表,一人操作。这样反复计算,小机子一天能切割8000块砖瓦坯,大机子则能达12000块。如此每月以30天计,一个车间大小机子每月平均产量就应该是60万。还有能源消费,首次点火需要多少松木棒子,多少柴油,以及每吨什么样的煤能烧多少砖,多少瓦,红砖红瓦出多少,黑砖黑瓦又当是多少,宫学斌都一一做过详细调查性试验。至于从窑室里出砖出瓦,他摒弃原始的在窑壁上画杠杠做记号的统计法,干脆利索,童叟无欺,待窑场外码起垛来再清点计算,连破损的在内,是多少就多少,统统上账留存,想变卦都难。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5)
对症才能下药,宫学斌思谋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把窑场领导、大小会计和车间正副主任们召集起来,点着“嗤嗤”作响的汽灯,冒着被“戴帽子”和“打棍子”的危险,开了一个离经叛道的诸葛亮献计献策会。会上,宫学斌一声声“诸葛军师”地称呼大家,空前大胆地提出,把窑场按车间分成几个承包责任组,实行小段包干,计件生产,完成定额的记满分,完不成的就扣罚。该吃肉的吃肉,该喝汤的喝汤,连汤也喝不上的就喝西北风去,把“大锅饭”砸它一个大窟窿!
这一席话使会场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与会的人,都纷纷争着抢着发言。几乎所有的人都支持这么做,并且一个个情绪激昂。刚刚走出黄土地的人们呀,心里明镜似的,只要这样做,那些平日里好吃懒作、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就夹不住狐狸尾巴啦!大家都凭本事靠力气挣工分,多得少得心甘情愿。因此,他们扯起嗓子高声嚷嚷:“天上有雨不愁旱,自己看好自己的园。宫书记,不要犹豫,就这么干吧!”
然而,整整那一代的中国人都是在不断的政治运动的惊涛骇浪中长大,许多的历史教训告诉他们,这件事弄不好会招致无穷的灾难。于是有人提出,现在上级号召农村批判走资本主义道路,叫抓阶级斗争新动向,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全国学解放军,咱们这种时候搞承包责任制,是不是太担风险了?
宫学斌后脊梁骨一紧,双眉蹙成个倒“八”字,这事他不是没想过,而且想得更深更远,唯一能站住脚的理由是,现如今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的经济工作,他老人家大概不会反对责任承包制的。但理由归理由,并且这种理由也不便公开。急中生智,宫学斌只好搪塞说:“报纸上还号召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哩!其实我们的承包责任制,就是一种带有奖罚性质的劳动竞争。只要依靠贫下中农,政治挂帅,思想领先,就肯定不会往资本主义道上走的!大伙说,对不对啊?”
“对对对!资本主义是个什么###东西,谁稀罕?”
“是呀!资本主义道路是条死胡同,进去出不来咋办?”
“资本主义王八蛋,我日你八辈祖宗!”
在许多人七嘴八舌、用自己的理解和粗话诅咒资本主义的时候,有些人的担心便成了多余。个别心怀叵测的人甚至想:天上下雨地上滑,自己摔倒自己爬,去他妈的!办法是你宫学斌鼓捣出来的,天塌了有你一个人顶着,咱担的哪份心,害的什么怕呢?
会上宫学斌已经看出,面对窑场实行责任承包制,绝大多数的人伸开双臂拥抱了这个事实,只有极少数的人仍处在进的担忧和退的惶恐之中。但是,不管拥护还是担心,也不管期盼还是抵触,1975年春天,新上任的山东省莱阳县纪格庄公社窑场书记宫学斌,审时度势,对症下药,勇敢地率领他的干部职工迈出了尝试变革的第一步,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第一步,是从此走向成功和辉煌的第一步!
屈指算来,这个第一步,比1978年11月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18位村民冒着坐牢的危险,在一份承包责任制的文书上按下鲜红的手印,整整提前了三年多!
这年春天,因为西伯利亚冷空气的不断侵袭,茫茫旷野,草木凋零。一群越过严冬的喜鹊,唧唧喳喳地叫着,在田埂之上疏密有序地排成一行,远远看去,就像偌大的一张草纸被点上了省略号,留给人们无限的遐思……
感激不如希冀有价值
一辆12马力拖拉机,头顶冒烟,脚底生风,“突突突”地驶进窑场。驾驶员年满18岁,长得白白净净,敦敦实实。他名叫谭颉夫,起初在公社农场开车,眼下农场下马,便连人带车一块儿归了窑场。宫学斌喜不自禁,乐呵呵地迎出来,捉住他满是油污的手,连连抖着:“伙计,从今天起你就是窑场的人啦!咱们这里已经实行责任承包制,你的工作特殊,暂时还没法定额。我看这样吧,窑场对外联系走动,拉个零七八碎的东西,你就全包了吧!不过要做到随叫随到,如果哪次误了时间,每迟到五分钟,就扣你一个工分!”
早听说窑场责任承包,小段包干,计件生产,搞得丁是丁,卯是卯,严丝合缝,阔帮阔榫。今儿虽说还没见,但听了书记对自己的工作安排和近乎苛刻的要求,谭颉夫就不由得冒出一身的冷汗。他吐吐舌头,心里叫苦:毛驴跳进马帮里——今后有罪遭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6)
真是小巫见大巫,心里叫苦的又何止他谭颉夫一人?窑场下辖制砖、制瓦和烧窑三个车间,其余的材料供应、会计、保管、维修和伙房等等,都归后勤。如此分门别类,各就各位,层层有人管,人人有定额。就连扫厕所,清洁室内外卫生,看护露天堆放的砖瓦,都划分了片区,排出了管理和保卫的次序,一一落实到了人头。严格管理的大剪刀,没有温良恭俭让,没有施恩取悦,冷酷无情地剪裁着那些偷奸耍滑的人。
你不是借口去厕所消磨时间,想少推几车泥么?对不起,宫学斌早已亲自做过精确计算,一小时推7车泥,给你留点儿余地,一小时5车,每推一车发一个牌牌,小鱼串在大串上,别说上厕所,脚步慢了都不跟趟呢;你不是偷懒打马虎眼儿,想少往窑室装千把块砖么?还是对不起,宫学斌把煤炭与烧砖的数量捆在一起,多大的消耗就有多大的效益,那是有科学数据的,谁也哄骗不了;你不是往传输带上塞石头,想趁维修机器之机多玩会儿么?依然对不起,当天的定额当天完成,如果完不成的话,机器修好了加班加点也得干。论理,大白天的你已经休息过,再补上耽误的时间也不冤。谁都不是傻瓜,这样的“不冤”宁肯不要!
责任承包制恢复了窑场的生机和活力,但却没有从根本上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因为人们付出的劳动和得到的报酬太不成比例,一个整劳力一天累死累活完成生产定额,只能换来10个工分,年终交给各自的大队,工值高的折合成人民币才块把钱,工值低的只有几毛钱。这样私下里一算计,有的人便大呼上当。他们自作聪明,暗地里嘀咕:省下点儿力气,一顿少吃一个大饼子,即使扣几个工分也值了。
总有海猫不识潮水的主儿,烧窑车间的主任就是其中的一个。当时窑场已经建起36个窑室的轮窑,按责任承包基数,每天连装带烧,轻轻松松就可以拿下4个窑室的砖瓦。但这主任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点火烧窑时,他把第四个窑室的通风口用纸糊住,一天下来,结果就真的只烧了三窑室的砖瓦。不过他忽视了宫学斌的存在和精明,这点儿纸里包火的伎俩,哪能逃过洞察秋毫的现场验证呢?
弄清事实真相后,在进退的抉择中,真伤透了宫学斌的脑筋。进吧,当然最具震慑的做法无疑是开除这位主任,但两人之间并无个人恩怨,于情于义都不忍;退呢,留住了一时的情面,断了永远的路。此后倘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必然会一退再退,后患无穷。经过几番心灵的挣扎,宫学斌最终以夷伐夷,借用那个年代流行开大会搞批判的形式,以广大革命群众的名义,毅然将弄虚作假的车间主任开除出场,并上报公社,通告他所在的生产大队。
矫枉过正,以儆效尤。宫学斌铁面无私、大义凛然的做法,让窑场干部职工敬畏有加。他们又被“出头的檩子先烂”的俗话吓着了,一个个自己宽慰自己:不管挣多挣少,干一天是一天,每挣一分钱都意味着收获,无论多少都能实实在在养家糊口小解饥寒的。于是,人们将许多的埋怨牢骚藏起来,努力打起精神,为那看起来微不足道,实际上谁也离不开的工分,天天拼搏,日日煎熬。
其实,宫学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每天起早贪黑,操心费力,窑场离家近在咫尺,却常常十天半月的难回一次,一整天不也挣10个工分么?为充分调动大家的劳动热情,在推行责任承包制之前,他曾在公社领导面前苦苦争取过增加职工报酬,但被几句“无章可循”和“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话,冠冕堂皇地顶回来了呀!
打掉门牙往肚里咽,宫学斌站到人生的高处,懂得困难只是暂时的,昨天当在昨夜结束,明天就是崭新的开始。只有低头努力做出重大成绩,才有资格抬头争取应得的回报。成绩在社会上是一种资本,也是一种筹码,天平之所以称为天平,那是因为两边物质的质量大致一样呢!
有这种想法和底气,宫学斌并没有被大家的埋怨牢骚击退,也不想求得人们的感激之情,相反管理更严格,也更加认真。有一次,他到储备大泥的队伍里检查刨挖的进度,偶然发现泥堆旁有一件尚未织完的毛衣,便弯腰捡起,高声问道:“这是谁的毛衣?”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7)
窑场早有规定,劳动期间,包括歇息,不准动手打闹,不准捡树根拾草,不准织毛衣等等,总之,不能因为干私活消耗了体力,而影响到工作效率。因此,面对宫学斌的追问,哪个还敢出面承认?大家一个个嘴巴抵在镢柄或锨柄上,就像一片倒写的惊叹号,就是不吱声。见没人答话,宫学斌从口袋里掏出火柴说:“既然没人承认,我就点火烧了吧!”
“别,别烧!毛衣是我的!”来自纪格庄大队的一位阎姓女工终于不打自招,低声央求说,“宫书记,我错了,你把毛衣还给我吧!”
“还给你?”宫学斌一脸的严肃,“你不是不知道,咱窑场可是有劳动纪律的,除了扣除你全天的工分外,这件毛衣也被没收了。”说完,转身就走。
阎姓女工平素伶牙俐齿,浑身都是口,在窑场所有女工中也算是个人物,今天宫学斌不愠不火,一句“劳动纪律”说出口,就像观音菩萨抛出的紧箍咒,再能耐的孙悟空也毫无对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了。
宫学斌的精明和威严,窑场上上下下都有领教。有一天晚上放电影,演的是根据高玉宝同名小说改编的动画片《半夜鸡叫》。当银幕高挂,乐声响起来的时候,人们收获欢笑之余,还巧借电影里的故事,给宫学斌送了个地主“周扒皮”的绰号。
后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