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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大道-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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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才回答:“现在就着手收购入库的话,放到当年春节是一点儿也不成问题的。”
  宫学斌屈指一算,眼下葡萄的收购价不到6毛一斤,如果存6个库,每个库100吨,那就是600吨。春节期间发到广州、深圳,每斤可以卖到2元钱。除去耗费,600吨净挣120万元,那是老太太擤鼻子,满把攥的事儿。想到这里,宫学斌心头一热,拉着周文才的手说:“伙计,你能帮我把葡萄存到春节,咱们可就发财啦!如果发了这个财,我在城里买套房子奖给你!”
  心里装着发财的梦,宫学斌和于翠彬起早贪黑,坐着吉普车到处抢时间。因为正是葡萄熟了的时候,时间真的就是金钱呢!他们一路风风火火,到大泽山预购龙眼,在莱西预购巨峰,去龙口预购玫瑰香,多一个产地和品种,就多一个卖点。有一天早上没顾得吃饭,忙到中午找了个路边店,宫学斌说:“两顿饭并成一顿吃,今天咱豁上了,吃斤猪头肉!”

第五章 风景这边也好(8)
猪头肉是凉拌,也是那路边店太不卫生。接下来的整个下午,一路上吉普车碰见厕所就往门旁开,车上的三个人嚷着喊着抢蹲坑。你道为什么?都是那斤猪头肉惹的祸!
  大筐小筐的葡萄陆陆续续拉进来,于翠彬一边组织人验收过称,昼夜加工;一边按周文才的秘方,小心翼翼地入库存放。所谓秘方,是一种固体的颗粒药物,装在大口玻璃瓶子里。每到用时,周文才总是神秘兮兮地倒出来,装在一个个纸袋里,然后分别搁置在葡萄箱的四角和中间,有点像巫师作法之前的布道,故弄玄虚,煞有介事。
  趁周文才不注意,于翠彬抖开纸袋一看,原来里面装得是焦亚硫酸钠,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杀菌防腐剂,没那么新奇神秘。
  满怀许多的疑虑,在驱车到龙口收购玫瑰香葡萄的路上,于翠彬向宫学斌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他说:“宫书记,我做过调查,目前冷藏保鲜葡萄全国也没有什么绝招,还都处在试验阶段。周文才的秘方太一般了,我担心靠不住。既然咱是做试验,能不能少搞点儿呢?”
  “老弟的话有道理!”宫学斌就这么个直爽的人,听见风就是雨,说罢便命司机刹车调头。吉普车从莱阳城西的鱼池头返回公司,他们到冷风库一看,200多吨葡萄已经存满了两个库。
  毕竟是公司聘来的第一位大学生,于翠彬知道自己肩头的分量。满满两个库的葡萄,他真有捧在手里,含到嘴里的心思,一天24小时地守望伺弄。到10月中旬,于翠彬眼见着一粒粒葡萄从那蒂上脱落下来,手一提,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满地滚。他便急忙向宫学斌做了汇报,两人一起去市里找周文才,只见他把头夹在裤裆里,正守着与他们存放结果相同的葡萄发呆呢!
  难道又要重演那次芹菜霉烂事件?宫学斌不服输,他组织人马建起罐头厂,边学边干,做葡萄罐头卖。你不难想象,一粒粒的葡萄漂浮在糖水里,用玻璃瓶盛着,看上去就像池塘里的青蛙孵化蝌蚪,红红绿绿混杂着,令人顿时失去食欲,哪里还会有销路呢?
  既然做罐头没销路,宫学斌不得不回过头来,重蹈当年处理芹菜的覆辙。如此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两个库的葡萄赔了8万多元不说,还给人们留下了很长时间的笑谈。有些文化人押着绕口令“吃葡萄得吐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的韵辙,也编出一段绕口令来,说是“买葡萄得买蒂,卖葡萄倒没葡萄蒂”。
  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宫学斌让于翠彬冷藏保鲜蒜薹的试验却大获成功。直到来年正月,那库里的蒜薹仍然与新采的一般无二,鲜嫩水灵,翠绿如滴。
  南 征 北 战
  1988年,莱阳市工业总产值达4.2亿元,比上年翻了一番。年终,分管乡镇企业的新任副市长位同亮,组织召开了全市乡镇企业总结表彰大会。会上大张旗鼓,第一次评出了全市十大乡镇企业家和十大明星企业。可惜宫学斌和他的果菜保鲜公司,榜上双双无名。
  宫学斌出席了这次大会,老老实实地坐在台下,只能伸长脖子,举起双手,一次又一次地鼓掌。眼瞅着宋乃红、冯桐庆、潘心泰、于归赫、李殿阳和姜志德等等伙计们满面春风走上主席台,又戴花又戴朵的,颜面上羞愧,却打心眼儿里宾服。
  应该承认,自从副市长位同亮走马上任以来,莱阳的乡镇企业才出现了万马奔腾、异军突起的局面。早在这年的4月和7月,他就先后两次组织召开动员大会。红嘴白牙,有章有法,大言在先:谁的企业年产值超过1000万元,就给谁重奖。既然拉开了乡镇企业相互竞争的历史大幕,由此,争魁夺冠的道路上也便有了坐标。坐标是什么?算盘珠里拨出来的数字!你宫学斌不宾服行么?
  人说小钱靠挣,大钱靠命,这话不无道理。命就是机遇,但是机遇不是靠和等就能得到的,那得积极主动地去抓。宫学斌一门心思想跟宋乃红他们那样,成为乡镇企业家上台戴花戴朵,因此天天像伏击的士兵,一旦发现目标,便会猛虎扑食一般,毫不客气。一次,韩国客商李钟焕(美国籍)派人到公司打听生产汤粉的情况。汤粉在中国被称为地瓜粉条,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成本低廉,技术也不复杂,宫学斌的粉丝厂早有这方面的成功经验。

第五章 风景这边也好(9)
正犯愁如何实现副市长位同亮提出的目标呢,宫学斌那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但是不知为什么,那天李钟焕派来的人在粉丝厂只转了一圈就走了,他好说歹说也没能留得住。滴水成潭,心坚石穿,宫学斌相信,心诚石头也会开花。第二天,他让刘华亭精心选出一箱汤粉带着,和王凤奎一起北上天津塘沽开发区,一路打听,望风扑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见到了客商李钟焕。
  说了半辈子的家乡土话,第一次被变成外国语,宫学斌心里好新奇。他见那个姓韩的翻译小姐,“叽哩哇啦”叫唤了很长时间,李钟焕才接过纸箱,动手扒开,抽出一截汤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就像老鼠磨牙,“吱吱”作响。
  仰人鼻息,由人家挑剔。宫学斌像小学生交出了一张考卷,静静地等待老师的评判。然而,评判令他出乎预料,翻译小姐告诉说,他们的汤粉牙碜,想出口在韩国销售,消费者是不会买的,就是白给白送,也没人要!
  听听,牙碜你就说牙碜,还说什么白给不白给的,不赚你外国佬的钱,我凭什么白给呀!窝了一肚子火,宫学斌回来后全撒在了刘华亭的头上:“你这个保管是怎么干得?呃?南挑北拣,挑个虫包眼(胶东方言:即被虫子咬过的东西),你是成心砸咱的买卖啊!”
  刘华亭委屈得差点儿掉下眼泪:“宫书记,有粉谁能往屁股蛋上擦啊!我不彪不傻的,能干那种缺德事儿?还不都是因为咱的产品质量不过关?我一个小保管能有什么办法!”
  宫学斌一想也是,城隍庙里的算盘——不由人算。但刚说过的话又不想认错,便拿不是当理说:“看把你能的,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哩!去,冤有头,债有主,还不快去把你们厂长给我叫来!”
  厂长董永寿一来,免不了横遭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斥责。不过,宫学斌的风雨来得快,散得也快。斥责过后,他拉着董永寿就到生产车间查找影响质量的原因。谁都知道,当初粉丝厂因陋就简匆匆上马,泡料的水池是用水泥抹成的,风吹日晒,天天浸泡,哪有不掉个渣滓、脱粒沙子的道理?再说啦,从水池到车间经过一段泥土路,整天价车来车往送料拉料的,扬起的尘土能不影响汤粉质量,能不牙碜么?
  “如果就是这两个原因的话,”宫学斌对董永寿交代,“限期半月,只给你贴水池瓷砖的钱,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反正我跟韩国客商讲好了,20天以后保证解决汤粉牙碜的问题,按时往天津送货!误了事,我拿你是问!”
  董永寿吓得直跺脚,说:“宫书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给我贴水池瓷砖的钱,修路的钱我到哪弄去?你总不会让我去偷吧?”
  宫学斌眼一瞪,吼道:“谁让你去偷啦?你不会动动脑子,土法上马?往路上洒水,铺草帘,在车顶上盖塑料纸,什么法没有啊?凡事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是呀!为迅速膨胀企业规模,挤上改革开放的头班车,在经济市场占领一席之地,宫学斌南征北战,想到了许多,也做到了许多。他三番几次北上天津,凭着一身的胆识和韧性,总算与客商李钟焕建立起短暂的供销关系,依赖并仰仗他向韩国出口自己生产的红薯汤粉。而后,宫学斌又南下青岛,请来大华罐头厂的师傅,干中学,学中干,挽袖子捋胳膊地做起了罐头食品。
  从原始的开窑场,烧砖制瓦,到建冷风库,保鲜果菜,宫学斌窝吃窝拉,以泥土和果菜的增值,赚的是国内消费者的钱。自从自己生产的红薯汤粉出口韩国成功后,他的目光开始转向国际市场。但刚学会走,宫学斌不敢放开脚步迅跑。他的经营理念也仍然把人们的食品消费放在第一位,人的生存,首先要填一张嘴,吃了上顿等下顿,天天如此,搞食品加工是个朝阳产业,只要干得好,永远不会倒。
  于是,成功从一个个力所能及的目标开始,面对充满诱惑的国际市场,面对多变而诸多不确定的因素,宫学斌一面狠抓红薯汤粉的质量和产量,不断挺进韩国市场;一面努力开发新的食品品种,生产各种罐头食品,春夏秋冬跟着四季走,下来梨做梨罐头,熟了桃做桃罐头,没有梨和桃的时候,就拉乡赶集,收鸡收猪,请莱阳肉联厂上套屠宰设备,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做鸡肉罐头和猪肉罐头。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风景这边也好(10)
后来在实践中发现,做罐头成本高,而且不如火腿销路好。宫学斌一拍脑袋,另请师傅重上设备,就像阵地上的士兵,一会儿射击,一会儿拼刺,左冲右突,总想占领新的制高点。
  也许因为自己曾在石墨厂当过几天工人的缘故吧,宫学斌懂点业务,也知道这是个挣钱的营生。因此,有了太阳也不想丢掉月亮,他任命王凤奎当石墨厂厂长,呼呼啦啦招了50多名工人,悄无声息地加工制造起石墨来。你道为什么不敢大张旗鼓么?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石墨属国家控制资源,没有一连串的大红印章鸣锣开路,到平度和南墅的矿上拉料,都要晓宿夜行的,大路不走绕小道呢!
  贪多也能嚼得烂
  莱阳城南有个古柳镇,古柳镇有个冷藏厂,冷藏厂加工生产的芋仔远销日本,而且人家是全山东省第一家直接对外出口加工企业。宫学斌和那儿的厂长冯桐庆称兄道弟,好得穿一条裤腿都嫌肥。他看过他们的冷冻蔬菜注册号,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山东省外贸对日出口产品编号:A001.3700/001。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说什么南征北战,膨胀企业规模,自家兄弟都打到日本去了,挣外国人的钱养活自己,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宫学斌浑身热血沸腾,暗暗攥起的双拳,都能听见骨节儿的脆响。
  满怀着热切虔诚的心情,宫学斌登门拜冯桐庆为师。论起岁数,冯桐庆要比他早就称之为师傅的宋乃红小几岁,由此,宫学斌便称呼冯桐庆二哥。酒足饭饱,人前人后,一口一个“二哥”地叫着,弄得生性老实腼腆的冯桐庆,平添出许多的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冯桐庆,哪好意思提及商战中恪守秘密的游戏规则?他带宫学斌到他的加工车间参观。看吧!这里银装素裹,恰似一个白色的世界。白衣、白帽、白芋仔,白得晃人眼睛,白得沁人心脾。置身其间,满目皆白,仿佛读着一部冬天里的童话。
  细读这部童话,宫学斌发现这里面没有闲情安逸,有的只是速度的比赛、质量的竞争。看那遮头掩面、着装统一、齐刷刷的女工们,双双纤细灵巧的手儿,把个大小形状各异的毛芋头,变戏法似的,左割右刮,上下翻飞,转眼之间,一个个大小规范,形似雀蛋的芋仔,便光洁润滑,活脱脱,骨碌碌,蓦然从十指间生出来。
  宫学斌问冯桐庆:“二哥,工人干活这么卖力,这么欢实,你是使的什么法儿?”
  冯桐庆回答:“这还不是你当初制砖瓦坯的法儿?确保质量下的‘计件制’呗!”
  宫学斌又问:“工人们的手法这么熟练,你是在哪培训的?”
  冯桐庆说:“培训什么呀!派人出去看看,记住形状,量好大小尺寸,回来说道说道,边干边学,熟中生巧,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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