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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离洛阳有多远?离北京又有多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继续又问。
“洛阳?洛阳在齐国边境,离得并不远。北京?是什么地方?”宇文邕大概看出了我有些不对劲,所以答得很快,却又心生警觉,他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深邃的双眸变得冰冷,厉声问道:“你是齐人?”
我挣扎着,心中一片茫然又无所适从。眼角有泪水不停渗出,可笑的现状让人忽然想大声尖叫,好让心头的郁积统统释放。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我知道,我在北京只是一个没有父母疼爱,没有他人关心的倔强孩子。但是,我却一直在努力地、坚强地、乐观地活着。那个繁杂的世界虽然我不喜欢,但毕竟是我熟悉的时代,而不是如今,我真的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地方,再没有亲人,再没有了。不知道爸爸妈妈知道我失踪的消息,可会有一丝在意?可会有一丝心痛?
“你怎么了?”宇文邕见我哭了,立刻松手放开了我。
“我回不了家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以后,我真的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嚎淘大哭,脸上的泪水有如大雨倾盆。
我的哭声,让宇文邕的身子变得僵直,他抬手帮我擦拭眼泪,笨拙的劝慰道:“别哭,你别哭呀,你如果想回家,我叫人护送你回去便是了。”
然而,泪水一时之间哪里能止住?他见劝解根本无济于事,便干脆将仰天哭泣的我紧紧揽入怀中,我躺在他怀里,感觉到他的下巴正轻抵着我的头发,泪水很快将他胸前的衣衫浸透。
泪眼朦胧中,忽然听到了身畔传来嘻笑声,一个年轻而略带挪揄的声音笑道:“四哥,你对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倒是挺关心的嘛。”
感觉到宇文邕的手尴尬的微微一松,我亦醒过神来,迅速离开了他的怀抱。只见身旁又多了另一名少年,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笑容轻邪,长相倒是跟宇文邕一般无二,只是略显阴柔了些。他见我看他,立即挥舞手中的马鞭,嘻笑着跟我打招呼:“好一张美丽的脸庞,果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呀!!”
这少年明明较我年幼,却偏偏言语轻佻,我不禁面红,迅速拭去脸上的泪水。
宇文邕将我仍然揽在怀里,斥责那少年道:“六弟,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让你陪着大哥吗?”
那少年却嘻皮笑脸,辩道:“是堂哥叫我来接应你的。大哥有那么多人在身边陪着,也不差我一个。”
宇文邕面色一沉,迅速问道:“堂哥什么时候也来了?”
少年回答道:“就在傍晚,你们刚刚出发后不久。”宇文邕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与他的五弟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齐高声下令,开始收兵回营。
第7章:梦回吹角连营
当宇文邕率领的队伍快马加鞭赶回到他们的营地时,天边已经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霞光,朝霞;烂,映在策马奔驰的骑兵身上,给一个个飒爽的身影镀上灿烂的金边,让人不禁目眩神弛,感觉如梦,似幻。
远处,出现了一片战营,白色的帐篷连绵至天边,旌旗高高悬挂,一个个大大的‘周’字正随风舞动,晨练的士兵早已起身操练,呼声震天,踏步而过之时,扬起的滚滚烟尘。
眼前的情景,让我脑中不禁浮现出辛弃疾的‘梦回吹角连营’之句,记得以前读古诗词,每每读到这句,眼角必定潮润,如今‘梦回’变为现实,我却再次湿了眼睛。
我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动物毛皮做成的大衣,却仍难抵冬日清晨的寒意。因为冷,我整个人都缩在宇文邕的怀里,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是我睁开眼睛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知不觉,我竟然对他产生了一种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依赖。
远远的,有一支骑马的队伍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宽袖长袍,头戴冕冠,白皙的面容如无瑕的白玉一般,气质儒雅而又高贵。于是忆及,原来他就是我在昏迷之前所见过到的和宇文邕在一起的男子。
而在他的身侧,是一名五十岁左右身着戎装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虽然双鬓斑白,却身材魁梧,面容威仪,神情更是倨傲。
众人立即翻身下马,纷纷跪地。宇文邕亦将我抱下马来,携手一齐跪倒。
众人齐声道:“参见皇上,参见柱国大将军。”
那中年男子抢先翻身下马,大跨步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四弟,五弟,大家都身吧。”
我心中暗想,莫非此人就是周朝的皇帝?
众人纷纷答谢起身。那中年男子重重拍着宇文邕的肩膀,大笑道:“四弟,五弟,干得好!干得好呀!!你们烧了齐军的粮草,这可是大功一件,我已禀明皇上,一定要论功行赏!”
宇文邕恭敬回答:“堂哥,这次夜袭齐营,是你早已布署妥当,弟弟们只不过是照你的吩咐去做罢了,岂敢枉自居功?”
那中年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前几日我在邵郡作战,无睱顾及此处,好在你和五弟还算争气,这次夜袭成功,必定是给斛律光一个沉重打击了。不过,我还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皇上,不如你来说给弟弟们听吧。”
我不禁诧异,原来这中年男子并不是皇帝,真正的皇帝是他身侧的那名年轻男子。
众人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刚刚下马正缓步前来的皇帝。这儒雅的男子,仪容俊隽不凡,却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恰如清晨之雾,飘渺朦胧。他的笑容极淡且浅,道:“堂哥带来的消息确定值得欢喜,两日前,齐国皇帝高洋因嗜酒成疾,无法进食而死,如今是他十五岁的长子高殷继位。”
众人哗然,继而个个眼角眉梢尽是喜悦。那中年男子再次哈哈大笑,神情万般狂妄,说道:“高殷小儿,何足惧也,高洋这一死,斛律光不久定会退兵,看来,天都要帮我大周。”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宇文直那小子立即凑上前,諂媚笑道:“堂哥说得太对了,齐国气数已尽,有堂哥在,我大周灭齐亦不过是指日可待罢了!”
那中年男子听宇文直如此说,更是欢心,笑声直刺人耳。而他身边的皇帝,神情却仍是清冷,他侧立一旁,飘逸临风,恰如一株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忧郁气质。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于是向我望了过来。也许是我因为我眼神中悲悯情绪太过明显,他微怔片刻,我于是醒悟,慌忙移开了眼睛。
第8章:清若幽兰
“四弟,这位姑娘,她没事吧?”他在问宇文邕。
宇文邕迅速回答道:“回皇兄,她之前不过是冻坏了,如今已经没有大碍。”
这时,那中年男子亦注意到我,他微凝冷眸,将我上下打量,厉声问道:“四弟,为何会有女子在此?”
宇文邕恭敬答道:“回禀大将军,这名女子冻晕在营地不远处的路旁。我在出征前发现了她,因见她着装古怪,且又来历不明,便将她带了一起,打算回来后再仔细审问。”
那中年男子听完之后,神情渐缓,说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并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以后再有此类事情,大可交给旁人去做,军情可远比一个的女人重要。”
宇文邕点头答应,道:“堂哥说得有理,弟弟一时也没想太多,的确有欠考虑。”
那中年男子对宇文邕点了点头,神情极为满意,又瞧了我一眼,眼神似含疑惑,沉吟道:“她长得倒很象一个人?”
宇文邕神情微变,抢声回答:“只是略微相似而已?”
中年男子冷眼盯着宇文邕,半响,才长叹一声,说道:“四弟,我明白你的心思。也罢,仔细查查她的来历,只要她不是齐国来的奸细,这女子留在你身边亦可。”
宇文邕闻言不禁欣喜抱拳道:“谢大将军。”众人也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活跃,言谈中,似乎将我已经当成是宇文邕的女人。
我默然侧立,冷眼旁观,宇文邕在这中年男子面前锋芒俱收,毕恭毕敬,似乎唯其独尊,而这名中年男子的视线一旦移开之时,他眼中流露出来的隐忍却不自禁地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逆反。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对这名中年男子都甚为忌惮,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北周皇帝反而被众人忽略。所以,这中年男子必定位高权重,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我不禁又望向那幽兰般清雅脱俗的男子,他的眼角眉梢似有淡淡的愁容,孤身而立,让人不禁心生怜惜,甚至想要伸出手来,帮他将心中的忧伤一一抹去。
这时,我的手却被一旁的宇文邕一把拽住,他拽得又紧又疼。我转过头去,他却并不看我,只见他下颔崩紧,神情冰冷,心情似乎大为不悦。
此时,那名中年男子正笑着对众人说道:“大伙此战都十分辛苦,邵郡战事告捷,如今又夜袭平阳成功,再加上齐国的疯子皇帝高洋的一命呜呼,实在是三喜临门。我已传令下去,今晚镐赏全军,让大家好好休息几日,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之后的大战。”
众人皆喜上眉梢,俯首称谢。于是,众人开始各自上马,准备回营。
宇文邕将我一把揽过,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刚刚你也听到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所以,不要做什么无妄之想。”
他的声音又冰又冷,我明白他大概误会了我的心境,想要解释,又懒待开口,叹了一声,却还是说道:“你放心,我并不会有任何非份之想,况且,我本就不是属于这儿的人。”
宇文邕微微一怔,紧盯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探究。我不习惯被人如此注视,想要转过头去,却又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将我的头抬起,凝视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着,我不管你以前是哪里的人,往后,你是属于我宇文邕的。”
第9章:醉里挑灯看剑
这晚,整个北周的战营里欢声笑语,空旷之处燃起堆堆篝火。将士们皆心情畅快,有人将一坛坛的酒抱在怀里痛快而饮,有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更有人喝到尽兴之处,酒坛一甩,衫子一脱,一对对的开始练起搏击之术。输的人摔个四脚朝天,赢的人则在旁观者的高声喝彩声中,自豪的挥手致意,仍旧又拿起酒坛开怀畅饮。空气里酒香四溢,气氛欢乐而浓烈。
宇文邕将我带在身边,也坐在外面的篝火旁与诸将士喝酒同乐。当然,北周的军营里并不只我一个女子,那些身份尊贵的将领人人身边几乎都携有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这些莺莺燕燕个个声音娇柔甜腻,举手投足之间更是万种风情,她们粘在这些将领身上,不但任由对方对其上下其手,反而一个个攒足了劲的侍奉着,将男人们逗引得开怀大笑。
我不禁苦笑。这种情形,谁人都可以看出这些女子必定是随军同行的妓女,想不到,我郑翎竟然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远处又有阵阵喝彩声传来,这边的将领心中也开始蠢蠢欲动,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率先站起,声如洪钟,大声说道:“来来来,我们不要只管坐着喝酒,也要练练拳脚功夫才好。”
于是果然又有一人站起,抱拳说道:“元将军,那就让我来和你比划比划吧。”
那元将军哈哈大笑,说道:“陈将军,得罪了。”话语刚落,便勇如猛兽一般直冲过来,顷刻间,两人就头头相撞,手臂交缠,扭在一起。这是一种类似摔跤的搏击之术,拼的是蛮力,这两人体型相当,聚在一起,有如两头非洲蛮牛,纷纷憋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却难分胜负。
我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紧张,双眼不眨,只管紧紧盯着。这时,身边的宇文邕却扑的笑出声来,我转过脸去瞧他,他正将手中的一大海碗酒一饮而光,好似他喝的就是白开水一样。他见我瞧他,唇边泛起一丝戏谑的浅笑,指着正在场中摔跤的二人说道:“一晚上也没见你吭声,又不吃东西,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兴趣,却原来喜欢瞧这个。”
正说着,身边忽然喝彩声起,原来,场中搏击的那名元将军已经被前来挑战的陈将军摔倒在地,此时,得胜的陈将军正站在场中对众将士挥手致意,而那元将军则自行站起身来,也大声笑道:“服了,老子服了,陈将军果然身手不凡,不愧为一员猛将,来,来,咱们喝酒。”说罢,便爽快的接过身边之人递来的一大碗酒,两人一同一干而尽。
这时,宇文邕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等着,我去把他摔倒。”我刚要开口,他已经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陈将军,我也来讨教讨教。”